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少臣赶紧请安:“墨……,不不不,惠明师傅。”
墨云两眼望着少臣,老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是在强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没有用,为此,她只有背过身去,用袍袖遮住脸,为的是挡住自己的哭声,哭声或可掩小,然而滴血的心却永远不能愈合,她没有再转回身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请丁大哥到小庵待茶吧。”说完便到前边引路去了。
一行四人走在山中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连松儿也感到气氛过于沉闷,想调皮也不敢调皮了,最终还是墨云先开了口,她跟雪芹说:“刚才你说故人来访,也是真的。芹哥儿,你还记得小红吗?”
“当然记得。她不是在庄王府吗?!”
“刚才跟福晋来烧香,她还问起你的近况。”
丁少臣恍然:“对,我们一出村就遇见一伙轿马、从人。”
“是,他们刚走。我告诉小红你就住在山下黄叶村,近况嘛……欠佳。”
“哎——我不是挺好吗!”
“小红怜念旧主,还掉了几滴眼泪。”
“小红当年还是我经手买的呢。没想到落了这么一个下场。”丁少臣深有感触。
“小红让我告诉你,令伯曹桑格还在王府里当差。”
“噢。这我知道。”
“专门不干好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也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弘普在一块儿,能干得出什么好事来。”
他们来到山门前。雪芹停下脚步:“少臣大哥找我是来报丧的,丁大爷过世了!偏赶上陈姥姥上吊寻死。”
墨云大惊:“什么,救过来没有?”
“少臣救的,没事了。”
墨云一把拉上松儿急步走进山门。紧对着山门便是一座佛龛,龛内供的是大肚子弥勒佛,龛旁悬有一副对联:“腹大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墨云点燃了三枝线香,插在炉内。然后拉过来松儿:“快跪下,磕头叩拜。你要记住,永远也不能忘了咱们那些已故的亲人!”说完她去敲了一声磐,然后也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她喊了一声:“丁大爷!……”便哭倒在蒲团上,泪如泉涌嚎啕大恸往事如潮,就像是昨天似的,从江宁到北京,丁大爷对自己爱如己出。少臣对自己的爱,可谓出于至诚。他没有拉过自己的手,没有接触过自己的肌肤,可她知道少臣对自己的心,让你摸着会烫手。只有那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少臣要去当兵的头天晚上,自己给他去送棉坎肩的时候一头扎在他的怀里,我听到他的心在咚咚地跳动,我们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求有一个家,一个平平安安温温和和的家。可是残忍的天哪!……此时此刻又看见少臣的身上仍然穿着自己为他缝制的坎肩,破了,旧了,脏了,腐了,棉花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是他还穿着,穿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墨云真想再一次扑到少臣的怀里,把自己的眼泪哭干,用自己的泪水洗净他贴在心上的坎肩,可是不能啦!物换人非流光似水,一去就不能复返了,她哭啊,哭啊,只哭得涕泪横飞昏天黑地,她是在哭亡者,也是在哭生者,更是在哭自己。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16)
嫣梅来到双喜嫂的院里:“双喜嫂子在家吗?”
“在。”双喜嫂迎了出来:“哟,嫣梅姑娘,你怎么来了,一定找我有事!”
“可不是,雪芹来了个老朋友,得住两天,一点荤星儿都没有,我想跟你买只鸡。”
“曹二爷是好人,不许提钱,我养了二三十只鸡,且够吃一阵子的哪,来,我给你抓只大的。”双喜嫂说着抓鸡、杀鸡、退毛,嫣梅也跟着帮忙。
双喜嫂突然停下手来:“嫣梅姑娘,有句话我非说不可。我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存不住个屁。”
把嫣梅逗乐了:“谁不让你说了。”
“你跟曹二爷是表兄妹对吧?”
“对。”
“他的太太没了,你的男人也走了对吧?”
“对。”
“你们俩这么般配,为什么不成亲?”
“哎呀,我的嫂子,你怎么什么都说呀!”
“哟!你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吗?”
“唉,我们不能成亲。”
“怎么了,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嗐,我是不洁之人。”
“什么叫不洁之人?”
“唉——我的好嫂子,要是换了别人,我站起来就走。”
“别别别,乡下人,我是真不懂啊!”双喜嫂子急得红头涨脸的。
嫣梅无奈,只得与其耳语。双喜嫂大惊失色:“真的?”
“还是雪芹救我出的水火,怎么会假。”
“那他决不会嫌弃你。”
“你怎么知道?”
“曹二爷是个大好人。他对你那份意思,我看得出来。我问问他去。”双喜嫂说完,站起来就走。
“哎哎哎……”嫣梅一把没抓住,双喜嫂已经出了街门啦。“哎!这是怎么说的。”嫣梅也急了,抓起来没收拾好的鸡去追双喜嫂子。
这位双喜嫂子不独脾气急,干什么都是急的,走起路来更是快上加快,急上加急,三步两脚一拐弯就没影儿啦。
嫣梅抓着鸡紧追紧赶一直追到雪芹的家门口,双喜嫂从门里出来了。
“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吧?”
“曹二爷没挨家,反正早晚我得问问他。”双喜嫂说完走了。
嫣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佯嗔地说了一句:“这个疯婆子!”
一钩新月,高挂中天。从雪芹的小院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里间屋挑着门帘,可以看见陈姥姥坐在炕上,撅了根扫帚苗儿在剔牙。嫣梅在外间屋收拾碗筷。雪芹用柴刀在劈竹子,手巧心灵,根根如丝。
丁少臣坐在旁边用心细看:“嘿!这竹子到你手里怎么跟面条似的,真绝了。”
松儿从里屋抱出嫣梅带来的包袱,打开后从中取出自己写的小楷,送到雪芹跟前:“阿玛,阿玛,您瞧,我写的小字。姑姑说我练到这份儿上,能给您抄书啦!”
雪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能!还真能了,你在这儿住些天,等我把元妃省亲这一回写完了,就让你带回去抄!”
“好!”松儿又拿出来一叠书稿递给雪芹:“这是我姑姑上回拿走的那几回书稿都抄完了。阿玛您瞧行吗?”
“行,准行!”雪芹接过书稿,凑到灯下细看:“抄得可真工整呀!哟!还加了这么多的批注!”
嫣梅一边洗着碗一边说:“唉,快别提那些批注了!”
“怎么?!”
“我给你抄书,不仅得赏奇文,而且深知底蕴,因此随手加批,记下感想。可伯父竟屡屡反对,怪我莽撞。他说你三易其稿,笔露锋芒,再加上我这一批,更是欲盖弥彰!这要招灾引祸的。”
“表大爷这是怎么了呢?”
“唉,人跟人不能都一样,有的百折不挠,可有的人就……”
“看来如今只有表妹一个人是我的知音啦!”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语。
微弱的鼾声传来,雪芹和嫣梅循声望去,只见丁少臣抱着松儿两个人都已经睡熟了。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17)
“嫣梅,这两天我都琢磨着玉莹在梦里跟我说的话,借省亲写南巡。可是怎么个写法,我一时还想不出来。”
嫣梅点点头:“是啊,这两天我也在想,《资治通鉴》上记述,隋炀帝下扬州时在隆冬,暴殄天物,鱼肉百姓……”
“着,我们也把元妃省亲的时间安排在冬天,极度铺张万般奢靡……表妹,我还是想问你那句话。”
“什么话?”
“为了一个碧玉麒麟,你们伯侄何至于擅离尹府呢?”
“这,还用问吗?只为一个字。”
“一个什么字?”
“事到如今,我就不能说了。”
“……一个‘情’字?”
〃。。。。。。〃
突然,雪芹抓住嫣梅的双手:“表妹!我不能没有你呀。”
“不不不,我是不洁之人。”
“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者,这一切都不能怪你呀!”雪芹一把将嫣梅抱在怀里,他们像乳与血在交融,像鱼和水一般地和谐,像蜂与花在亲吻。
恰在此时从里间屋传出来陈姥姥的声音:“哟,表姑娘还没歇着哪!”吓得嫣梅急忙推开雪芹,走到里间屋门口朝里观望,只见陈姥姥刚翻过身去。嫣梅放下门帘,退步回身,没想到雪芹正往碗里倒酒,嫣梅跑过来一把抓住:“刚喝完酒,你怎么还喝呀?”
“我高兴啊,这会儿我特别高兴!”雪芹说完一饮而尽,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说书用的醒木,来到少臣和松儿跟前,朝桌上“啪!”的一拍,将少臣及松儿突然惊醒。
丁少臣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啦?”
“我要开书啦!”
“开书?!半夜三更的。”
嫣梅笑弯了腰:“他要疯啦!”
果然,没过几天雪芹真的开书啦。地点就在村口的酒馆里。
酒馆里,摆着书座,槐树下也有人听书。
雪芹坐在桌后,怀抱琵琶,唱着《马头调》,自然是《石头记》的内容:
贾府奉旨建别院,
恭迎元春省亲还。
但只见执事太监如鱼贯,
又听得细乐声声奏管弦。
贾府男女阶前拜,
元春进入大观园。
(白)贾妃贾元春来到园中,下舆登舟,只见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光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却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每一株悬灯万盏,池中诸灯亦皆螺蚌羽毛做就,上下争辉,水天焕彩,真真是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贾妃在正殿免过贾赦、贾政君臣大礼,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来到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跪之不迭,贾妃上前一手挽住贾母,一手挽住王夫人,一言未出,泪已分行。
雪芹继续唱道:
三人满心都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