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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停会儿车吗?犯人当中有孩子他爷爷,今日一面……唉!”
车把式往后一指:“车上有解差,您得跟他们说去。”
这工夫一名解差已经从车上跳下来了。
魏大夫没等解差张嘴,一块银子又捅过去了:“大哥,行个方便,让他们祖孙说上两句话吧。”
“好好好,可得快着点儿。把式,把车往街边上靠靠。”
囚车靠到路边上,魏大夫扶着李煦艰难的下了囚车。阿梅一头扑过去,抱住李煦:“玛发!您这是上哪儿啊?”
李煦也把阿梅紧紧地搂在怀里:“宝贝,玛发的案子判了。发往打牲乌拉军前效力!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李煦一阵狂笑:“我走道儿都得别人搀着啦,还要军前效力!哈……”李煦笑出了两行热泪。
阿梅问:“玛发,您去的那个地方远吗?”
“远,很远很远,在东省的边上,还很冷很冷!”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回来?……回来?……不不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能去吗?”
“你……”李煦抹了一把眼泪:“能,能,等你再长的大一点儿……让大爷带你去,给玛发收……”
魏大夫听到这儿,赶紧插了一句话:“李老爷!阿梅的大爷,没来送送您?”
李煦看了一眼魏大夫,魏大夫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李煦明白他是不让自己把“收尸”两个字说出来,刺伤孩子幼稚怯弱的心灵。李煦心里异常感激,为了不便说破,他只有正面回答魏大夫的提问:“李鼎也是犯人,哪有犯人送犯人的道理,亲情是亲情、律条是律条啊!唉——”李煦搌搌眼泪。
魏大夫递过来一只竹篮子:“这里边是几斤点心,还有酒和冷荤。到了客栈,请解差们吃一顿,也许能少受点委屈。”魏大夫又递过来一个包袱:“这里边是一件皮坎肩,您也带上它,越走越冷啦。”
“魏大夫,您可让我说什么是好啊!”
“时至今日什么都不用说了。”魏大夫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两锭元宝:“李老爷,这是当年您给我的为给阿梅治腿的一百两银子,如今原数奉还。”
“唉!这,这怎么行!”
“李老爷,您听我说:这一百两银子我没动,托人放了印子得些利息,孩子的衣食、医药等项费用足够了,至于今后,我行医有年、衣食不愁,添个小孩,粗茶淡饭的足能维持。这银子您就带上它,天寒地冻的总可以添些衣食。我一生笃信神、佛。这也是咱们前世积下的缘分。”魏大夫强行把元宝塞在李煦的怀里。
“二十年前我如果能认识您,一定能免此杀身之祸。好吧,阿梅就拜托您照应了,大恩不言谢。让我给您磕个头,一绝今生之谢,阿梅,你也来。”
“使不得!使不得!李老爷。”
李煦祖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魏大夫磕了三个头。
魏大夫也跪下一条腿,双手相扶。
第五章 寒山失翠(20)
李煦站了起来,亲了亲自己的孙女:“玛发走了。魏大夫,请回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嘛,别让人家等得太久了。”说完,他慢慢地走到囚车旁边,停了停他又走了回来,拉住阿梅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孩子,玛发告诉你一句话,你这一辈子都要记住,玛发没有反叛朝廷,我冤哪!”
“玛发!”阿梅又一次抱住自己的祖父。
夜阑人静,月冷风凄。
魏奶奶把啼哭不已的阿梅终于哄着睡了,自己也陪了许多的眼泪。
魏大夫一个人伴着孤灯独坐在书案前,他想着白天的送别,又理会着李煦临别时跟孙女说的话,是啊,送给八阿哥几个丫环,怎么会成了附逆谋反了呢?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吗,他一阵义愤填膺,拔笔铺纸,写下了一个斗大的冤字!
突然,惊闻阿梅在梦中大叫:“玛发!玛发!”
魏大夫放下笔,来到里间屋:“孩子,你怎么啦?”
“我玛发冻死啦!我看见玛发在刮着大风、冰天雪地的打牲乌拉,冻死在荒山上!”
“你在做梦!”魏奶奶抱起阿梅:“可怜的孩子。”
“阿梅,玛发还没到东省哪,打牲乌拉离咱们这里远得很哪。”
“魏爷爷,我玛发说他冤,他是冤吗?”
魏大夫回到外屋,把自己刚写好的斗大的冤字拿进来给阿梅看:“认识这个字吗?”
“冤!”
“对,冤!”
没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李鼎忽然来到魏大夫家。魏大夫迎了上去:“哟!您怎么……”
“您得给我道喜。我们的案子了啦。我跟阿梅被拨到庄亲王府为奴。”
“拨到庄亲王府为奴!阿梅才七岁,她能干什么?”
“给和硕格格当丫头。”
“岂有此理!她还是个孩子啊,她还要人伺候哪!”
魏奶奶只哭得满脸是泪:“我们,我们不去不行吗?”
“唉!——大妈,就是火坑,咱也得跳啊,这就叫圣命难违啊!”
阿梅仍然坐在西厢房的炕上,跟玉莹、曹霑他们述说自己的身世:“大爷带我离开了魏爷爷、魏奶奶家,老两口儿都哭得跟泪人似的,拼死拼活也得让我们爷儿俩吃顿饭再走。魏爷爷让饭馆子送来四个炒菜,还有一个大个的盒子菜,魏奶奶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给我们和面,剁馅包饺子,我亲眼得见,奶奶的眼泪掉在面盆里,她总是用手擦眼泪,可是怎么也擦不干。
吃完了饭,我们离开了魏家,魏爷爷跟老奶奶把我们送了一程又一程,送了一程又一程,魏奶奶不是大脚,直送得她老人家再也走不动,坐在买卖家门口的台阶上,我们才算分了手。你们懂什么叫泪湿衣襟吗?”
玉莹向她点点头。
“是啊,我看见老奶奶的前心上,全是湿漉漉的。唉——我终于辞别了魏爷爷跟魏奶奶。大爷带我进了庄亲王府,嚄!好大,好气派!有人领我上了‘望枫楼’,拜见了和硕格格,格格十七岁,长的挺面善,也挺和气,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说,我叫阿梅。”
她听了一笑,‘谁给你起的名儿啊?’
“‘听说生我的那天,我们家有一株梅树开了花,我玛发就给我起名叫阿梅。’”
“‘梅树开花多在南方啊?’”
“‘是,在苏州。’”
“‘苏州?你是谁家的孩子?’”
“‘苏州织造,李煦。’”
“‘噢,苏州织造李熙,听说过。但则是阿字在南省发阴平声,咱们旗人发去声,阿梅阿梅的多难听,我给你改为嫣梅吧,嫣然一笑的嫣,一枝会笑的梅花,好不好?’”
“‘好。一枝会笑的梅花。’我正高兴着哪,谁料站在旁边一个叫碧云的大丫头发话了,她说‘你应该说谢格格赐名。’”
“我没来得及说话,格格说:‘谢什么,这又算得什么,万岁爷给人家改名字,一个字赐一万两银子,我可没有。’格格说完又嘱咐碧云:‘嫣梅在自己家里也是千金小姐,何况她又小,你要多加照看她才是。’”
第五章 寒山失翠(21)
“碧云答应得挺好听,可她见格格教我念书、写字、画画、弹琵琶就把她气死了。格格不在的时候,就让我干粗活儿、干重活儿,跪在地下擦楼板,蹬到高处擦窗户格子。有一回她让我提了一桶水,我根本提不动,结果,我连人带桶一块从楼上滚了下来,摔得我鼻青脸肿的,哈哈,那样子可好看了,你们要是看见了,准得都笑弯了腰!”
屋里的人听了阿梅悲惨的身世,痛苦的遭遇,坎坷的命运,人人痛彻心脾,双眼噙着热泪。阿梅看看大伙儿,停止了叙述:“咦?你们怎么都哭啦?”
玉莹一把将阿梅搂在怀里:“天哪!我的亲妹妹!你比我们谁都苦!”
中秋节的晚上果然一轮明月,天街如洗。
院中摆了两桌酒菜,曹、李鼎、吴氏、曹霑和玉莹一桌。丁家父子和墨云、紫雨一桌。
另一张小圆桌上供着兔儿爷、香烛、水果和四盘月饼。
吴氏和紫雨各端一盘烧鱼走到桌边,分别放在席上,吴氏说:“这是我做的五柳鱼,表哥您尝尝。”
李鼎吃了一块:“好,真好,这么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苏州菜了,真是味道绝佳。”
紫雨在另一桌上说:“这也是苏州菜,我做的松鼠鱼。”
墨云吃了一口:“嗯,好!绝佳味道。”
逗得大家都乐了。
老丁邀集紫雨、墨云和少臣一同请安:“我们几个给老爷、太太、表舅老爷、霑哥儿、玉莹姑娘拜节道喜。”
“快!曹霑,把你丁大爷扶起来!”曹说着,自己举起杯来。
曹霑扶起老丁,请大家归座。
曹说:“来来来,今天中秋佳节,咱们不分主仆。主人有过、仆下有功,从今而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一定恳求小平郡王给少臣补一份差事,给紫雨和墨云每人备一份好陪嫁。也给老丁续个后老伴儿。来,咱们一块干了这杯团圆酒,吃顿团圆饭。”言罢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都饮了门杯,彼此敬酒、布菜。
曹霑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唉——”
玉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桌子底下用脚碰了他一下。不料曹霑误以为跟玉莹坐得太近,让她不好意思,所以往远处挪了挪。玉莹心里生气,又不能显示出来,所以只好以目示意,谁知不示意还好,这一示意曹霑反而有了谈话的机会了:“我是说,今天的团圆节也不算团圆……”
谁都明白他的所指,所以无一人答言。
曹霑也觉得有点尴尬,为了面子也只能自说自话了:“我的意思是说,嫣梅表妹没能来,岂不……”
“唉!”玉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曹霑没看见,他接着说:“她要是能来,大家就更高兴了,她昨天给我们说她的遭遇,把我们大伙都说哭啦!”
吴氏首先抽出手绢,掩面拭泪。
惹得李鼎更是悲从中来。
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