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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看货的先生说是个穷书生。”
“他的姓名、住址呢?”
“当铺收当从来不问这些。”
“嗯,可也是。今日有范老夫子在座,我透露一个消息,估计明年,乾隆爷要下江南了。效圣祖仁皇帝而南巡。”
“噢?”
“乾隆爷最喜欢的是文玩字画。这两把扇子既是真迹,如果供奉万岁爷……哈哈,哈哈,你我不是都有好处吗?”曹佩之朗声大笑。
“是是。”
“我一方面派人查访当扇人,这自然有些难处。二方面你们等他来赎当时,务必问出他的姓名、住址,若是赃物也许他就不赎了,那就更好!如果来赎,咱们买他的总可以吧!至于贵宝号已然报了案啦,自然你们没有相干了。”
“谢大人,他一来赎,我们马上前来禀报。”
“扇子先留下,我找人再看看。大意不得,这可是供奉天子啊。”
“也好,也好。”
傅恒家的省亲别院已经完工了。
傅恒、雪芹还有几位老工匠到各处验看。指点再添置什么,减去什么。朱光与一师爷带着二书童捧砚,都做下记录。
傅恒的继室胖太太找来一个串珠花的婆子,她打开宝珠留下的首饰盒子,让婆子估价:“你是内行,给估个价儿?”
婆子一件一件的看得很仔细:“回禀夫人,据我估计,少则十二万多则十五万两。”
“值那么多!好好。我这儿有二十两银子给你,你给买点儿迷药。晚上吃了明天就醒的。”
“夫人,您要这个干什么?”
“咳,跟你说说也无妨,大人喜欢上一个丫头,可这个薄命的就是不从,我们这种人家又不能强迫,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木已成舟,我想也就没什么可闹的了。”
“噢——原来如此,行行,两三天内,必定送到。”
绣春与雪芹从省亲别院往回走。绣春问:“园子的事儿都交代完了吗?”
“完了。再没有我的什么事啦。”
“这两天也没见着大人?”
“见着了。”
“没跟你说什么?”
“说的不少,不过都是省亲的事!”
“没提别的?”
“没有啊。你想知道什么?”
“我……”绣春没有回答,他们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绣春终于鼓足了勇气:“大人没跟您提到我?”
“提到你?没有啊。怎么了,绣春?”
绣春脸一红:“没事,没事。”她为了岔开这一话题:“到了‘梨花浴雨’了,您听,他们在排练,咱们进去瞧瞧,您不是喜欢戏文吗?”
雪芹与绣春走进“梨花浴雨”,孩子们正在演唱。看样子挺认真。
可是还有些孩子没有参加排练,他们一看见雪芹都想笑,先还憋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连同排练的演员及文武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克制。
雪芹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教戏的李教头走过来,先给雪芹请了安,然后作揖:“曹先生,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件事都怨我,因为您那出《武松打虎》在我们梨园界可是出了名啦!我跟孩子们说漏了嘴,故而他们一见了您就憋不住了……都怨我!都怨我!这么着,今天晚上我请客,咱们哥儿俩醉一回。”
“别价,明天宫里要来几位公公给咱们演礼,回头咱们哥儿俩都喇嘛喽,明儿个这礼可怎么个演法儿。”
“可也是,可也是。这么着,等过了好日子,咱一准儿办一回,我的东。”
“行,我就扰您这顿。赶紧接着排练吧。我们也瞧瞧。这是《西楼记》里的一出吧?”
第八章 绣春(17)
“没错儿,是第七出的结尾。八出是《病唔》又叫《楼会》,其中有一支曲子叫[楚江]挺好听的。”
雪芹说:“七出结尾于叔夜赌气而去,我给文豹添一段插科打诨的话白,让他讨个赏钱可好?”
“好啊,当然好!贵妃娘娘一高兴,赏下来就少不了,曹先生也可怜这群苦孩子啦!”李教头转对大家:“来,快唱那[楚江晴]。”
煞时间横笛声起,丝竹伴奏,小戏子唱道:“朝来翠袖凉,董笼拥床,昏沉睡醒,眉卷。懒催鹦鹉唤梅香也。把朱门悄闭,罗帏漫张,一任他王孙骏马嘶绿枥。[一江风]梦锁葳蕤,怕逐东风荡,只见蜂儿闹纸窗。蜂儿闹纸窗,蝶儿过粉墙,怎解得咱情况。”
翌日绝早,绣春打扮得非常漂亮,提了半桶清水为雪芹洗漱,雪芹一见丽人天降,自己都看呆了。
“干吗这样看着我,看得人家多不好意思,还怎么在这屋里待着。”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今天演礼,得跟真事似的,待会儿您也得换上新衣服。”绣春说着从书架下面的小柜门里拿出一个包袱,解开:“你瞧。”
果然是一套新衣,雪芹在绣春的侍候下穿戴起来,还极为合身:“这么合适,这尺寸……”
“全凭眼力。”
“我的天哪,你这么有眼力!”
“不单看衣服有眼力,看人更有眼力。”绣春说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家人、仆妇以及粗使的丫头们在洒扫大殿,洒扫戏台。
有的整理园中林木,修剪花草。
各处结彩悬灯,披红挂绿,红灯高悬彩灯成串。
小戏子扮戏。文武场面也穿上一色蓝长衫、紫坎肩儿,头戴瓜皮小帽、红帽疙瘩,红丝线的辫梢儿。
游船上更是彩绘精巧,七色鲜艳,小宫灯成串光辉夺目。
厨房里备宴,烈火烹油、煎炒烹炸,鸭酒鲜蔬,五色搭配。
整个尚书府上上下下,人人喜气洋洋、兴高采烈。
傅恒更加喜上眉梢,身着崭新的官服,一品顶戴。在大门口迎接两位指导演礼的张太监和崔太监。
傅恒陪着二位太监在大厅待茶,张太监说:“贵妃娘娘目前还在木兰围场,陪着万岁爷打猎呢,贵妃娘娘弓马娴熟,就凭这一点,深得万岁爷的欢心。更何况贤德淑慧,傅大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崔太监:“依我所见,等明天省亲之后,到不了八月中秋,傅大人,您就军机处行走吧!傅大人位列三台之日,可别忘了我们小哥儿俩啊!”
“岂敢!岂敢!还望二位公公在圣驾跟前多多美言哪!”
“好说,好说。我说崔公公,咱们也该上园子里溜达溜达了吧?”
“得,喀着。”
傅恒陪着二位太监在园内各处巡视。二太监不时地做些指点。
最后他们来到戏台前,台上正演《西楼记》中的第七出。于叔夜赌气去了,文豹便插科打诨道:“你赌气去了,去你的。今日乃是贵妃娘娘回娘家省亲,与父母相见,这是大喜事啊!我何不前去给娘娘磕头祝贺,给傅大人磕头道喜,然后讨杯喜酒喝,讨个果子吃,我,我,我,不好意思说了……哎!圆乎脸儿一抹长乎脸儿,长乎脸儿一托圆了脸儿,我还是说了吧,我还想跟傅大人讨个喜钱,祝大人禄位高升,位列三台,八功高大,五福临门!”
张太监大笑:“哈哈,哈哈,小猴崽子,还真有你的!”
崔太监也说:“傅大人,您就别愣着啦!”
“赏!赏!”傅恒一个“赏”字出口,早已备好的铜钱像下雨一样从台下扔了上去。
小戏子被钱打得抱着脑袋“嗷嗷”直叫。逗得在场众人无不开怀大笑。
雪芹跟绣春说:“待会儿我给他再加上几句词儿,让他更有彩头儿。”
“别,见好就收吧,您把他的记性给添乱了,到时候不是忘了词儿,就是说法笨了嘴,再说出点儿事来。”
第八章 绣春(18)
雪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傅恒更高兴,大声地喊:“单赏这孩子十两银子!”
“谢大人,谢大人!”小戏子在台上没完没了的磕头,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到了晚上串珠花的婆子,被带进了胖太太的卧室,胖太太有点儿不高兴:“明天是娘娘省亲的正日子,你怎么今天还来呢?”
“我不是怕耽误了您用。”
“给了我,你快走吧。”
“哎,我得跟您说清楚,这一包里是十小包,一回用一包,可别过了量。”
她们正说着,傅恒正好走了进来:“你们说什么呢?”
胖太太一惊,但其善于应变:“明天省亲我传她来修一修我的珠花、首饰。”
傅恒一眼看见桌子上摆着的药包:“这是什么?整饰珠花还用的着药吗?”
这一问把个胖太太问傻了,顿时来了个大红脸,瞪着两只眼儿,无言以对。还得说是三姑六婆,坑个人,害个人,撒个谎,编个瞎话儿那叫张嘴就来,串珠花的婆子满面堆欢,笑得一身的肥肉乱颤:“我的尚书大人哪,您这一问把太太的脸都羞红了,当着我的面儿,可怎么张嘴呀,大人您想想,您二位成亲几年了?……这是安胎种子的仙丹妙药!”
“唉——”傅恒叹了口气:“有病不看病,专信这种邪门歪道,除了香灰还是香灰。好了,好了,你带她到外屋去吧,我要歇一会儿了。”
第二天全府里的人都起得特别早。各司其职,管洒扫的洒扫;管鞭炮的准备燃点;厨房里仍然是配菜、过油、杀鸡宰鹅。戏子们在后台扮戏,李教头忙碌异常,给这个扮戏,给那个试行头……
辰时刚过,朱光匆匆忙忙跑进大厅,单腿打千:“回禀大人、太太,大内里侍候贵妃娘娘的陈公公已然到了府门口啦!”
“这么早?回说出迎。”傅恒急忙整饰衣冠与胖太太带上丫环、婆子一大群人迎往府门。
傅恒等来到门外,只见陈公公面色十分难看,仍然站在府门口,傅恒上前请安:“公公请进吧!”
陈公公没说话,只向傅恒恭恭手,又向来的路上指了指,傅恒举目望去,只见四匹顶马已在眼前,不容分说,傅恒拉了一把胖太太急忙跪拜在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仆妇、丫环、仆人、家丁跪倒一片。
四匹顶马停在府门外,武士并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