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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在空中,双手平分,脚上头下,活似一只大老鹰,隔着二十余丈,扑了过来。
皮鲁秋和吉士文大惊,拼命地跃出了七八丈远。
就在这时,花蝶梦那一双鸟爪般的怪掌,已然整个的击在那块大石头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好厉害的功夫,偌大的一块石头,竟然被她击得四分五裂,表面的三尺以上,也都成了碎屑!
皮鲁秋及吉土文吓得魂出七窍,正要飞逃,却见花蝶梦坐在那块石头上,一动也不动,更是不发一言。
吉士文不觉甚是奇怪,壮着胆子,借着月光往花蝶梦脸上看去。
只见花蝶梦面色惨变,额角上已渗出了一颗颗的汗水,其状甚是痛苦可怖。
吉士文见状又惊又喜,心知文瑶居然另有见地,在自己最紧要的关头,也是花蝶梦最大意松懈之时,竟将毒针发出,并且奏了全功。
“五羊针”为苗人所用的毒药浸针中,针又小又毒,细如羊毛,用百余种毒虫毒草,提炼而成,休说射入内腑,就是刺中皮肉,也是七步必死。
这也是劫数,花蝶梦自从眼瞎之后,因自己的仇人太多,随时均会遭人暗算,所以把耳朵练得奇灵,任何事均细心思虑,以免吃了瞎眼的亏,所以她眼瞎之后,反较以往更为精灵厉害。
这一次,花蝶梦却大意了,她虽知皮鲁秋等人,既敢约她赴宴,料必有诡计,但她只以为是火攻之类,想不到他们竟敢在自己数丈之内,埋伏着人,施放这等毒针。
花蝶梦正在与吉士文说话,由于一个更次已快到,料想他们也没有什么伎俩,一时大意,不料她话未说完,突觉自己的鼻孔,有无数劲风袭来,当下知道不妙,连忙闭气,已来不及。
当时只觉鼻内微微一麻,接着一阵错乱昏眩,心知受了敌人恶毒暗算,暴怒之下扑了过来。
她一击未中,已然知道中了极毒,这条命是万万保不住了,当下坐在地上,拼命用玄功支持着,不让剧毒侵入心腑。
皮鲁秋及吉士文见花蝶梦久坐不起,知道她伤得极重,壮着胆子问了她几句话,却不见她答理。
吉士文见状又走近一点,问道:“花婆,你可要我们送你回去?”
他问过之后,这才看见花蝶梦微微地点了点头,按说花蝶梦虽然受了重伤,可是要取他二人的性命,仍然易如反掌。
原来花蝶梦一生吃了性傲的亏,受伤之后,刚飞起空中,便觉毒针厉害,知道自己十九必死,连忙把气闭住。
这时她坐在地上,心知自己所受之伤,最忌动气,复仇之念己然全消,怒火一熄,反觉自己一生杀人太多,虽然替天行道,所杀俱是恶人,可是也有不少冤枉的,自己今日死在仇人手中,只怪自己心骄气傲,中了毒计。
她原不愿多说话,虽然知道自己功力高,但最多不过活上七日,自己尚有要紧的事,告诉爱徒骆江元,这时虽然可以把皮鲁秋、吉士文以及暗算自己的人一齐杀死,可是自己一动气,也必同归于尽,便不能与爱徒诀别了。
瞎仙花蝶梦想到这里,提住了气道:“今天我死是自取,请送我回洞,并请速往‘刘家镇’万山寺将小徒寻回,此仇已解,我绝不许他报就是……现请将我‘红翎”取来。”
皮鲁秋及吉士文却料不到,瞎仙花蝶梦竟如此干脆,当下连口答应,由皮鲁秋将大石上那支“红翎”取过递予!
花蝶梦用颤抖的手接了过来,她心中痛苦万分。这支红翎是她自己最爱之物,已经跟随了她六十年,除了骆江元外,任何人碰都未碰过一下,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也没有一个人不畏惧。
现在,为了遵守诺言,她不得不把它拱手予人了!这是多么痛苦和残忍的一件事。
花蝶梦感叹了一阵,双手紧紧握着“红翎”,悲声说道:“看见没有?这是我爱逾性命的信物,少时我会给你们留下,以后我徒弟要是寻仇,你们把它拿出来,他天大的胆,也不敢违命的。”
皮鲁秋及吉士文欣喜之余,更佩服花蝶梦为人,当下同声说道:“谢谢花婆,你还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尽力为你去办。”
花蝶梦点了点头道:“最重要的,就是把我徒弟找回来,他不认识你们,你们尽可放心,只说我有急事,他自会尽速赶回……”
花蝶梦说到这里,稍微歇了一下,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们埋伏着的人呢?我想和他谈谈。”
吉土文已然把文瑶忘了,闻言被她提醒,也奇怪文瑶为何没有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是她害怕,这时花蝶梦如此说,莫非她要复仇不成?
吉士文想着不觉犹豫起来,迟迟没有接话。
花蝶梦似乎知道他的心情,当下道:“我说过仇恨已解,你还不放心么?我如果不守诺言,只要我举手之间,你们仍是必死,岂又是你们隐藏得了的?”
吉士文闻言这才放了心,忙道:“是!我就叫她出来。”
吉士文说时,却听得地洞内隐隐传来一阵嘤啜之声,心中不由大为奇怪,连忙赶过去,伸手将覆板掀开道:“瑶儿,你这是怎么了?”
月光之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黑发披在两肩,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在落着一滴滴明洁的泪珠,香肩频动,哭得是如此的伤心。
吉士文一见大奇,连声道:“瑶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你说话呀!”
这少女正是吉士文惟一的爱女吉文瑶,她自幼随苗山异人学艺,最近才下山磨练,第一件事便是参与了她父亲的阴谋,把一个称雄武林数十年的奇人毁灭了!
她又低声哭泣了一阵才道:“爹……我该死!我……暗算了花婆婆,呜……”
她说到后来,竟放声大哭,吉士文闻言一惊,心中又愧又怕,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种情形花蝶梦全听到了,她万料不到暗算自己的,竟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她并且还羞愧得直哭。
花蝶梦想着轻叹了一声,忖道:唉!这真是命啊!
接着她温言道:“小姑娘,我不怪你,你过来吧!”
吉文瑶这才止住哭声,慢慢走到花蝶梦的身旁,忍不住又哭起来!
花蝶梦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唉!这也怨不得你……你用的是五羊针吧?”
吉文瑶闻言止住了哭,惊道:“花婆婆,你怎么知道?”
花蝶梦道:“我怎会不知道……唉!想不到我会死在五羊针下,刁玉婵当年较技输给我,却想不到你替她出了气。”
吉文瑶只是哭泣,花蝶梦伸手把“红翎”拿起,交给吉文瑶道:“这个就交给你吧!
我徒弟脾气也坏,他要知道了准不饶你,你拿着好了。”
吉文瑶含泪接过,哭着道:“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杀人了!”
吉士文见红翎交给女儿,心中暗喜,便道:“瑶儿,你先回去吧!”
吉文瑶心中难过万分,她向花蝶梦哭别后,走出了“落月涧”,但是她并没有回家。
她去寻访一个人去了。
花蝶梦用手摸了摸自己坐着的软垫,才明白何以刚才六招全未发中,她心中记下,准备叫徒弟练成破此软垫的掌法。
她向皮鲁秋道:“烦你送我回去,请吉兄速到万山寺叫小徒转来,我师徒也好诀别,现在我不能多说话了!”
这时天已拂晓,皮鲁秋用软垫托着花蝶梦,向上翻去,而吉土文则下山而去。
风,又吹起了落叶,这个世界还是如此的安静,但是从今天起,武林中真正地少了一个绝世奇人了!现在是月色最皎洁的时分,大地是如此的安静,刚才的那场凶杀已经结束了,就如同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个娇小轻快的身影,如飞的由蓬莱山上奔下,她虽然有着一身卓越的轻功,然而她的步法,却是那么的慌乱!
在这明媚皎洁的月光下,看清了她有着一张瓜子脸,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和一张殷红的小嘴……她实在美得出奇。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衣,长长的头发,随着她急奔之势,向脑后飘出了老远,她不时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热泪,有时还可以听见她嘤啜的哭泣声。
她是吉文瑶,在她参与了这场阴谋的打斗,用“五羊针”暗算了天下奇人瞎仙花蝶梦之后,她一直感到,她已经犯下了不可赦免的大罪了!
虽然她已离开师门,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参与了无数次的凶杀,可是她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子,不要说是人,就是连一只麻雀,她也不忍心伤害的。
现在,她与江湖上任何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了。
她那颗纯洁的少女之心,也曾萌过了“暗杀”的念头,她那双纤纤玉手,也曾溅上一个老婆婆的鲜血!
文瑶这么想着,她惊慌而失望地叫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抚着胸口,默默地叨念着“天啊!我杀了一个人……并且是暗算……一个九十几岁的老婆婆,她本来就没有多久好活了,为什么要让她死在我的手里呢……”
吉文瑶想到这里,她脑中又影幻了那一幅可怕的画面来——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痛苦的盘坐在地上,嘴角带着卑视和残酷的冷笑,真实的感觉到死亡的来临。
秋风拂沐着山林,吉文瑶失魂落魄地狂奔着,她心中不停的想道:“可惜我下手太毒了,把毒针吹到她鼻子里,不然也许还可以救,现在就是师父出来,也没有办法了!”
文瑶又想到花蝶梦最后几句话:“赶快把我徒弟找回来,我们师徒还可诀别……”
这种哀伤和充满失望的话,出自一个刚强的奇人之口,该是最悲哀的事了!
吉文瑶想到这里,不禁伸手入囊,轻轻地抚着那片红羽毛,心中想着花蝶梦的徒弟,忖道:“她的徒弟更厉害,九天鹰骆江元,江湖上没有人不怕,可是,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恐怕也有六七十岁了?”
“我见了他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