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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萧飒,长衣飘飘,柳蝶衣甚是潇洒地笑着,其实极其自负。
简昆仑心里暗自吃惊,想不到对方竟然会突然有此一手……看来他口蜜腹剑,实则心怀叵测,自己不可不防。
微微迟疑了一下,简昆仑随即掣出了身边长剑。
“在下遵命!前辈请出剑吧!”
“那倒不必!”柳蝶衣微笑道,“你伤势尚未全好,我姑且让你三分,就用这双手吧!”
简昆仑聆听之下,没有吭声。这是他生平未曾经历过的奇耻大辱,但是对于柳蝶衣这个风传江湖的第一怪客,容或暂作例外。心里正自盘算,待将如何出手,柳蝶衣已自长帔里抖出了双手。
“来吧,让你三招!”足下一转,呼然作响声中,已到了简昆仑右侧,观其身势,翩若惊鸿。妙在一动即静,看来全无形迹。
“那就得罪了!”
话声甫落,他身子已陡然直切而进。随着身子的前进,长剑直划而出,闪出一道弧形银光,由上而下直向柳蝶衣破胸而出。
这一剑,端的是一个疾字。疾如电闪星驰,唏哩作响声中,已是白刃当胸。
柳蝶衣长眉乍轩,迎着简昆仑奇快的剑锋,身子滴溜一个打转,妙在此番阵势,不徐不疾,迎合着对方的剑尖,恰到好处。
乍看起来,明明已为对方剑锋劈中,其实失之毫厘,便自在他转测之间,简昆仑的剑尖,险险乎擦着他的衣边划了过去。
严格说来,柳蝶衣的身子实在只转动了半圈,也就是在对方剑尖几乎已接触到衣边的一霎间才自转动,如此一来,对方剑招已然发出,想要收回或是中途改变,均已不及,这般身法施展,无疑极是弄险,一般习武者万万不敢尝试,但是柳蝶衣却施展得那般从容。
随着简昆仑收回的剑势,柳蝶衣身子随即复原,一动一静,宛似无迹。
简昆仑明明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偏偏就是慢了半拍,这半拍其实弹指之间,却也是最称紧要的关键所在,剑势既已用老,自是无能改变。一招走空,简昆仑已在一个快转里,绕到了他的左侧,右肩霍地向下一沉,剑身唏哩哩龙吟声里,发出了一片银光。
这一招紫气出云,正是简昆仑生平不传之秘,猝然施展,真有鬼神不测之妙。
柳蝶衣唔了一声,随着简昆仑迫人的剑势,他整个身子,直似车轮般地倒卷而起。
噗噜噜大片衣袂声里,扇面儿似的就空一个打转,其潇洒一如孤云白鹤,翔舞天表。
简昆仑那么快速的一剑,仍然未能奏功,仍然是险险乎擦着他的衣边滑了过去。
可是,简昆仑却已注意及此,更厉害的第三招点天心便在这一霎施展而出,随着他抖动的剑身,哧地逼出了一股凌人剑气,居中一线,突地直向着柳蝶衣穿心而进。
这才是大家的出手。
柳蝶衣长眉突剔,轻叱一声:“好!”
冷森森剑气逼迫之下,眼看着他身子滴溜溜一个快速打转,已自把身子错开三尺开外。
简昆仑心头一寒,才觉出来,这一剑又自落空,眼看着柳蝶衣面色乍沉,苍白的脸上,蓦地罩起一片怒容。随着他的一声冷笑,右手突出,铮然作响声中,已自拿住了对方冷森森的剑锋。
简昆仑只觉得手上一震,仿佛这口剑上蓦地加诸了万钧巨力。透过柳蝶衣一双手指,猝然传递过来。
三招既过,柳蝶衣看似已不再留情。
透过他右手的一双铁指,力道至为沉猛,实难相信眼前对方这个后生小辈,能够挺受得住。
力道骤吐,长剑上唏哩哩颤抖出万点银芒。柳蝶衣另一只手上的一双铁指,有似出巢之燕,蓦地直向他双眼上直点了过来。
两股气势,俱皆威猛,简昆仑只略有迟疑,必当溅血对方一双铁指之下,要不然便只有撒手丢剑之一途。
对于一个使剑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奇耻大辱之事。简昆仑决计不甘为之,宁可溅血于对方铁指之下,也不愿兵刃失手被夺走。
眼睁睁地看着柳蝶衣的一双手指已临双目,相差不及寸许,却有两股极尖锐的指风,利刃般透指而临。
简昆仑即使行动再快,也无能闪躲。若非是松开了手上的剑,难能有活命之机。
他却死也不肯松手,全身力道,俱都贯注于右手,以至于柳蝶衣指下虽是力逾万钧,却亦不能得逞。
这一霎不啻快到了极点。
眼看着柳蝶衣的一双指尖,已触及了他的双瞳,简昆仑却丝毫也不曾放松手中长剑。
便在此电光石火的一霎,柳蝶衣突地停住了他霹雳惊魂的出手之势,紧接着松开了拿住对方剑身的一双手指,身势略闪,飘出了七尺开外。
“哼!”
冷冷地哼了一声,柳蝶衣仿佛无限惊讶,只是用光华的一双瞳子,向对方打量着。
简昆仑一句话也不说地向他回望着,眼睛里虽不失惊惶神色,却不曾有丝毫退缩之意,那一只银光电闪的长剑月下秋露,兀自紧紧握在手上,随时准备着再一次展开的搏杀。
雷霆万钧的杀机已过去,即使像柳蝶衣这等人物,也万难在此片刻一瞬间萌生二度杀机。
夜月如霜,照映着二人颀长的身影……很久,很久,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柳蝶衣忽然笑了一声。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下一次也许你不会这么幸运了!”
话声甫落,身形倏晃,已入长廊。随即投身于沉沉夜色之间,一如野云振飞,来去无迹。
简昆仑站立在原处怅惘甚久,才转身步回。
一条人影,自身侧凉亭闪身而现,翩若惊鸿地落身近前。
“简兄且慢!”
声音虽低,却吐字清晰。
其实那个人,也不陌生。
简昆仑微微一惊,后退一步:“是你……李七郎?”
“是我……”
一袭银灰长衣,长可及地,却在腰肢上加系着一根金色丝绦,衬托着长身玉立的身子,愈似神姿清澈,如琼林琪树……只可惜这般身材,落在男儿身上,未免太那个了些……
简昆仑甚是意外,抱拳道:“七郎兄有何见教?”
李七郎看了他一眼,略似腼腆地点头道:“我们到亭子里谈谈可好?”
说时转身向亭,腰肢轻拧,衣袂轻振,飞鹰似地已落身亭阶。身法之巧妙,几可比美前去之柳蝶衣。
这人虽是女态十足,轻功、剑术皆属罕见。为此,简昆仑亦不能轻视。
随着李七郎的回身招手,简昆仑亦自纵身而前。
“这里说话方便多了。”李七郎说,“更不怕外人打扰!简兄请坐!”
简昆仑应了一声,就着石几一面坐下来。
李七郎必然来不甚久,适逢柳蝶衣在此,乃自隐藏不出,凉亭与住处距离甚远,竟能不为柳蝶衣觉察,诚然大非易事。
眼前虽无灯光,但月色可人,加以久处黑暗,视觉已颇能适应。
“简兄你的剑术高明……我差一点抵挡不住……最后的误伤……更是问心有愧……
所以特来看望……”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继续又道,“还好,看来好像伤势不重,我也就放心了……”
简昆仑哼了一声,一双眸子不自禁地向对方当日剑伤处打量一眼,似乎外表看不出什么痕迹。
李七郎一笑说:“你是奇怪我的伤势好得这么快?其实包扎都在里面……谷先生说,你的剑再挺进半寸,我这条膀子可就保不住要落成残废,真是万幸……”
简昆仑说:“你太客气了。”微微一顿,他向李七郎直视道:“足下剑势可观,看来那日并未施展全力,方才主人也曾说起,却不知何以手下留情?令我百思不解,还请李兄直言明告,以释疑怀。”
李七郎微微一怔:“你是说……柳先生也这么……说?”
简昆仑点头道:“柳蝶衣说你心存仁厚……”
“柳先生……”李七郎白了他一眼,“这里没有人敢直呼他老人家的名字,你要千万记住,要是给他听见了,可就不得了。”
简昆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李七郎看着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他,可是……也犯不着拿生命一拼……”
停了一停,李七郎又道:“我只当那日对剑,天衣无缝,想不到仍然被他看出了破绽,承你见问,其实并不奇怪,那是因为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也就不必以死相拼……”
简昆仑点头道:“这么说来,李兄你果然是心存少让,而手下留情了?”
李七郎一时不言,却把脸缓缓转向一旁。
这般表情,不啻默认。
简昆仑呆了一呆,寒声道:“这又为什么?”
“我不是已说过了?”李七郎倏地回过脸来:“其实你还不是一样?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一剑你如果再进一分,我的伤势可就不比现在,你又是为了什么?”
简昆仑被他忽然一问,一时竟无以为答。顿了一顿才冷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对你还不认识,我不会贸然对一个自己还不认识的人,就下毒手伤害。”
李七郎默默注视道:“如果你认识清楚了呢?”
“那就情形不同!”简昆仑直视着他,冷冷说道,“李兄你今夜的来意是……”
李七郎怔了一怔:“我是来看看你的伤……顺便想提醒你一声!”
“提醒些什么?”
“那是……”
李七郎显得一时颇不安宁的样子,站起来,又坐下来,把一只手支着下巴,漠漠地转首亭外,一霎间的情绪作祟,使得他一时不知何以酬对。
这个人,简昆仑可是太不解风情了,哪有这么直不隆咚问人家话的?
又羞、又气,他回过眸子来,向着简昆仑瞟了一眼。
简昆仑很是气闷地看着他,真想拔腿就走。
李七郎总算开了口:“我原打算来提醒你一声,要你小心着点……”
“小心?”
“嗯!”李七郎点了一下头,“我预计着柳先生这两天会来找你,要你小心戒备,心里先有个数儿……”
“谢谢你!”简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