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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卿也没说什么,可是萧容即使不抬眼,也能知道穆卿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匆匆颔首往后退,准备侧身向外走去,却不料突然被穆卿逮住了手,
他的力道说大不大,并不带强制意味,萧容轻轻一甩就可以挣脱。却不知为何,穆卿这个样子,她反而有些不忍。
夜色渐浓,混杂的味道飘散在孤冷的夜里。像花香,又像酒香。
萧容不明白穆卿为何又喝酒,但看他此刻的精神状态,还没有醉得太深。
良久的僵持后,萧容试探性地抽了抽手,却依然不忍用力将他甩开。
“大帅……”她刚一开口,就发觉手中的力道突然加重了。
“别走。”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
不知为何,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萧容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可一想到穆卿以前的种种行为,再想着被困在山洞中的弟兄,萧容就不得不清醒。
“大帅,卑职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府。”她咬着牙抽回手,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望大帅体谅。”
“体谅?”他低声念着,随即猛地将萧容拉回来,失控一般地向她吼道,“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
突然的力道使得萧容仄歪了一下,看着穆卿凶厉而猩红的双眼,她顿时后悔了方才的心软。
“大帅自有夫人体谅,轮不到卑职来操心!”她冷冷地说着,想尽快抽身离去,却已经挣不脱穆卿的手。
“大帅,卑职真的有要事在身。十万火急,还请大帅先行放手!”她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毕竟弟兄们还被困在山洞中,虽然她去了也未必能立刻解救,但是那些都是与她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决不能置之不理。
今日即便是和穆卿彻底撕破脸,她也一定要出府。
可穆卿却并不打算和她撕破脸,他的神色黯然下来,皱着眉问她:“你一个芝麻小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今日就不能留下来,好好陪陪我?”
萧容有些错愕地看着穆卿,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萧容顾不得这些,她一心想的,都是被困在山洞中生死一线的弟兄。
“大帅同夫人那般恩爱,在这样的夜晚,夫人就应该陪在大帅身边才对。卑职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要事?”穆卿冷笑起来,伸手将她捞过来,囚在怀里,“你心里只有那些事,有没有想过我?”
萧容不明白穆卿这是要发什么疯,换做其他时候,她还有时间和他纠缠磨蹭,可眼下弟兄们生死未卜,她实在没心思在这儿耗下去。
萧容使力挣扎着,甚至打算趁机抽出雁翎刀。可穆卿的声音突然柔下来,带着悲戚:“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是你的夫君……”
萧容全身僵住,停止了挣扎。
她不明白穆卿为何说出这句话,在经过这些事之后,他居然还当自己是她的夫君吗?这不免有些好笑。
穆卿趁机将她紧紧搂住,她听得他的嗓音颤抖着,轻声说:“今日是我娘的忌日,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这一声很低闷,还带着呜咽。
萧容心底似有什么突然破碎了。
今日是他娘的忌日?可南宫卿卿分明也是死在这鸢尾花开的季节。又想到夏国的国丧,萧容甚至觉得,那也是因为南宫卿卿。
那个薄情狠心的夏国皇帝,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的皇后,因此在她忌日服国丧,甚至伤心过度而病倒吗?
萧容突然悲戚起来,不仅为南宫卿卿,也为穆卿。
虽然很不愿相信,但是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北国的大帅穆卿,正是当年的六世子。
见萧容不再挣扎,穆卿才松开了她,随即瘫软一般地坐倒下去。
看着这样的穆卿,萧容突记起一年前在宁国边境的时候,那次的孤月夜,穆卿也是这般消沉。
萧容默默地算了算时日,顿时一惊,算起来,正好是一年前。也就是说,那夜,穆卿苦闷消沉也是因为娘亲的忌日。
萧容无力地倚在身旁的树干上,微微无奈地看着穆卿。
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壶酒,开始自顾自地喝起来,时而发生一声笑,时而又低声呜咽,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穆轩王府惨遭灭门是在六年前,而穆卿与她初次相遇也是在六年前,就是那一次,他说他没来得及赶回去见娘亲的最后一面。
他一定就是六世子,一定是穆轩王和南宫卿卿的孩子。萧容想着想着,双眼不由得湿润了。
萧容能体会那种失去亲人的痛,那种一夕之间一无所有的感觉,被全天下抛弃的感觉,她懂。
萧容也挨着他蹲下身来,一如一年前的那个孤月夜。
穆卿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头微微仰着,细弱的月色下,他的神情很落寞。
“别喝了……”萧容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酒壶。
他恍惚地侧过脸来,眼皮慵懒地微睁着,却用力拨开萧容的手,仰起头再次将酒往嘴里灌。
萧容有些急,又有些气,索性上前去夺过他的酒壶,仰头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得精光。
扔开空酒壶,她呛了两下。
她想她真的不适合喝酒。
穆卿半分钦佩半分嘲讽地对她笑了笑,然后问:“原来你还知道关心我?”
萧容缓了缓气,也冷笑着反问:“是啊,我为什么还要关心你?为什么还要为了你的事而难过?”
大抵是烟霞烈火下了肚,萧容的神志也有些恍惚,她抽抽笑着,自说自话地低吼道:“我该恨你,该恨你才对!恨你那样对我!恨你背弃我们的诺言,恨你辜负我!我应该是恨你……”
她念着念着,化为一阵呜咽。胃中好似有什么在发热,烧起来了一般,直直地蹭上脑门,她顿时有些头晕目眩。
☆、第291章 错爱了你
萧容越说越激动,索性放开了胆,转过身去摇着穆卿的肩膀,呜咽着问道:“那你说,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娶魏荷语?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她那些贤淑都是装来的,你还是包容她,还是无条件地包容她……”
“就因为她是将军的嫡女吗?就因为她身份显赫吗?我是个爹娘都不要的孤儿……所以活该受这些折辱吗?”
萧容喃喃地说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些,其实她想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恨他,也恨自己。
她紧紧地揪着穆卿的衣袖,一面带着质问,一面也是心虚。她觉得她的世界开始摇晃起来,没有一处是真实的。
迷糊中,她突然发觉前胸后背都被什么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想要推开身上这块巨石,却越推越重。她张开嘴喘气,却只捕捉到浓郁的酒气,那酒气充盈着她的唇舌,她难受地闭上眼,低唔两声,头脑才稍稍清醒一些。
这才发现,她已经躺在了软榻上,而身上的那块巨石,正是不着一缕的穆卿。
见她睁开了眼,他也迷醉地笑起来,伸出手轻抚着她发烫的脸颊,似乎在向她说着什么。
萧容尽全力地凝神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她不由得伸手搂住他,想要听得更清晰。
可这样的举动,换来的却是他毫无预兆的闯入。她禁不住低呼一声,却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搂得更紧,配合着他的冲击,还有铺天盖的吻。
她的鼻尖充盈着烈酒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紫檀香,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看着他一次次地吻下来。
鸾烛微微跳动,他们就像两尾鱼一般忘情地纠缠着,前所未有般地契合。
萧容再次醒来。已经日过三竿。
她撑了撑身子,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心里顿时慌了。再侧过脸去,看到同样不着一物的穆卿,他还在昏睡着。
萧容努力地回想着,可头又昏又痛,想起身来去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可刚一动,才发觉全身也如同散架了一样地痛。
她皱起眉,随意从地上扯来一件。却是穆卿的袍子。她也不再讲究。顺势披在自己身上。
扶着发痛的腰。她总算起身去端起了茶壶。
猛地一喝,茶水居然还是温的。萧容疑惑地再次皱眉。
回到床榻旁,穆卿还在熟睡,他眉心微微皱着。似乎梦到了很令他伤心的事。
萧容渐渐回忆起昨夜的情景,她将穆卿的酒抢了过来,一口气喝下去之后,就开始责问穆卿,等她稍微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将她抱回了软榻上。
她当时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却并没有拒绝。
伸出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想起上回装睡的时候。穆卿也是这么温柔地对她。
她突然觉得悲哀,难道他们两人只有在醉酒和对方熟睡的时候,才能有温柔和情意了吗?
萧容叹叹气,闭眼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随即为他盖好锦被。自行穿好衣裳,提起雁翎刀离开。
走出门,见巧如安静地立在外面,手中还端着一碗药汁。萧容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端起来一口饮尽。
“大帅还没醒,你留心一点。”萧容低声提醒,然后准备离开。
却被巧如唤住。
“萧媵侍……”她有些犹豫,迟疑了好一阵,才开口说,“他们已经回来过了,雪翼在府外的四方亭等你。”
萧容一听,笑了起来。本来她还担忧着昨夜她没有前去救人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可如今看来,雪翼及时地带去了救援的侍卫,解救了弟兄们。
大抵是酒还没有全醒,萧容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因此没有注意到巧如脸色很难看。
兴冲冲地赶去四方亭,连褒奖雪翼的话都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可当她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漫天都是翻飞的白色纸钱。
萧容心中一凉,脚步都顿滞了。
远远望向四方亭,雪翼和几个弟兄围在一块儿跪着,而中间拼起来的大木板上,躺着十几具尸首。
萧容眼前一阵花白,她疾步跑过去,却不敢跑进亭中。
“雪翼?”她示意性地喊了一声。
雪翼侧过脸来,面色如土。
萧容的心不断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