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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疼,马车还在行驶中,而萧初过还在闭目养神中,我很怀疑,除了我,他们都已经起来活动过,吃过饭。我胃里依然不太舒服,可饿的感觉占了上风,我掀起帘子,探出头,问:“有吃的么?”
花铸在驾车,柳濛把头探进来,从我旁边的暗格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我,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口水直流,其实也就是些普通的糕点。
我一连吃了好几个,突然噎住,面前出现一个水壶,抬头看到萧初过不咸不淡的脸。我道了声谢谢,伸手接过。
喝完水,满足感油然而生。
“你去江南做什么?”我问萧初过。
萧初过眼皮抬了抬,“有人和我说,江南的冬天是湿冷的,趁冬天还没过去,去看看是不是这样。”
我滞了下,“等你到那,那里已是烟花三月。”
“那也很好,去看看莺飞草长。”
我笑了,“这真不像你。”
“不像我?郡主,你了解我么?”
我一上车就觉得眼前的萧初过和之前有些许不同,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现下终于发现,他的不同在眼睛,他的眼中少了以往的机锋,显得清澈许多,和他的年龄更相称些。和当下相比,之前的萧初过,倒像是在卖弄深沉了。
他说话语气闲适,坐姿看上去也极为舒服。马车里并不宽敞,萧初过这样高大的男子坐在里面竟一点也不显得拥挤,他整个状态,给人的感觉就是出来玩儿的。
我笑道:“最美美不过沿途的风景。”我说着,伸手将车门上的毡子取了下来,将车帘卷起,道路两旁枯黄的草在眼前急速地往后退去。
柳濛转过头,愣了愣,又将毡子挂起,车帘放下。我无奈地看向萧初过,正好看到萧初过促狭的笑。
我耸耸肩,刚想往嘴里塞酥饼,猛地一个喷嚏,放在腿上的食盒差点翻掉。萧初过把食盒拿了过去,甩给我一件斗篷。我叹了声,“到江南还有很远,这一路上很无聊的。”
“有什么好的提议么?”
我想了想,“要不讲故事吧,轮流着讲故事,我说一个你说一个,咋样?”
“你先来。”
我从我记得的寓言故事讲起,萧初过讲的故事我没听过,不过我大抵上能猜出,不外乎《左转》、《战国策》里面的故事,摆明了欺负我读书少。
我后来把记得的故事都讲完了,不得不开始编故事,为了把故事编得有趣味一些,很多情节都往鬼怪上扯,越扯越远,最后讲出来的故事就是个志怪小说。
萧初过听完,也讲了个志怪故事,不过他显然没有我编故事的能力,故事不够好玩,大致就是一个傻子,突然有一天变聪明了,然后成就了惊天的伟业,他讲完很有自知之明地问了我句:“很无聊吧?”
我捧场地笑了笑,“傻子变聪明不奇怪,我还听过一觉醒来不会说母语,却会说其他的语言的呢。”
我话说了一半,就开始后悔,萧初过淡淡笑了笑,我不大受得了他那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表情,我说:“我挺好奇的,我那时候就是一个精神病人,你那么了解一个神经病,不会觉得自己也是个神经病么?”
萧初过看了我片刻,淡淡开口:“慕非逼走宇文成功,致使独孤楼二十万大军在冰天雪地里走错方向,最后全军覆没,你的兄长害死你的未婚夫,你作何感?”
我沉默着,萧初过又道:“我本来也是有疑惑的,可听了辽王妃的故事后,恍然顿悟。”
“萧初过,你在逆天你知道吗?”
“苍苍,你不用恼羞成怒,我也累了,对这种猜谜游戏已然没了兴致。”
我紧抿着嘴,没再说话,后来在集镇投宿,萧初过要了几间上房,换了通铺上的几个人,我们睡通铺。所幸被子被店老板换成干净的,我睡着也没太大的压力,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吃完饭重新上路,我没坐进车里,裹了件萧初过的厚袍子,挤在外面,直到被冷风吹得受不了,又坐回车里。花铸跟着进来,笑道:“接着讲故事吧,我也讲几个。”
他说完就抛砖引玉地讲了一个自己漕帮里的事情,江湖事听起来,总是充满豪气的,我和萧初过听得都很入迷,花铸看着我们的表情,越讲越起劲,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萧初过笑着又接着说了一个,说的是某个权贵妻管严的故事,说得也是逸趣横生,那个权贵将妻子看得比烈鬼还可怕,我顺着讲了个女鬼到阳间寻夫的故事,最后,我还总结陈词,升华到官方主旨:自古情深意重的其实还是女人!
花铸若有所思,萧初过扑哧笑了出来:“苍苍你——”他笑着没说下去,不过我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让花铸讲下一个故事。
时间过得很快,经过南北交界的地方,吃完饭,在饭馆旁边有一个马市,我便走过去瞧瞧。马贩子看到我看得认真,便走过来和我搭讪,我问了价格,他报出一个价,我心说你抢钱呢,皱着眉头看其他的马,马贩子跟在我后头说,我刚看上的那匹马可是汗血宝马。我指着饭馆门口,对马贩子道:“看到那骆驼没?那是我从西域骑过来的,哦对,你连汗血马都不认识,肯定也不认识骆驼,那是驼峰,不是什么长在马背上的瘤子。”
马贩子被我一顿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位姑娘,您要是诚心想买,给个价,咱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旁边有人笑出声,我转头,萧初过正站在旁边摸着一匹枣红马的鬃毛,我走过去,“你也想买?”
他摇头,“有看上的?”
我沉吟着道:“我们在这里别过吧,你护送至此,大恩不言谢,惟愿你今后平安康顺,心想事成。”
萧初过扯出一笑来,“和我一块去金陵吧。”
我有些怔忪,萧初过指了刚才我们分别看上的两匹马,对马贩子道:“这两匹我都要。”
往回走的路上,我忽然想起,其实我们缺三匹马,和萧初过说,萧初过只笑笑。
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夜雪一直跟在马车后头。
一人一匹马就很快了,经襄樊,过荆门,就到了江边,转头看到那位骑骆驼的黑衣青年也跟了上来。
青年容颜俊秀,虽然肤色不够白净,但整个人的气质,非常接近江南书生,可他偏偏骑了头骆驼。
在我的印象中,骆驼的速度是远不及马的,可这个人跟在我们后头,虽然常常被落下,可没过多久又能赶上来。
我们一起渡江,晚上一起住宿,然后又乘同一艘船沿江东下,我对萧初过说,这是个奇人。
萧初过笑笑,拉着我走过去,“在下洛阳萧初过,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暗惊,萧初过竟然使用真名与人相交,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头有多响么?
那人也是一愣,扫了我一眼,和煦笑道:“甘州封霜晨。”
“封、霜、晨。”我觉得耳熟,不禁轻轻把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萧初过揽过我,“贱内姓苏。”
我转头看了萧初过一眼,萧初过眸色浅淡,松开我,和封霜晨攀谈起来,从北方的寒冬谈到眼前的潇湘云水,我找了个借口走到别处去,等萧初过过来的时候,我问他:“那人是谁?”
“南朝征北大元帅,和南朝皇帝关系匪浅。”
我想到这人是个大人物,但没想到他是如此大的人物。我猜测的范围就没离开过江湖,我以为他是个游侠,不过负有盛名,没想到人家原来居庙堂之高。我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闭上,“他这么年轻啊!”
萧初过点头,“和我大哥同岁。”
我又啧啧了几声,“将军不在外打仗,却骑着个骆驼闲逛……”萧初过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烟波浩渺的江面。
我忽然想起他介绍我时说的话,问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了一天,今天想想,人物的性格有偏差,决定将后半部分重写,情节没有新意,更合理一些吧…… 萧初过看向我,“你以为我需要你做什么?”
“还是,你希望为我做点什么?”
“然后,你觉得你不再欠我什么,我们两清?”他一连串的质问,我没反驳,或许,我潜意识里真是这么想的。
许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萧初过瞳孔微微收缩,严厉地盯着我。
我平静地回视他。我已经没有余力关心其他人的感受,在这个世上,我只想做一只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独自舔着伤口。管他外面是微风细雨,还是洪水滔天。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齿,最后低笑,“那么,你打算为我做些什么呢?做到什么地步?”
“我还剩下什么?不过贱命一条。”
萧初过点着头往外走,在他背后,我看到他的手慢慢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我们乘坐的船,在我看来,应是这个时代比较大的一艘船了,空间很大,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一间,我和柳濛睡一块,柳濛忽然说:“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我一愣,反应过来这里只有我和她,不禁失笑,“你说得我都不敢跟你住一间了,你一不留神,我的小命就没了。”
柳濛冷哼了声,没再出声。我暗叹了下,继续睡我的觉。
萧初过和封霜晨一间,他们自从上了船,关系就很好,很是投机。同行,都是读书人,性格上又都偏温润,怎么样都没有不投机的理由。风度翩翩世家子,他们两在一起成了一处赏心悦目的风景。
当然,这肯定不妨碍他们日后战场相见,依然会拼得你死我活。
我忽然想,当初我也和长孙云一样选择从军,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那样,我的世界会不会非常单纯?所有的感情都抵不过同仇敌忾的同袍之谊。
我没有事做,大多数时间就在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