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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我以为……这正是荣禄要就此求教老中堂的。”
“仲华这样说,老夫也就不谦虚了。”李鸿章侃侃而论,“《马关条约》已经签定生效,毁约绝无可能,因此‘拒和’一条就不去说他了。康有为以为‘迁都’可定天下之本,殊不知恰恰相反,朝廷如若将都城由北京迁到西安或其他地方,势必引起天下震动,人心恐慌,这其实也是不言而喻的。至于‘变法’则为当今大趋势,凡有识之士,无不认为变法之计非行不可!但哪些可变哪些不可变?以何种方式去变?都要切切商议,稳妥实行。因为这牵涉到祖宗成法,国之根本,更需皇上太后乾纲独断,我等做臣子的只能先作建议,千万急躁不得。最后就是练兵了,我以为,仲华眼下能做、必须做、急需做的也是这一条……”
说到这里,李鸿章语气又变得悲怆了,“甲午之役,北洋水师葬之黄海,今后几十年再想恢复这样一支海军几无可能,国家只能依靠陆军了。然而老夫所练淮军已成腐败老迈之师,断难再作指望,湘军也早已是明日黄花。仲华要有作为,就得先练兵,要练兵就得重起炉灶,练出一支完全不同于湘军淮军的新式陆军来!”
荣禄心里惊奇,这简直与皇上太后旨意一般无二!更增加了对李鸿章敬意,当下拱手称谢道:“老中堂教诲,使荣禄茅塞顿开!然而荣禄还想请教中堂,到哪里去寻这样一个既对朝廷忠心耿耿,又能肩负起练兵重任,德才兼备的人物呢?”
李鸿章沉思道:“这个仲华不必着急,可以慢慢物色……”
四
五月的北京已属新夏,久寒新暖,风和日煦,淡淡的绿柳拂拭着微起涟漪的湖水,透着一股慵慵的惬意。
陶然亭茶室内,康有为、梁启超和文廷式围坐在一张檀木小圆桌旁,神情悠闲地品茶聊天。乍一听,那话题也是悠闲的。
文廷式端茶环视四周,悠然道:“康先生选了陶然亭这么一个优雅的地方,请文某来饮茶,真是深获我心。”
梁启超:“我们老师知道文大人是飘逸清高性情,若选在酒楼饭馆请大人一聚,岂不俗了?”
康有为:“据我所知,这陶然亭本是康熙三十四年,由当时的工部郎中江藻于古寺慈悲庵中建敞厅三间,取名为陶然亭。”
文廷式:“当是白居易诗意,‘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笑一陶然’。”
康有为:“我看中的倒是这园子内的野趣。”
文廷式:“我只道先生壮怀激烈肝胆,不料还有这般闲云野鹤情怀。”
康有为深深叹气,“唉,倘若不是国是日非,康某人早作林泉之游矣!”
一声叹息,那话题变得凝重了。
文廷式放下茶盏,“公车上书,先生振臂一呼,唤醒中国数千年之大梦,此番作为,悠游林泉者岂能比拟?”
康有为连连摆手,“文大人过誉了,倘若不是文大人等众多大人与吾辈声气相通,桴鼓相应,公车上书哪里造得出那么大的声势来?”
文廷式:“先生说的倒也是,唉,如果当初有更多的在朝为官者参与进来,那就好了。”
康有为:“这正是我今天请大人来此一聚的目的。”
文廷式:“噢?”
康有为看了梁启超一眼。
梁启超会意,站起身来,给文廷式斟茶,这才复坐下,说道:“我们老师一直以为,要想变法维新,根本得从京师开始,而在京师,则得从士大夫、王公大臣开始。”
见文廷式专注听着,他便继续说:“但要想士大夫,王公大臣赞同,支持和参与到维新变法中来,就得未雨绸缪,用我们的主张去宣传影响他们,而宣传影响他们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办报……”
文廷式:“办报?”
梁启超:“对,我们已经筹集到一笔钱,准备在京师办一个时务报……”
文廷式:“私人出资办报,这在我朝还没有先例哩!”
康有为:“敢为天下先,本是康某的信条。”
文廷式:“报纸的内容自然是讽议国政,鼓吹维新了?”
梁启超点头,继续道:“报纸的发行方式我们也想好了,采用分送的形式,利用报房的报人,每日夹在京报中免费送出,隔天一版,每出千份,直接送达军政各界官员,在京名人……”
文廷式又问:“倘若有人拒之不看怎么办?”
康有为:“那就从他家门缝中塞进去,他不看也得看!”
三个人不觉抚掌大笑。
文廷式:“莫谓书生空议论,单就这办报一事,就可见先生办事的胆略才能。”
梁启超:“办报仅仅是第一步,老师在京师的初步计划为,办报——设会——合群——开风气。”
文廷式:“愿闻其详。”
梁启超:“因为开风气,开知识,非合大群不可,而且只有合了大群才能力量雄厚,而要将士大夫合于大群,最好的办法就是创办一个学会,打破自明朝以来的结社之禁,广联人才,创通风气,至于这个学会的名称,老师说就叫强学会,探求我中国自强之学。”
第十四章 挺经(六)
文廷式不觉兴奋站起,“好,这强学会实际上是仿西洋之法,兼学校和政党而一的组织了。到时候康先生为会长,卓如兄为辅,文某不才,愿附骥尾。”
康有为拈须笑道:“不,这个会长,非文大人莫属。”
文廷式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通过公车上书,康先生已成公认的维新领袖,论声望论才具,我怎敢比拟?”
康有为身体趋前,极为恳切地对文廷式道:“文大人,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康某虽有些虚名,然而毕竟是在野之身,恐难被京官引以为同类,更恐引起朝廷猜忌。文大人两榜进士,翰林翘楚,即兼变法维新之志,又挟清流谏议之威,君不见《弹李鸿章疏》天下传诵,那又是康某能比拟的么?”
文廷式被他几句话说得两眼发光,慨然应允道:“好,为变法维新之大计,这个强学会会长我就当了吧!”
康有为兴奋地拍手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具体计划了!”
……
湖广总督府衙门,花厅内一身风尘仆仆的赵凤昌正在给张之洞汇报。
辜鸿铭等几个幕僚走进来。
辜鸿铭:“大人将我们几个召来,不知有什么事情?”
张之洞一摆手,“没什么大事,你们都坐下。竹君刚从京师回来,正在讲述那边情形,我叫你们都来听听。”
看着几个人都落座后,他对赵凤昌道:“竹君,你继续说。”
赵凤昌:“李中堂自被革去一切职务,仅保留了一个大学士头衔,就在贤良寺闲居着,门庭冷落鞍马稀。荣禄接替了他的位置,正在筹划着操练新式陆军。如今京师风头最劲的就是康有为梁启超他们了,新学来势汹汹,朝野诸公无论赞成与否,都被卷了进去。”
张之洞“唔?”了一声。
赵凤昌:“康梁认为,甲午战争的失败,意味着李鸿章……”
他顿了顿,看一眼张之洞,继续说:“意味着李鸿章以洋务强国的路子根本走不通,要想兴邦强国,只有维新变法!”
辜鸿铭忍不住插言道:“荒谬已极!我大清从国体到典章制度,都是那样优雅完美,有什么可变的?”
赵凤昌:“可是听说太后老佛爷也赞同康梁的观点,还将皇上找去商量过!”
辜鸿铭大声说:“讹传,绝对是讹传!以皇太后的高贵和智慧,她绝不会赞同这种政治赌徒的观点!”
“鸿铭此言太过偏激!”张之洞拿起手边茶几上的一迭报纸,“这是康梁办的《时务报》,他们每期都给我寄来。我看上面的文章,都是识见正大,议论切要,看不出什么政治赌徒的迹象来!”
辜鸿铭:“据我所知,康有为人品卑劣。他的《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正如翁同龢所言,窜乱六经,虚妄荒诞,只不过是一野狐禅而已!至于这些文章——”
他指着那迭报纸,“我也看过。与大人的看法恰恰相反,我从中嗅到的是投机、野心、冒险和破坏,充满了法国暴乱的雅各宾主义气息!”
张之洞生气地说:“鸿铭你不要卖弄你的西学知识了!雅各宾党仍一群无国无君的宵小之徒,怎能和康梁的爱国情怀相提并论?”
辜鸿铭梗着脖子道:“说到爱国,我愿把约翰逊博士的一句名言翻译给大人:‘爱国主义是恶棍的最后避难所’,换言之,假爱国主义的旗号,恶棍们就可以卑鄙无忌了!”
张之洞大怒,指着他呵斥道:“你根本不懂中国政治,却在这里一派胡言!”
辜鸿铭站起来说:“既然大人认为我是一派胡言,汤生多说无益,先行告退!”
朝张之洞一揖,竟自出去了,扔下个张之洞气得胸膛鼓鼓。
赵凤昌赶紧打圆场说:“这个辜鸿铭,倔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不过他为维护自己的观点,直言犯上,也确实难得。”
张之洞长吁一口气道:“他哪里有什么自己的观点?不过喜欢抬扛而已!在我这里耍耍文人脾气还可以,拿到官场上要吃大亏的!拿去搞政治,更会误国误民!”
几句话说得赵凤昌等连连点头。
张之洞接着说:“做大事者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其实我也不喜欢康有为的为人,他的《孔子改制考》我甚至是深恶痛绝。但他维新变法的主张却是深获我意。刚才竹君不是说,连皇太后也赞同变法吗?李鸿章失势,留下一大片空白;新学汹汹,这时候,惟有顺应潮流,才能领导潮流啊!”
赵凤昌由衷地称赞说:“大人深思远虑,实在令人叹服!”
一个仆人走进来,双手呈上一张拜帖,“禀大人,一个叫梁启超的求见。”
张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