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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以大哥的才干,当个宰相绰绰有余,终老翰林院,未免可惜,再说,我这儿实在需要你。你先听听我的计划……”
袁世凯坐直身体,拽了拽衣服,侃侃而谈,“要操练一支新式的陆军,靠这些老弱病残、兵痞兵油子自然不行,得将他们淘汰遣散,另行招募安徽、滁州、山东、河南一带的朴实农民当兵。至于将嘛,那就更为要紧,以往的湘、淮勇营,常被说成是‘文东武中’、‘绍兴师爷湖南将’,我准备打破这个框框,不拘一格用人才!只要有一技之长,只要能为我所用,我都要他们为我,不,为朝廷好好的效力……”
徐世昌听着,再不说话,只冷冷瞅着袁世凯。
袁世凯瞥他一眼,将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掏心窝子地说:“大哥你也看见了,这儿全是淮军旧部,全凭着李中堂威望,我才将他们治服。以前翁同龢他们说李中堂带的私家军,我还替李中堂不平,今日看来,情形的确如此啊……”
徐世昌还是冷冷瞅着他。
袁世凯被他瞅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大哥你老这样瞅着我干吗呀?”
徐世昌将被子一掀,起身下床,“我还是回我的翰林院去好了!”
袁世凯一把扯住他,“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徐世昌生气地打掉他的手:“算了吧,你!”
袁世凯嘿然。
徐世昌直逼着他的眼睛说:“慰亭呀慰亭,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吗?”
袁世凯尴尬叫一声,“大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徐世昌反而被他笑懵了。
笑声一停,袁世凯说:“大哥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从来小站那天起,我梦寐以求的就是怎样把这支军队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曾文正公创立了湘军,但他是大儒,满脑门子都是想着怎样的尽忠报国;李中堂创立了淮军,但他心里多少也还存了一个公字;我不能这样干,这样干了,到头来一事无成不说,还落不着个好!说白了,我袁世凯就是要把朝廷的军队,国家的军队,变成我袁世凯的军队!大哥,我的话说完了,帮不帮我,你看着办吧!”
徐世昌却不说话,只是走到书案旁坐下,提笔写起来。
袁世凯探过头一看,不觉诧异地问:“大哥,你这时给我朝驻德公使写什么信呀?”
徐世昌:“我让他物色一批德国军官,来给你的新建陆军当教官……”
看袁世凯一时没反应过来,徐世昌淡淡地说道,“德国军队,最讲究服从。训练出的士兵,犹如机器一般……”
袁世凯恍然大悟,不禁喜道:“大哥呀大哥,你真是我的卧龙孔明!”
徐世昌:“你的卧龙孔明?这么说你把自己比作什么人了?慰亭呀慰亭,其志不小呀!”
两人呵呵大笑。
……
小站草坪,一双粗糙的大手接过一套制服,制服上还放着一叠铜钱。
袁世凯正在给已经通过考试的新兵一个个分发服装和饷钱。
他的身后树立着一面白底蓝字的招兵大旗。
“下一个!”
一双干枯、毫无血色的手伸到袁世凯面前。
第十五章 汤武革命(六)
袁世凯将手里的制服和饷钱放回原处,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新兵。
这是一张充满烟容的脸。
袁世凯也不说话,冲着这张脸,甩手就是一巴掌。
面前的新兵被打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袁世凯喝令:“起来!”
那个新兵从地上爬起,抖抖瑟瑟站在他面前。
袁世凯:“你怎么混过新兵考试的?”
那个新兵:“我,我……”
袁世凯命令马弁:“将他带下去,严加审讯,一定要查出徇私舞弊者。”
看着那个新兵被带走,袁世凯对簇拥在身后一大批将官说:“如若让这种大烟鬼都混进了我新建陆军,那我新军还没练成就完了。我平生最恨抽鸦片的,中国就是从抽鸦片开始坏事!我给诸位打个招呼,今后谁敢在我的部队中抽大烟,一个字,斩!”
他又指着那一队队已经通过考试,换上服装的新兵,感慨地说:“只有他们,来自农家,朴实憨厚,无任何不良习气,经过训练,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士兵!”
……
营房内,袁世凯兴冲冲进来,将腰刀解下,往榻几上一扔,对徐世昌说:“大哥,这次我招募的四千新兵,全是个顶个!加上淘汰后剩下的三千精兵,我手上已有七千人马,现在缺的就是将才了。”
徐世昌从书案上拿起一张纸,递给袁世凯,“正好,这是咱们聚集将才的聚贤告示,你先过过目,咱们就把它发出去。”
袁世凯接过那张纸,看了一会儿,说:“大哥的文才没说的,意思也到了。只是我想既然咱们这告示是要网罗各种人才,就要让不识几个大字的人都看得懂。你这告示太长,又文绉绉的,能否短一点,明白一点,最好能押韵做歌儿唱。”
徐世昌一拍额头,“嗨,我怎么就忘了呢?”
他拿起笔,飞快地在纸上做了一番改动,然后,对袁世凯说:“我给你念念,看这样行不行?”
不待袁世凯点头,他便念道:“世凯小站练兵,聚会各方贤俊。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良驹能行千里,而多桀骜不驯。世俗讥讽俊才,却能树立功名。求才不拘一格,精通西学更甚。莫作李广之叹,今朝报国有门。”
袁世凯拊掌大笑,“就是它了,就是它了!我这就命人拿去登报。”
徐世昌赶紧说:“你可别对人说这是我写的!”
袁世凯还是忍不住笑,“大哥放心,你翰林院出来的人,怎么会写出这种半通不通的狗屁文章来呢?我只说这是一个落榜的酸秀才写的!”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
在各种聚贤的告示赫然登报纸上——
客栈,阮忠枢蜷缩在炕上,在烧大烟泡。
过足了瘾,他放下烟枪,顺手拿起身旁一张报纸看起来。
他的眼睛瞪大了,《聚贤告示》赫然登在报纸的上方!
飞快看完告示,他一骨碌爬起来,收起烟枪,抓起炕头一个包袱,背在肩上,往外便走。
……
妓院,孟恩远拿着张报纸对老鸨说:“老板,我想去小站投军。”
老鸨嘴一撅,托长声调说:“哟——你在我这儿,是管妓女的伙计,莫不成到了小站,他还要你去管那些当兵的?”
孟恩远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瞧着,说不定他真让我当个带兵的官儿哩!”
……
幕府,师爷张一麟正被主东训斥。
主东走了,张一麟闷闷的拿起报纸,眼一亮!
……
宅邸,赵秉钧的父亲将一封信交给他,说:“你不能再这样天天在乡里斗鸡走狗混日子了。袁世凯现在在小站练兵,招募人才。我和他有八拜之交,你拿着我这封信,去投奔他吧!”
……
学校,教室里,冯国璋、段祺瑞、王士珍拿着一份刊有《聚贤告示》的德文报纸在商量……
〖BT3〗四
北〖HT〗京军机处,荣禄进来时,看见翁同龢已经坐在那儿在看公文奏报。
见荣禄进来,他头也没抬一下。
荣禄也不理他,径直走到一边坐下,也开始翻阅手边的一摞奏报。
翁同龢看荣禄也翻阅那叠奏报,嘴角挂上一丝蔑视的笑容。
看着一份奏报,荣禄的眉头皱起来,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军机章京跑进来。
荣禄拿着那份奏报,问:“这怎么处置的?”
章京接过奏报,也不看,小心回答:“禀大人,这份奏报已经处理过了?”
荣禄:“噢?”
章京:“不光是这份,您看的这一摞,都是处理过的……”
荣禄的脸冷下来问:“谁处理的?”
翁同龢:“我!还有庆王爷和其他几位军机大臣。”
荣禄:“请问翁师傅,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三个字,知道了。”翁同龢走过来,拿过那份奏报,看一眼,扔在桌上,“像这种鸡零狗碎的事儿,荣大人难道还想做什么文章?”
荣禄:“孙文要造反!这是鸡零狗碎?”
翁同龢:“偌大的中国,几个小毛匪,今天这里嚷嚷,明天那里叫叫,原本不足为奇。还有,像河南伏牛山的孙二黑、江西赣南的侯瘸子、贵州的宋八……比孙文大的匪群就有十几处,朝廷都无暇顾及。要都像荣大人这样稀罕,那我们成天除了忙着‘剿匪’外,就什么也不要做了!”
荣禄冷冷地说:“翁师傅知不知道?这孙文和那些小毛匪不同!”
翁同龢:“有什么不同?”
荣禄:“哪个小毛匪起事时有如此明确的纲领?对内有《檄文》,对外有《宣言》,要建立‘合众政府’!我敢说,如不及早翦除,今后对朝廷为害最甚者,就是孙文!”
翁同龢从鼻孔里哼一声,“一介狂生而已……”
荣禄不再理他,转对那名军机章京:“传我命令,严饬两广总督谭仲麟,迅速将孙文匪党缉拿归案,不许让一个漏网!”
章京:“嗻!”
……
第十五章 汤武革命(七)
广州,大涌口,一艘轮船停靠在码头,正在接受清兵检查。
七八桶胶泥摆在甲板上。
清兵统领:“这是谁的货?”
没人应声。
统领:“拿斧子来!”
胶泥一桶桶被劈开了──
里边是几百支蓝光闪闪的短枪。
“扑通!扑通!”有人跳水逃跑。
“砰!”清兵开枪了。
“把这船上的人统统给我抓起来!”统领大声命令。
……
街道,一支拿着香烛祭品,白幡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