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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谷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这时他脱去了睡衣,只套了一件典裆服,而且好像也是平时放在衣橱里的那件新的。看到丈夫的这个打扮,温子的心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悸动。
“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木谷用明显压抑着情感的干涩的声调对温子说道,并向旁边的一把椅子示意了一下。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温子顺从地走了过去,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今年55岁的木谷身高不足一米六五,以前他的身体匀称,但半年前手术后,他已经明显地消瘦了,连头发也稀疏了不少。没有变化的是他的下巴和细小的眼睛,还有他那朴素而坚强的意志。
他把那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紧紧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向着温子说道:“温子,前些天你讲过,在我死时也希望能和我一同走,你改变主意了吗?”
温子慢慢地点了点头:“没有。”
“是吗?那我想咱们还是今天夜里走吧。”
温子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丸喜屋的将来随它去吧!这个月底我看是熬不过去了,无论如何我也无力回天了,明白了这一点后,我觉得我们还不如早一天离开这个沉重的世界呢!”
木谷的声音沉重,但却明显地表达了他的决心。
“也许人们会指责我不负责任,但我已经太累了,而且如果我死了,人们处理这些事情也许会更方便一些,反正公司的后事也得交由律师去处理,我们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
“我有我的人寿保险金,这样的话,英介和他爷爷奶奶的生活就不必担心了。顶多人们会骂我是个不孝之子吧……”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他用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又继续说了下去:“另外,我那性格坚强的父母和嫁在同一个名古屋的妹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劝我们的,还有,你──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变化吗?”
温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的确,你在什么时候都是随我的,不过你还年轻,再重新考虑一下吧。万一你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木谷花白了的眉毛下一双深陷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意注视着温子,期望她说出来愿意陪他一道走完这一生的话来。
温子突然一怔,她觉得从木谷的话中她看到了一线希望。十天前她对木谷表达了同意“自杀”的愿望,但此时她突然意识到要提出“反悔”肯定会十分狼狈的。
“不,我没有改变。”温子稍稍顿了顿就这样对木谷说道。表明了她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的决心是正确的,自己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样,无法反悔。
木谷的双眼湿润了,他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他几乎是呜咽着点了几次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要是这样的话再延长这个时间对你来说就太残酷了。”
是不是我和峰夫的见面促使丈夫想尽快实施“自杀”了──这个念头从温子的脑子里闪过。难道木谷已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和峰夫之间存在的感情?
丈夫的决断是明智的。如果一旦延长这个“刑期”,对自己来说是非常痛苦的,而且也许因为胆怯而会反悔自己的决定。而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是的。”温子用颤抖的声音答道,“我不能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对不起,太感谢了!”木谷双手放在膝盖上向温子深深地低头行了个礼,当他抬起头来时,他那土黄色的粗糙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了,“我已经写好了遗书。”
他把刚才放在桌子上的信封拿过来,上面用钢笔写了两个粗重的字:“遗书”。
“里面只是简单写了一些关于公司的托付事情,你也写了吗?”
这时峰夫的面容在温子的头脑中闪现出来了。她像立即要抹掉似的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嘛。”
木谷的视线又慢慢地移向了房间的一角。
在那里放着的紫檀桌子上,放着葡萄酒、水壶和两个水杯,另外还有一个装有药片的小纸袋,刚才温子没有看见这些东西,看来是自己去洗澡时木谷放在那里的。
“是安眠药?”温子小声地问道。
“啊。是以前你从医院拿回来的药,现在派上了用场了,如果服用安眠药的话痛苦要小一些。”
温子几乎停止了呼吸。这终于到来的恐惧和绝望像巨石一样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心上,木谷似乎很快看了出来。
“在睡眠中死去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木谷说着,用他那双稍带体温的手握住了温子的双手。
他给温子盖上了被子,然后关上了电灯。室内顿时昏暗了,木谷也钻进了被子,但他坐在床单上,“喂”了一声后把温子抱在了自己的膝上。
木谷像怀抱着一件珍品一样开始爱抚着温子的全身。温子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她的眼前渐渐地燃起了一片火红的烈焰──
4
在做了一个噩梦后,温子想喝水。她的嗓子并不感觉干渴,但特别想喝水,可无论如何也喝不进嘴里。当她终于拿到水杯时,温子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片黑暗,她只是看到了天花板的纹路。这是什么地方?
她依旧想喝水,但睡意又重新袭来,她迷糊了一会儿后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当她睁开眼睛时,感到口渴加重了。她还是在被子里,但身体似乎还可以动。
手旁边放着水杯,她看清了水杯里只剩下了一点水后,温子伸出手把它拿了过来,她一下子倒入口中,似乎这一点儿水也可以滋润她干渴的喉咙。
温子又打起了盹儿。但她一直处于似睡非睡之中。她的潜意识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恐怖。
她可以看到天花板上的纹路、土黄色的墙壁、拉门的画面。这里好像是那八张草席的房间。可是怎么会睡在草席上的?
她的意识渐渐地清晰了,并且回忆起昨天夜里的事情。同时温子一下子从床上起来了。刚才喝水的水杯、水壶还有那个药袋就放在草席上。
身边的丈夫还在睡着。在他的枕边还放着葡萄酒和两个倒上了葡萄酒的水杯。
“喂,你……”温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并摇了摇背冲着自己的丈夫的肩膀,“你……你,快起来!”
温子渐渐地提高了嗓门,但木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温子又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脸颊已经变得冰冷了,比起房间里的温度来,温子感到那是一种从肌体产生出来的寒冷。
她想看一下丈夫的表情,但房间里太黑了,不过还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虽然窗户都关上了,但从窗户的空隙中泻进了淡淡的亮光。
温子用惊慌的目光向室内看了看,她看到了在书架上放着的表,表针还指在1点17分。昨天夜里她记得和丈夫共吃了30粒安眠药片,那个时间是零时前后。不会刚刚过去一个小时吧?会不会是第二天凌晨1点钟?
温子拉开了灯绳,刺眼的灯光照在木谷那惨白的脸上。他双眼紧闭,面部表情十分僵硬,微微张开的双唇已变成了黑紫色。温子把手放在他的口鼻处试了试:已经感觉不到有呼吸了,于是她又拉开被子,撩起睡衣,把耳朵俯在他的胸口听了听:也没有了心跳。
“啊……”
温子呻吟了一声。她无助地趴在了丈夫的胸口上。但她的呜咽声似乎迟迟也发不出声来。
丈夫死了。
两个人服下了同样数量的药片,但仅仅是木谷死了。为什么药效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发作?
自己20多岁的时候得了失眠症,吃了一年多的安眠药。也许是这个原因?要是多吃一些就可以了!
丈夫一个人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现在随丈夫而去还来得及。到底怎么办?安眠药已经没有了,昨天夜里全部吃光了。要不就采取别的办法。上吊?可是那样行吗——大概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子想了许多许多,心中翻腾不已。
丈夫弃自己而去,自己殉情失败。殉情的另一个人活了下来。
绝望感压倒了温子。
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时她慢慢地站起身来。
殉情剩下的人……
她再次在胸中喃喃说道。这时在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是个温子在上中学时住在稻泽家附近的一个年轻的女人,平时总像是怕人似的小心翼翼地行走着。附近的人对她都非常冷淡。而她那瘦弱的身子总是给人一种阴惨的感觉。“这个女人和丈夫殉情自己却活了下来。”温子记得邻居的主妇指指点点地说着那个女人。
“不……不!”
温子下意识地喊出声来,而且不住地摇着头。
她站了起来,双脚就直打晃儿。
她拉开了卧室的门。由于卧室里没有拉着窗帘,因此室外的阳光倾泻而下,十分明亮。在窗边靠着写字台,昨天让自己看过的写有“遗书”的信封就放在那里。
温子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难道今后自己也要背着“殉情后活下来的人”这个名声了吗?
“不!”
温子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她的表情僵硬,走到床边,打开了被罩。
她又返回堂屋,从木谷的肋下插进双手,用力把他拖进了卧室。
把木谷放到床上非常困难,温子先抱起他的上半身放到床上,然后用力抬起他的双腿居然也成功了,大概这是木谷术后身体变得十分瘦弱的缘故。
温子给木谷重新整理好他的睡衣,系好衣带,再给他盖好毛毯。
温子再次返回大厅,把两套卧具又收回到壁橱里;另外再把水壶、木谷服药的水杯和从国立医院拿回来的空药袋放在了床头,然后又把服药用的水杯拿到了厨房,把葡萄酒和两个酒杯放到了大厅的桌子上。这样一来,大厅里的草席上就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