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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汉也在旁边一边叹气一边抹着老泪。
炕上‘嘤咛’了一声,田翠兰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先是僵直,微微转动一下,在看到站在炕前的杨铁柱的时候,立马蹦出一道光芒来。
“铁柱哥……”她的声音很小,声如蚊吟。
“翠兰翠兰,你可算醒了,你吓死娘了……呜呜……”
杨铁柱心里也非常难受,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说道:“田家妹子,你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
“是啊,田家翠兰,你这样、不是让你年迈的父母跟着担心吗?”杨氏也不好说出什么谴责的话,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瘦的女子,她唯有叹息。
田翠兰干枯的眼里,弥漫出一股水汽出来,慢慢化成一道眼泪直落而下。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哭着。
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田婶子摸着泪道:“翠兰啊,娘给你端碗粥来,你先喝了,你这样不吃不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田老汉慌慌张张出的屋去,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稀粥进来。
田婶子把田翠兰扶了起来,把碗凑在她嘴边。
田翠兰闭着嘴,只是眼睛固执的望着杨铁柱,“铁柱哥,你、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杨铁柱无言,记忆里已经模糊的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娃和眼前这个形容枯瘦的女子合在了一起,拒绝竟然说不出口。
田婶子乞求的眼神,还有田老汉的沉重的叹息,还要床上田翠兰哀求的眼。
杨铁柱艰难的点点头,“你好好吃饭吃药,我明天会来的。”
“翠兰,翠兰,你快吃点,铁柱说明天还来看你了……”
田翠兰这才在田婶子的扶持下,把那碗稀粥喝了。
喝了粥后,田老汉又去把药端了来,田翠兰也很配合的把药喝了。
杨氏有点呆不下去了,“铁柱走吧,家里还有很多事呢。”
杨铁柱慌忙的抬起脚,“田叔田婶子,你们在家,我还有事忙。”
直到出了这田家大门,姑侄俩才松了口气。
一路回家的时候,两人都沉默的厉害。
知道林青婉在家里等着,杨氏也跟着去了杨铁柱家。
回去后,杨氏先开口把事情和林青婉说了一下。说田翠兰真是快不行了,瘦得皮包骨头,脸色灰败,感觉就剩一口气似的。还有一些杨氏没好意思当林青婉说,怕青婉心里不好想。
其实不用杨氏说,林青婉就可以想象的到。要不然田婶子来她家闹腾一番,还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不是白费功夫了。
杨氏在前面铺垫完毕,后面杨铁柱期期艾艾的对林青婉说,说他答应了明天再去看田翠兰一次。
杨氏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本来是去避嫌加监督的,谁知道她也没抵抗住心软了。并对林青婉拍着胸脯保证,明天杨铁柱去的时候,她还跟着去。
林青婉笑容满脸,也没说什么,非常善解人意的说,去就去呗,她不会多想,毕竟是一条人命,又是乡里乡亲的。
她除了能说这,还能说什么。
解释完,杨氏就去小作坊那里做活了。杨铁柱心虚的在旁边献了一会儿殷勤,小作坊那里,马叔过来说有点事找他,他就去了小作坊。
留下林青婉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晦暗莫名。
她倒没有怪杨氏两人的意思,她知道这姑侄俩都是厚道之人,在那样一个氛围,别人长辈都开口求了,再加上田翠兰的‘可怜’,肯定会忍不住心软。
看杨铁柱和杨氏的表情,她就能够想象的到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她有点无语,又有点失笑。那个田翠兰,就见过两次的田翠兰,居然也能把她的生活搅合的烂七八糟。
她是该说她手段高超呢,还是应该说她‘着实可怜’?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
第二天杨铁柱又去了,还是杨氏跟着一起。
田翠兰的情况比昨天好多了,可能是进食了的原因,脸色要好了不少。
杨铁柱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的,田翠兰开口说让铁柱哥明天再来看她。
杨氏看着眼前这个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闺女,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谴责的话说不出口,毕竟别人现在情况真的很糟糕。形容枯瘦,满面病色,瘦得一把骨头,手腕细得让人害怕断掉……
可是不说,这到底算是什么事!
杨铁柱想开口拒绝,见田翠兰枯瘦的脸,还有眼里乞求的眼泪,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叹着气说这是最后一次。
出了田家大门以后,姑侄两人两两相望。
杨氏叹了一口气,“你看你怎么跟青婉说吧。”
回去后又是一番心虚的解释,林青婉呵呵两声,也不说什么,你愿意去就去吧。
第三天杨铁柱又去了,然后又是推脱不过答应再去看田翠兰。
这一次,杨氏在林青婉面前露了个脸,就找了借口说有事走了,留下杨铁柱一个人对林青婉解释。
林青婉继续呵呵呵,但是眼神却是有点晦暗莫名。
杨铁柱此时只顾得心虚去了,哪里能看到媳妇的眼神不对。期期艾艾对媳妇儿解释了一番,小作坊那里就喊着他去送货,他也没顾得安抚林青婉,就去送货了。
林青婉留在屋里,偶尔做下针线活,哄哄诺诺,或是在院子走一走,和马婶儿聊两句,神色很是正常。
一连又去了几天,杨铁柱回来解释总是说推脱不过。
实在是推脱不过,因为他也拒绝过。
一拒绝,田翠兰就哭,就砸碗。然后就是田家一家人轮番上阵求他,他能怎么说?不看几十年乡里乡亲,还要看他和田大昌打小的情分。
田大昌两口子在高氏娘家住了两天,赶忙就回来了,还是因为外面流言闹的。现在田家人也知道田婶子干了什么才把杨铁柱请来了,可是看到当娘的一大把岁数了,能说什么。田大昌当着杨铁柱除了叹气,也只能舔着脸求。
林青婉面色还是如常,也不发脾气,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杨铁柱不禁感叹媳妇善解人意,也不小心眼。心里更是愧疚不已,也更加殷勤。
杨氏暗中警告杨铁柱,这样下去不是个头,你总不能因为田家人可怜,就一直这样天天去吧。
杨铁柱也懂得其中的道理,每次说着最后一次,但是每次去了都抵抗不住那种氛围、田翠兰的凄惨样子和田家一家凄苦的脸。他现在越来越烦躁,连林青婉都看得出来他被烦得有些暴躁,只是她什么也不说,等着他自己想通。
马婶儿却是看不下去了,跟林青婉叨叨了几句。说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啊,杨铁柱和杨氏因为心理有些心虚的原因,没看出来林青婉的不对,可是马婶儿却是看出来了。
林青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她以为她能很平静,她表现出来也很平静,心里也是很平静,从来没有多想其他。但林青婉却没有想到,她的身体比她的心诚实。
下午在屋里躺着准备小睡的时候,林青婉觉得不对了,下面突然感觉到有股热流。
此时她有着五个月的身孕,不可能来月事,怎么可能会有热流出来?
一摸,手上一抹红痕,见血了?
林青婉也不敢起身,在屋里叫马婶儿,马婶儿跑进来一看,就看到林青婉伸出来的手上那一抹刺眼的血红。
“这哪儿的血啊?”马婶儿惊慌失措,心里预感不好。
林青婉平静的扯扯嘴角,“我好像下面出血了。”
马婶儿立马边吩咐她不要乱动,一边出去喊人。
几个男人都出去送货了,人还没有回来。小作坊那里只有几个妇人在,一听马婶儿过来说林青婉见红了,大家活都不干了,都跑了过来。
杨氏过来在林青婉身下一探,吓得惊慌失措。一面吩咐几个小媳妇,赶紧把村里的大夫请过来去,又觉得不放心,自己跑去里正家把里正家的骡子车借过来,带着她一起去镇里请个大夫回来。
林青婉家的骡子车倒是不少,但都被男人们驾出去送货去了。
姚氏坐在一旁眼圈都急红了,林青婉倒是很平静,因为她似乎就出了那一股血,然后就没有感觉到下面再有血出来,肚子也没感觉到疼。
她估计可能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心不静的原因,为了自己为了孩子,她也尽量放空心思,什么也不去想,瞌着眼睛,强迫自己啥也不要想。
迷迷糊糊中,似乎来了个大夫。
这是给林青婉把出两次喜脉的老大夫,对于妇科也不是很精通。只说了有点流产的迹象,但是不严重。又听说这户人家去了镇里找大夫,便安抚屋里人说,暂时不要紧,只要孕妇心情平和,不会有什么大碍。
林青婉听到这话,心情更是放松了。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杨氏带着从镇里请的大夫回来了。
杨氏人稳重,去了以后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就要求来一个对妇科这方面精通的一些大夫,不拘花多少银子,只要能保大人胎儿无忧即可。
大夫以为情况很严重,过来把了脉之后,心里才放下。
和村里的老大夫说法差不多,说有点流产的迹象,但是不严重,再加上孕妇心态好,没有什么大碍。
又开了两副药,让人去熬了来喝,说只要不再出血,就没什么事了。又提及林青婉太过瘦弱,杨氏解释道说害喜的缘故,几乎什么都吃不下,吃了就吐。
对于孕吐这方面,大夫也是没法子的。孕吐这东西,只能等她自己不吐了才可以。倒是有药可以减轻,但是孕妇用药伤身。
这个道理杨氏也懂,当初林青婉刚开始害喜的时候,就找过大夫看,别人也是这么说的。
大夫准备离去,杨氏拉着不让他走。说等林青婉情况稳定一些再走,并让他不要担心出诊费的问题。
这大夫也是个眼睛有水儿的人,见这户人家虽然住在乡下,但是家里环境似乎不错,便也没有再推脱。刚好林青婉家里房间也多,也不怕没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