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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豆又去找马营长。
白豆说,不是胡铁干的。
马营长说,谁干的?
白豆说,是杨来顺干的。
马营长说,你不能说是谁就是谁。
白豆说,胡铁真的冤枉。
马营长说,不是他是谁?
白豆说,是杨来顺。
马营长说,当时问你怎么不说?
白豆说,当时我不知道。
马营长说,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白豆说,他自己说出来了。
马营长说,他自己怎么会说?
白豆说,他喝醉了。
马营长说,醉了说的话你也信?
白豆说,本来我不信,可他说到了红鸡蛋。
马营长说,红鸡蛋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白豆说,他拿走了我的红鸡蛋。
马营长说,我还是不明白。
白豆说,翠莲生孩子,给了我两个红鸡蛋。
马营长说,后来让老杨拿走了?
白豆说,在玉米地里,他从我口袋里拿走了。
马营长说,你看见他拿走了?
白豆说,没有。
马营长说,别人看见了?
白豆说,也没有。
马营长说,和他离婚,不是因为红鸡蛋的事吧?
白豆说,不是。
马营长说,这是新社会,结婚和离婚都是自由的,你要想开点。
白豆说,这是两回事。
马营长说,好吧,你既然说了,我会当个事。
白豆说,胡铁真的被冤枉了。
马营长说,咱们政府从来都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马营长和吴大姐一商量,觉得不管怎么样得把老杨找来问一问。
坐到马营长和吴大姐面前的老杨没有喝酒。
老杨说十七号那天晚上发生在玉米地的事不是他干的。他是对白豆说过那个事是他干的,可那是他喝醉了和白豆开玩笑,没有想到白豆会当了真。
问老杨那红鸡蛋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杨说什么红鸡蛋,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红鸡蛋。他说他见过的鸡蛋都是白皮的,没有红皮的。
问老杨问出的结果,是马营长和吴大姐可以想到的。对老杨的回答,他们不意外。可他们还是把老杨臭骂了一顿,说他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也给领导找麻烦。
老杨承认了他胡说八道的错误,表示以后再也不会胡说了再不给领导找麻烦了。
不过,这个事,还是马上传开了。本来大家把这个事几乎都忘了,没谁再去说了。再有意思的话,重复说三遍,说的会说腻了,听的也会听烦了。什么事,大家都喜欢新的,讨厌旧的。
一件旧事,要引起大家兴趣,一定要有新内容。新内容不但新,还要刺激。恰好,正在传开的事,具备这些因素。
天黑,玉米地里更黑。看不清要搞她的人,白豆不让搞,搞她的人非要搞,把白豆打昏了搞。同样是搞,这个搞法,天理国法不准。搞她的人搞了白豆,跑掉了,可丢了一把刀子在地里。刀子是谁的,白豆就是谁搞的。
这是旧事。
刀子的主人没有搞白豆,只是背了搞白豆的名,送进大牢。真搞了白豆的人,什么事没有,反倒把白豆娶进屋子,天天搞白豆。
玉米地里搞白豆,是违法,是犯罪。屋子里搞白豆,名正言顺,是恩爱。想到玉米地里的那个人,恨得咬牙,看到屋子里这个人,满怀感激。哪知道,玉米地里的人,和屋子里的人,原来竟是同一个人。
这是新内容。
天下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可笑太可笑。
可笑的事,当然要笑。这几天,你要是看到一群人,在说着什么,说着说着,还会哈哈大笑,那这些人正说的事,一定是和白豆相关的事。
大家都笑。有一个人不笑。不但不笑,还要哭。
这个人是翠莲。翠莲找白豆,牵着牛牛的手,找到白豆。
一见到白豆,翠莲哭起来。边哭边说,白豆,你不想让我过苦日子吧?
白豆说,不想。
翠莲说,白豆,牛牛也记事了,你不想让他活得没脸面吧?
白豆说,不想。
翠莲说,老杨跟你离婚,我没有使坏吧?
白豆说,没有。
翠莲说,我和老杨结婚,你也赞成吧?
白豆说,是的。
翠莲说,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
白豆说,没有。
翠莲说,那你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这样,你为啥还要这样做?
白豆说,我也不愿意这么做。
翠莲说,可你做了。
白豆说,你还记得那两个红鸡蛋吧?
翠莲说,不记得。
白豆说,你给我的,你忘了?
翠莲说,我忘了。
白豆说,咱们做事可得凭良心啊。
翠莲说,你要是有良心,你就不会这样做。
白豆说,我不想让害我的人,白白害了我。也不想让没有害我的,为我受害。
翠莲说,我求你了。
说着,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把牛牛也拉着和她一起跪到了地上。翠莲说,来,牛牛,给你干妈跪下,求你干妈放过你爸。
牛牛也跪下了,瞪着大眼看着白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豆说,你们这是干吗?快起来。
翠莲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白豆说,好好,我答应。
很快,同样一件事,就有了另外一种说法。
说白豆不想离婚,又生不了孩子,只得让老杨离了。离了以后,说白豆还要老杨常到她屋子里去,和她干那个事。老杨不能常去,白豆就不高兴了。心里恨老杨,想不出法子整老杨,就想出了这一招。这一招狠啊,要是真成功了,老杨就得抓起来了。不但要抓起来,还要去把劳改队的胡铁替换回来。让老杨这一辈子,再不能有好日子过。
妇人心毒,真是不假。白豆看起来,只是有点狐狸相,有点妖,有点勾人,可总觉得心肠还善。没想到骨子里,还有狼性。狠起来,能把人往死里咬。一个胡铁跟着搭进去了,还不行,还要把老杨也往劳改队送。太可怕了,看起来,白豆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还是离得远一点好。
还说,幸亏,马营长和干部们,看透了白豆,没有上白豆的当。不然的话,老杨可就要倒大霉了。
好像,白豆也知道自己错了。谁也不去找了,走路也低下了头,见人也不吭声了。
在下野地,伤害谁,也不能伤害翠莲和牛牛,下野地,她没有亲人,要是能算得上亲人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
老杨一点事儿也没有,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竟还来找白豆,还要和白豆睡觉。
老杨说,你无情,我不能无义。谁叫咱俩做过夫妻。都说你狠,你恶,你毒,在下野地,你现在,不如一堆臭狗屎。男人都说了,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娶你。只有我,不嫌弃你,我想好了,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活守寡。
白豆说,我不会告你了。
老杨说,这才叫聪明,告也是白告,还不如不告。
白豆说,我是为了翠莲和牛牛才不告的。
老杨说,更是为了我。
白豆摇摇头。
老杨说,你还相信玉米地那个男人是我?
白豆点点头。
老杨说,这就是说别的男人没有碰过你。
白豆看着老杨。
老杨说,不会有男人再愿意碰你。
白豆还是看着老杨。
老杨说,可你还想让男人碰你。
白豆说,不是的。
老杨说,只有我愿意碰你,没有我,就没有男人碰你了。你不想没有我,你害怕没有我,所以,你才不告我了。
白豆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老杨说,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来吧,宝贝。好多天,没有碰你了,来,让我看看,你想得有多厉害……
说着,去抱白豆。白豆用手一推,真想推,和不想推,用出去的力不一样。老杨被推过好多回了,可这一推,和过去的推不一样。过去推是推,可老杨在推的过程中,总是越推越能靠近白豆。可这回真把他推得退后了两步。
当然,这样一推,能把老杨推出去,老杨也不是老杨了。老杨还要向前,又伸出手去抓白豆。
白豆向后退了一点,不让手碰到她。白豆说,你走。
老杨说,走,是要走的,你想让我住下,也不能住啊,翠莲还在家等我呢。一会儿我就走,你不让走,也得走。
白豆说,你马上走。
老杨说,你说错了,不是马上走,是马下走。下了马,我就走,只是,你得先让骑上去啊。就骑一会,你知道的,我的骑马功夫很好,骑完了马,我下了马就走。比真马还跑得快。
对白豆的拒绝,老杨不生气。稍微费点事,斗斗嘴,打一打,闹一闹,也很有趣。它会让接下来要做的事,变得更有意思。
边说着,边还去抱白豆。
白豆不退了,白豆盯着老杨的脸,说,你别想再碰到我,除非你像在玉米地里那样,把我打昏了。
老杨的脸一下子变了。老杨说,这么说,你是真把我当成那个人。那个人就那么让你不能忘记吗?你是不是觉得那样才够刺激,才够来劲,才过瘾?看来你是非要我当一回那个人,你才高兴是吧?好吧,我让你高兴,我会让你高兴的……
说着,老杨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扑过来,把白豆拦腰抱起,横在腰间,头和脚悬空。这是个多么熟悉的动作啊,那个下着小雨的晚上,白豆就是被人这样挟着,跨过小水渠,拖进了玉米地。还有气味,白豆的脸贴着的腰部,散发着一种汗臭,也是那么的相似。
白豆又被扔进了玉米地,只是玉米已经收割了,没有了玉米,地上铺着印花的白布单子。
只是白豆口袋里没有了红鸡蛋。
刀子却有。一模一样的刀子,就在白豆的枕头底下。不是别人扔下的,是白豆放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