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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1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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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了一阵,马上静了下来,没了声音。因为这张脸说话了。现在这张脸说话,会比刚才所有人讲过的话,都值得去听一听。因为,这是在任何一个动员誓师大会上也听不到的话,同样,可能是你这一辈子不会再一次听到的话。 
  ——我叫胡铁,现在在劳改队,是个劳改犯。我是逃跑出来的。我来参加这个会,只想给大家,给首长,给各位兄弟姐妹,说一句话。我是冤枉的。我没有犯罪,没有犯过罪。可我的话,没有人相信,我的上诉也没有人相信。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里出现。可我没办法,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如果大家还不相信,那就让这个人给大家说说吧。 
  杨来顺被胡铁往前推了一把,不过手仍抓着他的胳膊。杨来顺低着头,把脸朝向了地面,让大家看不到他的脸。可他的嘴张开了,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大家全听见了。 
  ——那天晚上,在玉米地里,是我,把白豆那个了。我恨他,白豆本来要和我好,是他逼我离开白豆。我想报复他。把他用过的刀子扔到了玉米地里,别人看到了刀子,都会以为是他干的。还有,两个红鸡蛋,是我吃的,当时,有点饿,见到白豆口袋里有鸡蛋,就吃了。 
  可以听到人群里响起一片纷乱的咒骂声。 
  听老杨说完话,胡铁松开了手,老杨站到了一边,像是一只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 
  胡铁说,大家听见了。 
  又转过脸,对着主席台上的人说,各位首长也听见了。请你们马上还我的清白。我有老婆,老婆马上要生孩子了,我要照顾他们。请你们不要让我再回到劳改队了。我要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是我的亲人啊,我要和我的亲人在一起啊。 
  谁也没有想到胡铁竟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朝着一群大大小小的首长。 
  更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在胡铁身边还有一个人也跪下来了。 
  她就是白豆,只是她肚子太大,跪下去时,腰不能弯。于是她跪着时,还显得昂首挺胸。 
  白麦看到了白豆,站起来要去把白豆拉起来。看到白豆跪在那里,白麦的心好痛好痛。可她刚站起来,刚走两步,离白豆还远着呢,就有人挡住了她,护住了她,不让她往前走,她也是首长,同样不能有一点意外。 
  多大的会场,那么多的人,一下子没有了声息。这寂静,让天低了,让地大了。每一个立于天地间的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拼命地呼吸,也觉得喘不过气来。 
  大家看看跪在地上的人,又看看坐在台子上的人。准确一点说,看台子上的人,只看一个人,看那个只有一只眼的人。 
  连白麦也看着这个只有一只眼的人。 
  白麦这个时候,是多么想钻到老罗心里去,替老罗说上几句话。老罗见过白豆,知道白豆是谁。他应该知道说几句什么话。而说这几句话,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难,容易得就像是拿起他面前的那个茶杯,喝一口茶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就那么几句话。 
  他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是不是一个人到了所有人都要听他说话时,他就不会轻易说话了。他的一张嘴就变得比金子还要宝贵了。 
  他很平静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像所有那些握着重大权力的人物一样。越是在别人的心怦怦乱跳时,他就越发显得平静。 
  他终于开口了。 
  等待他开口的这个时间,其实也就是几十秒。可谁都觉得好像有几十年。 
  3 
   
  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人,看着站在一边低着头的杨来顺。 
  老罗用平缓的语调说,你说是你干的,你应该受到惩罚。把他抓起来,送进劳改队。具体要判多少年,让法院定吧。 
  马上冲上来两个带枪的人,把杨来顺的胳膊扭到背后。杨来顺的脸灰白如土,如同那种不长草的碱土。 
  大家鼓起掌来。 
  老罗又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胡铁和白豆,没有马上开口。 
  其实不用开口,也会知道要说的是什么话了。有前面对杨来顺说的那些话,就知道要对胡铁说什么话了。 
  老罗看着胡铁,点了点头。 
  跟随首长多年的陈参谋知道,作为男人,首长看重胡铁这样的铁汉,作为军人,首长喜欢胡铁这样的士兵。首长没开口,陈参谋已经听到首长心里的话了。 
  陈参谋想,当初调查,怎么就没查出这铁汉的冤屈来呢? 
  老罗看着白豆,点了点头。 
  白麦明白了,老罗还记得白豆,记得白豆是她的妹子,记得白豆叫他姐夫。老罗帮她家人时,千里万里,多不容易,老罗也帮了。现在帮妹子,就张口一句话,老罗能不帮吗?白麦知道老罗外表威严,内心慈祥。老罗没开口,白麦已经听到老罗心里的话了。 
  白麦想好了,只要老罗把话说完,她马上过去扶起白豆,好好和白豆说说话。她想,她一定要改变白豆的生活,决不让白豆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不仅陈参谋,不仅白麦,台下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首长的话,都准备好再一次鼓掌。 
  ——你没有罪,你站起来吧。带上你的女人回家吧。 
  但老罗还没说话。 
  老罗的目光,越过胡铁,越过白豆,巡视他们身后的誓师人群。 
  老罗的目光,又越过誓师的人群,巡视人群身后的庄稼地、胡杨林、戈壁滩,还有更远处的天山。 
  老罗的目光,又越过庄稼地、胡杨林、戈壁滩,还越过更远的天山。 
  老罗说话了,声音像目光一样遥远。 
  ——你说你冤枉了,看来,是冤枉了你。 
  胡铁的头抬起来,首长讲话过后,胡铁的头立即就要磕下去,磕出天响来。 
  白豆的头抬起来,老罗讲话过后,白豆的头立即就要磕下去,哪怕有大肚子挺着。 
  无数的眼泪已经流出了眼眶,首长讲话过后,立即就要掉下来。 
  无数的欢呼已经涌出了喉咙,首长讲话过后,立即就要喊出去。 
  老罗接着说话。 
  老罗遥远的话渐渐清晰起来。像一串雷,从遥远的天边滚过来,聚结在会场上空。 
  ——但是,你还是要回到劳改队去。因为你又犯了新的罪。你目无国法,越狱逃跑,挟持人质,冲击会场,把秋收动员誓师大会,变成了你个人的审判会,诉苦会,变成了你的平反大会。你这是破坏了社会主义生产建设,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反革命罪。 
  老罗一拍桌子,聚结在会场上空的串雷炸响了。 
  老罗说:把他押下去,等候判决。 
  所有的人哑巴了,也没有人冲上去抓胡铁,全傻了。 
  跪着的胡铁看着天上的太阳,太阳的光像是无数把利剑一齐刺进了他的眼睛,疼得他发出长长的一声惨叫: 
  老——天——啊。 
  如果这一辈子,你还不知道绝望的嚎叫是一种什么腔调,那么你就来听听胡铁这一叫。这一声嚎叫,你只要听到了,你到死也忘不了。 
  下野地的天,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嚎叫,太阳被吓得一下子躲到了云里。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下野地的地,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嚎叫,戈壁滩上的石头惊恐地四处乱跑。死海一样的大漠里的沙丘像是睡着的怪兽被喊醒了,挟卷起了无数的沙尘,呼啸着扑进了胡铁的这一声嚎叫里。 
  于是,每个人都看到了胡铁的嚎叫在瞬间变成了沙暴,变成了一条龙,疯狂地旋转在黑云和黄土之间。像是遇到了仇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像是有世代的恩怨,非要有个了断。下野地的人,全都被卷到了其间。风撕着你的衣服,好像不撕碎了不罢休。沙子打在脸上,像是在扇你的耳光。你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可你能感觉到你的身边正在进行着一场厮杀。听得见钢刀飞过的呼啸声,听得见子弹射出的爆炸声,听得见骨头和肉的碎裂声。好像有人在惨叫,好像有人在呻吟,好像有人在求饶,好像有人在大笑…… 
  顷刻之间,也就是顷刻之间,沙暴没有了,像龙一样,飞走了,飞到天上去了。 
  下野地一下子变得安静极了。 
  还是那个会场。只是旗子没有了,不管是红旗还是黄旗还是蓝旗,全没有了,还有那道写着动员誓师大会字样的横幅也没有了。让不知道的人,看不出这里正在召开的是个什么大会。 
  其实这个时候,那道横幅已经没有用了,不管正在开着的是个什么大会,都不可能往下开了。 
  马营长的胳膊上插了一把刀,有血正在往下滴。他的左轮手枪掉在了地上,枪口还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 
  不光马营长,所有拿枪的人的枪都掉在地上,所有拿枪的那条胳膊,都插着一把刀子。 
  陈参谋的胸口和头上各挨了一刀。他正躺在老罗的怀里。他是替老罗挨了这两刀。这两刀,只要挨上一刀,就不可能再有命可活。 
  陈参谋死了。好像他是这个故事中,最没有道理要死的人,可他真的死了。不过,他死得挺值,是为保护首长死的。几天之后,他就被追认为烈士。他没有埋在下野地,他是头一个死在下野地而没有埋在下野地的人。他被运回了乌鲁木齐,埋到了烈士陵园。到了清明,还有少先队员去给他献花。死后能有这样待遇的,不多。下野地只有他一个。 
  以后,老罗和白麦偶尔说到陈参谋,两个人的眼睛都会湿润。 
  杨来顺一刀没有挨,倒是让人很奇怪。不过他没有挨刀,却比挨了刀的伤得还重。倒在地上,怎么扶也扶不起来。好容易扶起来了,却成了个木头人。给他说什么话,他都听不懂了。 
  杨来顺傻了。 
  翠莲扑到杨来顺怀里,又哭又喊。杨来顺看着翠莲,像看一个陌生人。 
  一个傻子不可能活得久,都这么说,可杨来顺活了一年又一年,除了吃饭和睡觉,别人能做的事,他一件也做不了。 
  什么做不了,翠莲也得守着他。他不死,翠莲就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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