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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环视四周,这里好像是个停车场,是这路公共汽车的总站。我没有死,而是被什么人送到了这里?我仔细看着公共汽车的车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脑海深处翻滚,突然间,一切都豁然开朗:银幕上的残句、床上摆放的衣服、乞丐帽子里奇怪的门票……这一切都指向那个下午,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在皇家公园云湖中央的小岛上第一次亲了她。我闭上眼,和风习习,“胡图,你要永远记住,我没有别的选择。”她的脸在阳光下向我微微一笑,土地蒸腾起湿润的气息,她靠在我怀里看着远方的千寿山,我们在湖上泛舟,她仰面闭目,双手伸入水中……
我怎么这么笨?她当然会在我们最喜欢的湖心岛上!我打起精神,向公园大门走去。
这座公园有两个大门:东宫门和北宫门。按照公共汽车的牌号判断,我现在应该在北宫门外。雾气浓得化不开,我不敢走得太快,怕一不小心走过了。我来到公园入口处,栏杆挡着,我骑上去准备翻进去。
“买票!”有女人的声音说。
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翻下栏杆,雾气使我看不见几米外有没有人。我慢慢走过去,紧握菜刀。一个人形轮廓在雾气后显现,逐渐清晰,我看到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
“是你在说话吗?”我问。
她歪着头看了看我:“你似乎不够机灵。”
“你是谁?”
“啊,这句问得好。”她冲我微微一笑,“我叫西瑟。”
“你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我走到她面前。雾气在周围萦绕、回旋。
“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而且……”她的眼神深不可测,“你问的太多了,从一开始你就在不断地问。命运,命运只有在你行动的时候才会改变,光提问是改变不了命运的。”
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洞察一切、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我放弃了继续询问的企图,转身准备离开。“你真的要进去么?”她问。
“现在是你在提问,”我回头答道,“是的,我真的要进去,无论里面有什么。”
“好,我只是想提醒你,最重要的是,你要了解自己是谁,自己想要什么。”她微笑道,然后消失在翻滚的雾气中。
莫明其妙的人和莫明其妙的对话。
我径直向公园深处走去。越过一座桥,我来到一处空旷的广场。雾气把所有的东西都隐藏起来,我只能看到前后左右的几块方砖,因此也只能盲目地前行。不知走了多远,一堵巨大的红墙出现在眼前,向上看不到顶,左右也看不到边。我一时有些慌乱,这是故事中常出现的那种没有出路的永恒的墙吗?很快我就想起来,在这墙的两侧都有台阶。我沿着破败的石阶上行,前后都是浓浓的迷雾,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喘气声。
穿过台阶上面的平台,我走进一条狭窄的通道,两旁都是不见顶的红墙。接着,毫无预兆地,一堵布满血手印的砖墙出现在面前。这些手印杂乱无章,在缭绕的雾气中看上去惊心动魄。手机又振动起来,开始还有些犹豫,接着便剧震不止。
怪物就在附近。
我转过身,背对砖墙,盯着周围,紧张地在每一缕雾气中寻找移动的影子。一股强烈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有影子在几米外晃动。我的背已经靠上墙。一个白色的人从雾气中出现。它不是活人,是被消毒液泡了不知多少年的尸体,浑身没有一点血色,皮肤臃肿发皱,一只眼紧闭,另一只半开,但看不见眼球。它双臂下垂,艰难地向我这边一点点蹭过来。
我把菜刀伸出去晃悠着,与其说是恐吓对方,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这具本应在医学院标本室接受瞻仰的尸体张着没有眼球的眼睛一步步向我进逼。
寂静都市(8)
菜刀从它腹部划过。皮被切开了,肌肉翻卷开来,露出里面的内脏。它还在往前走,我已经能看到它微张的口中残破的门牙。我的第二刀砍掉了它的左臂,没有血飞射出来,断口处像菜市场的猪肉一样。我的眼睛被气体熏得发酸。它张开嘴,有透明的液体从里面喷涌而出,沿嘴角流到下巴上。下一刀砍上了脖子,它的头一下子垂到胸前,像装在网兜里的皮球。
这时我发现这家伙虽然恶心,但并不难对付。我掂掂手里的刀,一步蹿到它身后,飞快地连砍数刀。每一刀下去,我的恐惧就减少一分;每一次皮开肉绽,我的心就安定一分。最后,当我放下刀喘气的时候,这具尸体已经被肢解成无数碎块,白色的肉和白色的碎骨混杂在一起,手按在上面,柔软,冰凉。
我把手在裤子上抹抹,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战果。看来白天的怪物并不危险。
我走出通道,继续沿台阶向上,这些盖着琉璃瓦的红墙和石板台阶似乎永无尽头。我拐过一个又一个弯,在浓重的雾气中茫然行进,所有的感情似乎都已离我远去,我像一个从这个躯体内向外窥伺的鬼魂,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操作,不过是挥动菜刀和寻找道路。在假山的山洞里,坐着一具已腐烂发臭的黑乎乎的尸体,旁边的石头上刻着:×××到此一游。我一脚踹倒了它,它的头咕噜噜滚到一边,从脖子的断口出涌出许多蚂蚁,惊慌地四处乱蹿。我没再朝它看第二眼,径直向前方走去。
山路开始向下延伸,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我像旅游者一样,颇有兴致地看着周围。这条路我来过,小兰曾经在这里摔过一跤,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哄高兴。那里的石头曾是我们坐下来吃东西的地方,她垫了两层报纸还嫌石头凉。半山腰的亭子,我们在这里见到一对手拉手散步的老人,她发了许多感慨,而我当时急着找厕所……
这条路铺满了回忆。
走到一处拐角,路边的孤树上挂着块牌子,上面用血写着:
你该怎么办?
我走过去,踮起脚尖把牌子翻过来,背面也有字,但上面的四行已经被抹掉,只是一团血污,最下面两行写着:
如……有对错
如果未来在你的……
我放开牌子,它就在眼前晃悠。我倒退几步,头皮发麻。
什么?什么?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我想撕开自己的胸膛,看看里面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我的世界不见了,我的女孩不见了,我知道的一切都不见了。这个世界只有恐怖、死亡和未知。雾气在我周围安静地旋转,包容一切——阳光、美丽、邪恶、绝望。它什么都知道,但从不发言。
我坐在台阶上,抱住头,任世界等待。
一只灰色的松鼠。它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在我面前跳来跳去,蓬松的尾巴优雅地晃动着。它抓起地上的什么,咬了咬,扔下,又跳到一旁,捋了捋胡子。很快,它跳着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中。
我热泪盈眶。
故事还没结束,我必须继续前进,无论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必须面对它。我站起来,沿着山路走下去。不一会,我来到码头。湖水冲刷着码头,波涛起伏。一艘老式的铁皮划船停在那里。船舱里有些积水,还有一只空的矿泉水瓶。我登上船,解开缆绳,向湖心岛划去。
码头很快就消失在雾气中,我奋力划着。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桨的击水声和我的喘气声。水是暗绿色的,泛着泡沫和残枝。四面八方全是浓雾,我根本辨不清方向。我开始有些后悔。
这时我发现有些不对,波浪声太大了。平时这声音很轻柔,听上去从容不迫,而现在,水声变得响亮、急切。船身的晃动越来越大,我甚至要扶住船帮,以免被晃到水里。船已经完全失控,只能听凭未知的力量把它推来推去。
“咚”地一声,船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我抄起桨想把船划开。没划几下,船就开始倾斜,接着,船尾也一声响,船身一下子翻倒,我被抛进水中。在惊慌地扑腾了几下后,我发现这里实际上非常浅,水只到我的膝盖。我站起来,惊讶地发现水位还在下降,好像什么人打开了云湖的下水口,这里的水正在迅速地消失。
水流掉了,没有了。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堆湿滑的水草中,脚下软软的。船已倒在一旁,矿泉水瓶也掉了出来。我试着拔出一条腿,迈出一步。还好,并不十分费力,但有些滑,要很小心才能踩稳。我慢慢地向前方走去。
水草的气味开始蒸腾起来,很难闻,我突然有些同情那些鱼。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而且不合时宜,但却无法把它从脑海中清理出去。有时有些东西会在我脚边蠕动,可我没有心情去看。
雾气好像有些淡了,眼睛可以看见的距离也比原来远了些。我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一切似乎都预示着将有个了结。终于,我看到了岸边的岩石。我爬上岸,站在那里喘了会儿气。
天突然黑了。
寂静都市(9)
黑暗来的那么突然,我根本没有准备,甚至有些怀疑是我喘气把天喘黑了。我打开手电,别在胸口。
一切仿佛又坠入地狱。压迫性的、危险的黑暗再次笼罩了我。
我迅速地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靠近轮渡售票处,我们的“老地方”在岛的另一端。我掏出菜刀,沿着环岛的石板路走着。岛上一片死寂,这种死寂我太熟悉了。我多少有些希望能出来个怪物。
快到“老地方”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还有微光从那边透来。我关掉手电,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这里是一座很大的亭子,当初我们就是在从东面进来第二条长凳上……我看到亭子中央放了一盏灯,有三个身影站在周围,其中两个我太熟悉了,是小兰和佳佳!
“你现在还不愿面对现实吗?”佳佳说。
第三个人拉了一把小兰,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这时我才发现她被捆着。我大声道:“住手!”跑进亭子。
佳佳转过脸来,神情漠然,仿佛在面对一个陌生人。小兰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