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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败后,今已一舰无存,无丝毫抵抗能力。
就在这德国已准备动武而没个借口之时,正好发生了“曹州教案”。这时中国的山东巡抚是李秉衡。李氏本于教案(一八九七年十一月一日)发生前一月已调升四川总督,遗职由张汝梅接替。不幸他官运欠佳,正办交代而尚未离任时,曹州就出了事。李氏自知大事不好,乃倾全力“破案”。十一月九日竟将曹州杀人犯全部缉获,向德使请罪。但是这时德人已决定借机强占胶州湾,并囊括山东为势力范围,请罪有啥用场呢?
德皇于十一月九日始得曹州教案之电讯,经三数日外交试探之隆,德国远东舰队乃奉命于十一月十四日轰击中国炮台,陆战队随之登陆,占领了胶州湾,并拘禁奉命不抵抗之中国驻军总兵章高元,再向邻近即墨等属县进袭,一时难民如潮,血流遍地,时局就不可收拾了。
于此同时,德国公使向北京总署,亦提出六项要求:
1、李秉街革职永不叙用(李氏尚未到任的四川总督也就被革了)。
2、赔三座教堂建筑费各六万六千两,教堂失物费三千两。(适笔款子在那时是大得惊人的。)
3、巨野等七鲧建教士住屋,建费两万四千两。
4、中国道歉,并保证永不再犯。
5、中德合资建全省铁路,开发矿藏。
6、赔偿德军侵胶澳军费约数百万两。
(引自摩尔斯著《大清帝围国际关系史》卷三,页一〇七。)
此六条墨汁未干时,德使又补提若干条,在落实上述路矿要求之外,更提出租借青岛及胶州湾九十九年之详细条款。
这时清廷在毫无抵抗能力的情况之下,焦头烂额,在君臣对泣一番之后,也就全部承认了。经四月之磋商,这项《胶州湾租借条约》就在翌年三月六日(阴历二月十四日),正式签字了。今日我们仍然很欣赏的“青岛啤酒”,也就是那时德国商人在青岛开始酿造的。
“不可戳而战”与“可战而不战”
那时的所谓“教案”是什么回事,而列强利用教案为借口,以侵蚀中国领土主权,又是什么回事?笔者已不厌其详,缕述如上。这些都是历史上扳摇不动的事实。我不相信任何中外史家可以否认的。若说“教案”完全起于中国老百姓的排外行为,这分明与事实不符。若说帝国主义在中国并不存在,那就更是强词夺理的胡说。上述胶澳租借史,你说不是欧洲帝国主义的侵华行为的标准记录?
当然,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欧美帝国主义为什么不侵日本呢?胡适老师说得好,帝国主义为何不侵“五鬼不入”之国呢?帝国主义之侵我,也是我们自己窝囊的结果嘛。哪能专怪人家呢?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如此窝囊呢,如今民运人士怪共产党;共产党怪国民党;国民党怪洪宪皇帝和慈禧老太后;老太后又转怪洋人。
其实什么都不是。我国近百余年的动乱,是一种历史上社会“转型”的现象。文化不论中西,都是要从落后的“中古型态”,转入“现代型态”。西洋文明从“文艺复兴”(一三〇〇)开始,已“转”了六百年。我们从“鸦片战争”(一八三九~一八四二》开始,至今才一百五十年,按理我们还应该有一段苦日子好过呢!分阶段“转型”是慢慢来的,急不得也。笔者于“转型”之说,谬论已多,这儿就下再噜苏了。
总之在戊戌和庚子那个阶段,自曾左李张(之洞)而下的汉族士大夫和器重他们的皇帝爷——义和团同志们尊之为“一龙二虎”者,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知道洋大人是碰下得的。他们知道“外事棘手”、“教案难办”,不可轻率从事。
记得“九一八”时代,笔者当小学生时,曾读过陈布雷先生的大著八国民政府告学生书》,曰:“……可战而不战,以亡其国,政府之罪也。不可战而战,以亡其国,亦政府之罪也……”其实这也是九一八前三十年中国士大夫的心境。可是这种士大夫情怀就不是当时工农兵——李逵、武松、花和尚和济公法师一流人的想法了。
在这批英雄好汉、江湖豪杰眼光里,他们所见到的只是洋人的横蛮,教民的仗势和政府的畏葱。尤其是德军占领胶澳,向内陆进袭之时,官军狗走鸡飞,总兵(今师长)被俘,在如潮的难民,儿啼女叫声中,那群受到洋教士保护之下的教民,尤其是“吃教的教民”,自然无逃难的必要。道左傍观,可能且有幸免和得意之色,不肖者更可趁火打劫,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相形之下,不但强弱分明,甚至忠奸立辨。
这样一来,不但民教双方阵线分明,地方各种教门、幸会、会党,也会认为政府过分孱弱——“可战而不战,以亡其国”,则江湖豪杰,乃至当地武生仕绅。也都要揭竿而起,以保乡卫国、仇洋灭教为己任了。
山东本是民风强悍的地方,如今人民既同仇敌忾若此,则一向对人民只知诛戮镇压而畏洋让教的满清地方官,对他们的传统政策,也就有重行考虑之必要了。
“农民起义”的另一面
我们要知道,在满清末年的中国政府里和社会上的动乱,基本上是与秦汉隋唐宋元明诸朝代的末年是大同小异的。这时的国家机器彻底锈烂。政府纪纲、社会秩序,同时解体。人祸天灾(天灾往往是人祸的延续),一时俱来。衣食不足,安知礼义。公私道德,也彻底崩溃。人心惶惶,莫知所适;邪教邪门、恶僧妖道,也就乘虚而入。饥民索食,难免打家劫舍,为盗为匪。强梁狡黠者以及劣绅土豪,就更要结团结练(练亦为捻,便是捻军的起源),斗争称霸。强凌弱、大吃小,逐渐形成大小军阀,来糜烂一方。一般良民百姓,不论从善从恶,但求自保,亦势必卷入洪流,不能幸免。这种盗贼横行,饥民遍野的社会情况, 在我们安徽淮军发源地的江北淮南,俚语便叫做“遍地黄花开”。这种遍地黄花中,如能突出个中心力量来加以统率,头目分等、旗号划一,他们就变成所谓“农民起义”了,“捻军”就是这样起来的。
这一自然形成的中心力量,如为张角、黄巢、李自成、张献忠所领导,他们就要横行天下、赤地千里。作历史上有名的“流寇”。这种中心力量如为朱元璋、洪秀全、毛泽东所领导,他们就可以重建国家机器来改朝换代了。
但是对这种农民起义,一个衰世朝廷,如剿抚有术,他们也未必就造反到底。国有大故,他们往往也可受抚立功;外御强寇,内除反侧。这一事例在汉末唐初两宋乃至民国时代都屡见不鲜。当年东北的“胡子”、抗战初期淮河流域的“马虎”(红枪会)都是入侵敌军所敬畏的爱国游击队。后者且为笔者所亲见亲闻。但是他们只能做敞“敌停我扰”的辅助力量。招抚不得其当,他们就抗敌不足而扰民有余了。抗战期间的“八路军”就最善于利用他们来扩充自己。庚子年间那些胡涂的满族统治者竟然想利用他们作“扶清灭洋”的主力,终于失去控制。闯下了滔天大祸,如此而已。没啥深文大义也。
当年的“义和拳”,今日的“气功师”
在庚子(一九〇〇)之前在直隶(今河北)山东一带,农民运动的中心力量显然是“义和拳”。义和拳本是有数百年以上历史的“拳术”。我国拳术本有内外两派,所谓“ 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义和拳亦名义合拳,可能是内外兼修的。内外兼修的拳术往往能练出一些科学上不能解释的“特异功能”来。
朋友,这种特异功能是实有其事啊!如今不特大科学家钱学森笃信不疑,连下才也不得不信,因为我曾亲自参加过中国气功大师严新的“带功讲座”。亲眼所见,哪能是假呢?最近侨美邻人之妻,一位五十开外的华裔老太太,就因为练气功的“自发功”而不能“收功”,一下“飞”出了两丈多远而摔断了膀子呢!至于“铁杆压喉”、“卡车辗腹”、“头断石碑”等等现在也都不是新闻了,也都是笔者所亲见。庚子年间的洋人亦屡有类似的报导。义和拳早期的大师兄本明和尚,据说就是“浑身气功、能避枪炮”。
不过他们那时表演气功要设坛烧香、昼符念咒,然后才有“鬼神附身”。严新的气功不搞那一套迷信也照样有效,所以钱学森教授就认为是一种新科学了。
义和拳那一套事实也就是一种“气功”。中国古代自春秋战国以降,对气功的记载是史不绝书的。《史记》所记“大阴人”,以阴格桐轮;台北今日还不是有一家以“阴吊百斤”为号召而生意兴隆?据吾友刘绍唐先生他们说,这都是千真万确之事呢!
所以气功之为术,在我国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半世纪来余读“义和拳源流论”,不下数十篇,大半都是浪费精力的以偏概全之作也。
严新说他在大陆某次带功讲座,一场便有听众十九万人。最近他在洛杉矶某大学讲道, 美西七座大学校园“同时带功”!华夷学生舍学相从者,多如过江之鲫。
最近在联合国一次表演会上,余亦获晤另一气功大师“鹤翔桩创始人”的赵金香先生。他说:“严新有“听众”数十万人,我有一千四百万学生呢!”
乖乖,有学生一千四百万人,则“扶清灭洋”、“兴无灭资”…… 何事不可为? 据大陆学人告诉我,这批气功大师原都是中南海内的御医红人。他们为诸当国者保健防老、壮阳补肾,都受尽青睐。不幸他们在民间的信徒亦动辄百万千万。万一这些千万信徒也搞起黄巾军、白莲教和天安门来,那还了得?有老佛爷当年的恶例在,所以当政者对诸大师也就由疏远而到防范了。因此有很多大师小师,一旦出国便流连海外,乐不思蜀矣。
“毓”字帅旗下的“义和团”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