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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还脚踢出。
这时史镖头也已和那姓贾的动上了手,白二将郑镖头扶
起。郑镖头破口大骂,上前夹击那姓余的。林平之道:“帮史
镖头,这狗贼我料理得了。”郑镖头知他要强好胜,不愿旁人
相助,顺手拾起地下的一条板桌断腿,向那姓贾的头上打去。
两个趟子手奔到门外,一个从马鞍旁取下林平之的长剑,
一个提了一杆猎叉,指着那姓余的大骂。镖局中的趟子手武
艺平庸,但喊惯了镖号,个个嗓子洪亮。他二人骂的都是福
州土话,那两个四川人一句也不懂,但知总不会是好话。
林平之将父亲亲传的“翻天掌”一招一式使将出来。他
平时常和镖局里的镖师们拆解,一来他这套祖传的掌法确是
不凡,二来众镖师对这位少主人谁都容让三分,决没哪一个
蠢才会使出真实功夫来跟他硬碰,因之他临场经历虽富,真
正搏斗的遭际却少。虽然在福州城里城外,也曾和些地痞恶
少动过手,但那些三脚猫的把式,又如何是他林家绝艺的对
手?用不上三招两式,早将人家打得目青鼻肿,逃之夭夭。可
是这次只斗得十余招,林平之便骄气渐挫,只觉对方手底下
甚是硬朗。那人手上拆解,口中仍在不三不四:“小兄弟,我
越瞧你越不像男人,准是个大姑娘乔装改扮的。你这脸蛋儿
又红又白,给我香个面孔,格老子咱们不用打了,好不好?”
林平之心下愈怒,斜眼瞧史、郑二名镖师时,见他二人
双斗那姓贾的,仍是落了下风。郑镖头鼻子上给重重打了一
拳,鼻血直流,衣襟上满是鲜血。林平之出掌更快,蓦然间
拍的一声响,打了那姓余的一个耳光,这一下出手甚重,那
姓余的大怒,喝道:“不识好歹的龟儿子,老子瞧你生得大姑
娘一般,跟你逗着玩儿,龟儿子却当真打起老子来!”拳法一
变,蓦然间如狂风骤雨般直上直下的打将过来。两人一路斗
到了酒店外。
林平之见对方一拳中宫直进,记起父亲所传的“卸”字
诀,当即伸左手挡格,将他拳力卸开,不料这姓余的膂力甚
强,这一卸竟没卸开,砰的一拳,正中胸口。林平之身子一
晃,领口已被他左手抓住。那人臂力一沉,将林平之的上身
掀得弯了下去,跟着右臂使招“铁门槛”,横架在他后颈,狂
笑说道:“龟儿子,你磕三个头,叫我三声好叔叔,这才放你!”
史郑二镖师大惊,便欲撇下对手抢过来相救,但那姓贾
的拳脚齐施,不容他二人走开。趟子手白二提起猎叉,向那
姓余的后心戳来,叫道:“还不放手?你到底有几个脑……”
那姓余的左足反踢,将猎叉踢得震出数丈,右足连环反踢,将
白二踢得连打七八个滚,半天爬不起来。陈七破口大骂:“乌
龟王八蛋,他妈的小杂种,你奶奶的不生眼珠子!”骂一句,
退一步,连骂八九句,退开了八九步。
那姓余的笑道:“大姑娘,你磕不磕头!”臂上加劲,将
林平之的头直压下去,越压越低,额头几欲触及地面。林平
之反手出拳去击他小腹,始终差了数寸,没法打到,只觉颈
骨奇痛,似欲折断,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之声大作。他
双手乱抓乱打,突然碰到自己腿肚上一件硬物,情急之下,更
不思索,随手一拔,使劲向前送去,插入了那姓余汉子的小
腹。
那姓余汉子大叫一声,松开双手,退后两步,脸上现出
恐怖之极的神色,只见他小腹上已多了一把匕首,直没至柄。
他脸朝西方,夕阳照在匕首黄金的柄上,闪闪发光。他张开
了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伸手想去拔那匕首,却又不敢。
林平之也吓得一颗心似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急退数步。
那姓贾的和史郑二镖头住手不斗,惊愕异常的瞧着那姓余汉
子。
只见他身子晃了几晃,右手抓住了匕首柄,用力一拔,登
时鲜血直喷出数尺之外,旁观数人大声惊呼。那姓余汉子叫
道:“贾……贾……跟爹爹说……给……给我报……”右手向
后一挥,将匕首掷出。那姓贾的叫道:“余兄弟,余兄弟。”急
步抢将过去。那姓余的扑地而倒,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此不
动了。
史镖头低声道:“抄家伙!”奔到马旁,取了兵刃在手。他
江湖阅历丰富,眼见闹出了人命,那姓贾的非拚命不可。
那姓贾的向林平之瞪视半晌,抢过去拾起匕首,奔到马
旁,跃上马背,不及解缰,匕首一挥,便割断了缰绳,双腿
力夹,纵马向北疾驰而去。
陈七走过去在那姓余的尸身上踢了一脚,踢得尸身翻了
起来,只见伤口中鲜血兀自汩汩流个不住,说道:“你得罪咱
们少镖头,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才叫活该!”
林平之从来没杀过人,这时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颤声
道:“史……史镖头,那……那怎么办?我本来……本来没想
杀他。”
史镖头心下寻思:“福威镖局三代走镖,江湖上斗殴杀人,
事所难免,但所杀伤的没一个不是黑道人物,而且这等斗杀
总是在山高林密之处,杀了人后就地一埋,就此了事,总不
见劫镖的盗贼会向官府告福威镖局一状?然而这次所杀的显
然不是盗贼,又是密迩城郊,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别说是
镖局子的少镖头,就算总督、巡按的公子杀了人,可也不能
轻易了结。”皱眉道:“咱们快将尸首挪到酒店里,这里邻近
大道,莫让人见了。”好在其时天色向晚,道上并无别人。白
二、陈七将尸身抬入店中。史镖头低声道:“少镖头,身边有
银子没有?”林平之忙道:“有,有,有!”将怀中带着的二十
几两碎银子都掏了出来。
史镖头伸手接过,走进酒店,放在桌上,向萨老头道:
“萨老头,这外路人调戏你家姑娘,我家少镖头仗义相助,迫
于无奈,这才杀了他。大家都是亲眼瞧见的。这件事由你身
上而起,倘若闹了出来,谁都脱不了干系。这些银子你先使
着,大伙儿先将尸首埋了,再慢慢儿想法子遮掩。”萨老头道:
“是!是!是!”郑镖头道:“咱们福威镖局在外走镖,杀几个
绿林盗贼,当真稀松平常。这两只川耗子,鬼头鬼脑的,我
瞧不是江洋大盗,便是采花大贼,多半是到福州府来做案的。
咱们少镖头招子明亮,才把这大盗料理了,保得福州府一方
平安,本可到官府领赏,只是少镖头怕麻烦,不图这个虚名。
老头儿,你这张嘴可得紧些,漏了口风出来,我们便说这两
个大盗是你勾引来的,你开酒店是假的,做眼线是真。听你
口音,半点也不像本地人。否则为甚么这二人迟不来,早不
来,你一开酒店便来,天下的事情哪有这门子巧法?”萨老头
只道:“不敢说,不敢说!”
史镖头带着白二、陈七,将尸首埋在酒店后面的菜园之
中,又将店门前的血迹用锄头锄得干干净净,覆到了土下。郑
镖头向萨老头道:“十天之内,我们要是没听到消息走漏,再
送五十两银子来给你做棺材本。你倘若乱嚼舌根,哼哼,福
威镖局刀下杀的贼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杀你一老一少,
也不过是在你菜园子的土底再添两具死尸。”萨老头道:“多
谢,多谢!不敢说,不敢说!”
待得料理妥当,天已全黑。林平之心下略宽,忐忑不安
的回到镖局子中。一进大厅,只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中,正在
闭目沉思,林平之神色不定,叫道:“爹!”
林震南面色甚愉,问道:“去打猎了?打到了野猪没有?”
林平之道:“没有。”林震南举起手中烟袋,突然向他肩头击
下,笑喝:“还招!”林平之知道父亲常常出其不意的考校自
己功夫,如在平日,见他使出这招“辟邪剑法”第二十六招
的“流星飞堕”,便会应以第四十六招“花开见佛”,但此刻
他心神不定,只道小酒店中杀人之事已给父亲知悉,是以用
烟袋责打自己,竟不敢避,叫道:“爹!”
林震南的烟袋杆将要击上儿子肩头,在离他衣衫三寸处
硬生生的凝招不下,问道:“怎么啦?江湖上倘若遇到了劲敌,
应变竟也这等迟钝,你这条肩膀还在么?”话中虽含责怪之意,
脸上却仍带着笑容。
林平之道:“是!”左肩一沉,滴溜溜一个转身,绕到了
父亲背后,顺手抓起茶几上的鸡毛掸子,便向父亲背心刺去,
正是那招“花开见佛”。
林震南点头笑道:“这才是了。”反手以烟袋格开,还了
一招“江上弄笛”。林平之打起精神,以一招“紫气东来”拆
解。父子俩拆到五十余招后,林震南烟袋疾出,在儿子左乳
下轻轻一点,林平之招架不及,只觉右臂一酸,鸡毛掸子脱
手落地。
林震南笑道:“很好,很好,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有长进,
今儿又拆多了四招!”回身坐入椅中,在烟袋中装上了烟丝,
说道:“平儿,好教你得知,咱们镖局子今儿得到了一个喜讯。”
林平之取出火刀火石,替父亲点着了纸媒,道:“爹又接到一
笔大生意?”林震南摇头笑道:“只要咱们镖局子底子硬,大
生意怕不上门?怕的倒是大生意来到门前,咱们没本事接。”
他长长的喷了口烟,说道:“刚才张镖头从湖南送了信来,说
道川西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已收了咱们送去的礼物。”
林平之听到“川西”和“余观主”几个字,心中突的一
跳,道:“收了咱们的礼物?”
林震南道:“镖局子的事,我向来不大跟你说,你也不明
白。不过你年纪渐渐大了,爹爹挑着的这副重担子,慢慢要
移到你肩上,此后也得多理会些局子里的事才是。孩子,咱
们三代走镖,一来仗着你曾祖父当年闯下的威名,二来靠着
咱们家传的玩艺儿不算含糊,这才有今日的局面,成为大江
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镖局。江湖上提到‘福威镖局’四字,谁
都要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好福气!好威风!’江湖上的事,
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