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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但他近来比以往更沉默寡言。哪天天黑之前你到我家来串串门子,想法引他谈谈吧。看在圣母的分上,可别说是我指使你这么干的。他一生给过我的惟一的一顿打,就是因为我不小心泄露了他的秘密。我不想再挨他打了。天晓得,我嫁给一个男人是为了得到安慰,而不是为了挨打。”
凯瑟琳真到他们家去串了门子。乔里昂自然乐于告诉她,他怎样帮助过她儿子,说不定还救过他的命。这对凯瑟琳并不算什么新闻。然而,当她盘问他是否猜得出为什么她儿子既不回来也不写信时,他便狠狠瞅了他妻子一眼。他妻子却装着冷漠坦然、莫名其妙的样子,不理睬他的目光。他只是简慢而不高兴地作了个回答:“别人都猜不出,为啥我就能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等等,等等。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以为市长会把秘密告诉我这样一个人吗?”
“那么市长准知道什么内情!”凯瑟琳机敏地说道。
“有可能。除开他还有谁知道!”
“我得问问他。”
“但愿如此。”
“我要告诉他是你说他知道的。”
“好吧,太太,你把他变成我的仇人好了。这就是哪个倒霉鬼给你们女人讲点什么事,总会得到的报应。”从此以后,乔里昂便缩了回去,变得像刺猥一样不可穿透,也几乎像刺狠一样棘手。
他的发现使得这两个可怜的妇女感到痛心和吃惊,同时也激起了她们的好奇。盖斯布雷克特由于某种原因成了杰勒德的死敌。他制止过他的婚姻,关押过他,追逐过他。而如今他过去的仆人又暗示说,他掌握着杰勒德之所以杳无音信的线索。她们把乔里昂的每句话、每一点表现都斟酌了一番,但一切仍然神秘莫测。凯瑟琳叫玛格丽特亲自去见见他。“你年轻,样子又逗人喜欢。也许你比我强,能从他口里知道更多的东西。”
这是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
有一天,玛格丽特抱着娃娃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乔里昂家,轻轻敲了敲他家的门。“进来。”一个粗壮的声音说道。她走了进去,看见乔里昂正坐在火炉边。一看见是玛格丽特,他便站起来哼了一声,冲出门去。“太太,他是对我发脾气吗?”玛格丽特脸色通红地问道。
“你得原谅他,”琼相当冷漠地回答道,“他怪你没能让他发财,反倒把他搞穷了。他说是因为一张什么羊皮纸弄丢了。就因为那一张没找到,市长什么也没给他。”
“哎呀,是杰勒德拿走了。”
“很可能。我男人说你不应当让他拿走,因为你向他保证过要把每一张都保存好。说真的,我也不能责怪我的乔里昂生你的气。一个穷人差点要发笔财,却因为他帮助过的人失信而倒了霉。这的确是叫人很难受的。不过,我给他讲了另一番道理。我说:‘像你我这种摆脱了困难的人,不应当对正遇到困难的人太苛刻。再说,那位太太困难也真不少。’就要走了吗,太太?干吗这么忙呀?”
“啊,我没有必要把一个好人撵出他自己的屋子。”
“好吧,你走之前让我吻吻这娃娃吧。可怜的娃娃,他可没有什么过错。”
碰了这个冷酷无情的钉子之后,玛格丽特下了一个决心,至于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决心,她连凯瑟琳也没有告诉。
不久以后便是娃娃的生日。那天,玛格丽特没有干活,而是穿上她做礼拜穿的盛装抱着孩子到教堂去,为杰勒德的平安归来做了一个满腔热情的长时间的祷告。
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克莱门特神父在巴塞尔的敏斯特教堂也为玛格丽特在天之灵做弥撒,做祷告。
第七十八章
某个恶棍,我想是西布兰特吧,曾经说过:“说谎又不像用斧子劈人。”
这话有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能预测到以有形的武器打击别人所产生的后果。但说谎的后果却无法估量。事情的性质可以发展到难以预计的地步。
在日常生活当中,谎言能断送一个人的性命,或摧残两三个人的生命。
至于说到这本小说,那么你们可以看到,那毫无心肝的谎言造成了这么多可怕的后果!
但说谎的人也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那两兄弟编造谎言,本来只是为了少一个人来分他们的家产,却看到小杰勒德已经在他们母亲的心里取代了杰勒德原先所占的位置。不仅如此,有一天伊莱还公开宣布,由于杰勒德失踪,也可能已经死去,他已在遗嘱中规定,要给小杰勒德以及杰勒德的寡妇玛格丽特各一份遗产,以保证他们母子的生活。
听到这一宣布,那两个不孝之子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个难堪的眼色很可以作为对搞阴谋诡计者的一个警告。科内利斯刚想说杰勒德很可能还活着,但看到母亲在把眼睛盯着他,便及时止住没说。
参与造谣的另一个人,盖斯布雷克特·范·斯威顿,如今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看到,他的财产将和他分手,而他的罪恶将紧紧缠住他灵魂的那一天正在迅速到来。
由于这人十分聪明,他要想完全自我欺骗也是不可能的,因而他从来没有能够摆脱一阵阵的悔恨。在他考虑把杰勒德的信交给玛格丽特的时候,他跟自己达成了一个妥协。他心中那个巨人般的贪婪鬼说道:“我不能放弃我的田地和钱财。”但他那矮子般的良心又说道:“我将不给她造成不必要的痛苦。”
他先启开封缄,发现信中没有一个字谈到那张契据,便亲手把信交给了玛格丽特,并自我夸奖说这是做了件弥补过失的好事。这是自知有罪的人兼做自己的法官时常见的一种自我慷慨。
玛格丽特生了一个小孩。这使他感到震动和惊奇,并使他从一个新的角度来看待自己那个伤天害理的勾当。要是他的信发生作用,那么他就会给玛格丽特带来坏名声;而玛格丽特本是他一位朋友的女儿,另一位朋友的孙女,同时他还剥夺了她理当继承的遗产,把它据为己有。
这些思想困扰着他的心灵。如今他的身体正在衰竭,时常不知不觉地回想起昔日的朋友,从而使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他还是不敢坦白,因为神父是诚实而正直的人,一定会要他退赔;而对他来说,贪婪是个根深蒂固的习性,悔悟只不过是一种感觉。
有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他从市政厅回到家里,发现有个妇人抱着娃娃在前室等他。他看到她蒙着面纱,便揣测她一定有什么感到羞愧的事,于是摆起一副师长的架势对她讲话。不料她把面纱放了下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的面孔。
这女人正是玛格丽特布兰特。
她的突然出现,以及她这种唐突的态度使他大吃一惊,无法掩饰他的窘态。
“我的杰勒德在哪儿?”她的胸脯起伏不停地喘着气叫道,“他还活着吗?”
“我可不知道,”盖斯布雷克特口吃地说道,“不过,为你着想,我倒希望他还活着。请你进来坐吧。来人呀!”
“我就站在这儿不走。”玛格丽特说道。接着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以一个激动的女人所具有的全部气力按住了这个老头子。“你掌握了一个叫我伤心的秘密。你说,为什么我的杰勒德还没回来?为什么好几个月了连一行字都没寄回来?答复我这个问题。要不,我要让全城人,更不用说你的仆人,都倾听我的控诉。我的痛苦太深了,你休想拿它开玩笑。”
他坚持说有关杰勒德的情况他一无所知,但毫无用处。她告诉他,叫她来找他的人对她说的可完全两样。“你的确知道,他为什么既不回来,也不写信。”她坚定地说道。
这时,盖斯布雷克特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摆出他那副威严的架势说:“难道你愿意相信两个坏蛋对一个堂堂正人君子的攻击?”
“哪两个坏蛋?”她机敏地说道。
他支吾起来。“你不是说——?瞧,我是个可怜的老朽了。我的记忆力不行了。你一跑来,把我搞糊涂了。我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鬼话。”
“先生,你说得对,你的记性是不行了,要不你就不会把我们当做仇人。你得过鼠疫,当时谁都不愿挨近你,是我父亲救了你,并且一直像朋友那样对待你。我祖父弗洛里斯在你年轻时,看你贫穷也帮助过你。而且你从小到大都一直得到他的宠爱。你和我们祖孙三代都打过交道,而这娃娃是我们家的第四代。他是你老朋友彼得的外孙,你老朋友弗洛里斯的重外孙。你低下头来望望他这天真的面孔,也回想回想你那两个老朋友的面孔吧!”
“妇人,你真是在折磨我。”盖斯布雷克特叹息道,一边倒在一个长凳上坐了下来。她看到时机有利,便跪倒在他面前,把娃娃放在他膝头上。“这失去父亲的孩子是我可怜的玛格丽特的娃娃。我没干过对不起你的坏事,而且是出生于一个宠爱过你的家庭。你瞧瞧他的面孔吧,它将比我讲的话更能打动你的心。天上的圣徒呀!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和她的娃娃能干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使你忘了你自己的年轻时代,忘了你当时也曾像这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呢?你瞧他正望着你的面孔,哀求你送回他的爸爸!”
她用手托着娃娃的臀部,把它越举越高,使得娃娃在老人的眼底下微笑起来。
他带着一种狂乱而痛楚的表情望了一眼可爱的娃娃,同时也望了一眼那跪着的母亲,立刻跳起来尖声叫道:“滚开!你们是一对毒蛇。”
被刺痛的灵魂使得老人的四肢恢复了短暂的活力。他快步地走来走去,一会搓着手,一会扯扯他的白头发。“我能忘记那些岁月吗?别的一切我都能忘记,但这些我没有忘记。啊,妇人,妇人,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我看见的都只是故人的面孔,听见的都只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