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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杰勒德急切地叫道,“上帝在上,可不能这么说!那不是撒谎,神父。您知道得很清楚,磷先就是您的,现在也是您的。”说着,他把那瓶子塞进神父的手中,“可惜这是个微不足道的礼物。您不愿为神圣教会从我钱袋中收下一点微薄的捐赠吗?”他一边眼睛闪闪发光,一边把钱袋伸了出来。
“不行,”神父唐突地说道,并很快把手拿到背后,“一文也不行。不行!不行!你既穷又漂泊无依。你最好每天中午来我家和我一道用饭,因为我打从心眼里喜欢你。”说着他把手抄在背后,非常突然地转身走开了。
他的两只手在发痒。
但它们总算白白地痒了一阵。
善心人有所不为。
杰勒德急忙赶到旅店,以便消除丹尼斯由于他离开得这么神秘、这么长久一定会产生的焦急。但他看到他却是怡然自得地坐着,和两个态度大方、面色红润的贵妇人在玩掷骰子的游戏。
杰勒德感到不高兴。“千万别忘了让内冬!”他脸涨得通红地说道。
“关她什么事?”丹尼斯一边兴高采烈地摇着骰子一边顶撞道。
“她说‘女人一文不值’。”
“啊,是吗?女士们,对这你们该说什么好呢?”
“我们说,只有那些太老、太丑、太笨、不讨女人喜欢的人才会说女人的坏话。”
“你们说太笨,是吗?聪明人可不会有足够的痴憨来取悦女人,也不会有足够的疯狂竟有心去取悦女人。”杰勒德高傲地说道,“但我这是跟我的伙伴讲,不是跟你们这些初见面就和男人这么随便的厚脸皮的癞蛤蟆讲。”
“别讲道了,伙伴。往我们头上抛几句谚语吧。姑娘们,论讲谚语他可比得上所罗门。我想他是用谚语培养大的。”
“让你的友谊成为有口皆碑的谚语吧!”杰勒德对答道,“你的友谊一见石榴裙就烟消云散了。”
“太不幸了!”丹尼斯叫道,“我才用小弹丸说说,你就用匕首来回答。”
“但愿我能用匕首回答。”杰勒德对答道,“再见。”
“多么不文明的小人!”一个姑娘说道。
杰勒德打开门把头伸进来。“我想到了一个谚语。”他刻薄地说道。
谁和女人厮混,
谁就死于贫困。“拿去吧。”道了这霹雳般的智慧的古谚之后,他就趁他们谁也没有来得及反驳就恶意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由于先前的焦急搞得他十分疲惫,于是他走进酒吧,想吃片面包,喝杯酒。店老板只肯卖一品脱一瓶的酒。好吧,他准备喝它一瓶。但是,当他把瓶里的酒和瓶子的大小一比,便发现差别很大。他仔细地看看瓶子,发现瓶子细小的颈部玻璃薄,而接近底部时异常厚。他马上把这个发现提了出来。
店老板高傲地回答说,他并不制造酒瓶,丝毫不能为酒瓶的形状负责。
“这我们倒要马上见个分晓。我要把你这个一品脱的瓶子拿给副知事看。”
“看在上帝的分上,不必,不必,”店主马上改变口吻说道,“我很愿意使顾客满意。如果碰巧这一品脱的瓶子不足量的话,我们将对这一瓶和相似的另一瓶共收三分而不各收两分。”
“就这样吧。我很佩服你,作为如此漂亮的一家旅店的老板,竟会这么做生意。再说,酒喝起来也很像矿泉水的味道。”
“年轻的先生,”店主说道,“这家旅店不像大多数旅店那样割旅客的喉咙。好在这方面你是很了解的。‘白鹿’不是狮子,也不是熊。不管这儿发生什么高明的盗劫案,都只可能是对可怜的店主干的。要是他和少数肯付账的人打交道时不狡猾一点,他怎么活下去呢?”
杰勒德对这套办法表示彻头彻尾的反对,因为诚实的买卖应当是薄利多销,既不欺人,也不受人欺。
店主对这一幅幻景叹息起来:“人们在天堂也许能开设这样一家客店,但不是在勃艮第。开往战场的步兵也被派到我们店里宿营。我怎能不因为他们的光顾而赔钱呢?他们每天只付两分,但他们光吃的就值两分,还不算喝酒。卖赦罪符的都是我的好朋友。至于香客们,你想我能从他们身上赚到什么呢?天晓得,只有亏本。行吟诗人和魔术家可以吸引顾客,但除开付酒钱以外就自认为有权不付别的账。碰到凡俗教士,我是不亏也不赚。但黑衣和灰衣游行修士虽然发誓终身贫穷,可并没有发誓终身挨饿。他们吃起来简直是狼吞虎咽。除开他们的祷告以外,对店主分文不给。而且天晓得,很可能给的还不是祷告。我爹在的时候,我们可以代人筹办婚礼。但现在那些大贵族也把房屋、餐具、酒杯、羹匙出租给任何想结婚的诚实情侣,就连机械工匠也带着他们的新娘和祝贺的宾客去贵族家举行婚礼。尽管我们能够为参加最舒适的婚礼的宾客准备席位、餐具、酒具,足够使他们吃喝跳舞一个星期之久,他们还是不来光顾我们。大贵族过去只是论桶卖酒。现在,他们甚至在市场上自由地叫卖他们的酒,并按加洛品来零售。我们怎么竞争得过他们呢?他们酿酒,而我们是从酿酒者手上买酒。好在验尸还在我们店里进行,这倒给我们带来相当不错的利润。但是口还没塞满,肉就跑掉了。”
“你们应当改善供应。”听他唠叨的杰勒德说道。
“法律不容许我们这样做,因为法律禁止我们在市场刚开始时进入市场。等我们赶到时,市民把什么都买光了,只剩下他们不要的东西。另外,法律还禁止我们一次购买三蒲式耳以上的面粉,而集市每星期才一次。至于杀猪宰牛的,要是我们不给他们贿赂点什么,他们就不给我们宰杀。”
“别丧气!”杰勒德亲切地说道,“各行各业都有点小鞋穿。”
“不错,但不像我们这样。我们是单方面受压,寸步难行,就像穿小鞋,疼得只能半边脚着地瘸着走。具体说,就是如果我们不付钱给卖给我们面粉、酒和肉的商人,他们可以把我们投入监狱,把我们关到要么还债,要么见上帝为止。但我们却不能把那些向我们购买同样食物的人投进监狱。我们可以因为旅客欠债而把他的马扣下来。但上帝在上,扣押在哪儿呢?只好扣押在我们自己的马厩里,花我们的钱让它吃个没完没了。不仅如此,我们还能扣押旅客本人。但扣押在哪儿呢?扣押在监牢里吗?不行,我们得把他扣押在我们店里,免费给他食宿。难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天老爷,这要不行,只好让他滚蛋。我们最老实的顾客要算是贼。祷告上帝,但愿多有些贼。他们并不仔细研究酒杯的形状,也不细看店主的账单。就他们和他们的钱袋来说,都是来也容易去也容易。他们挥金如土,因为他们只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醉后西天会。但是抓贼的,不仅没通过这一好榜样受到教益,反而没完没了地掠夺可怜的店主。当高贵的或诚实的旅客光临舍下时,宪兵就跑来假装对他们有怀疑,要求搜查他们及其证件。为了避免这种冒犯,店主就得以丰盛的酒肉相待。再就是检验度量衡税,你又得用酒肉去堵他们的嘴。外加市政税、王室税、议会税,成群的税。每种税肚里都藏有一只狼,食道里都有块海绵。此外还有修士、游行修士、香客、朝圣者、当兵的、抽税的、宪兵队长和宪兵,更有硬着头皮赖账的。‘白鹿’怎么能顶得住所有这帮人呢?要是不像‘天鹅和玫瑰’、‘野猪头’、‘红狮和老鹰’、‘月与星’以及‘沼泽’那样以谋财害命来保存自己,‘白鹿’怎么经得起要一品脱酒就给一品脱呢?何况什么东西都在猛涨价。要晓得,小伙子,我每卖一磅面包就得花我三个铜但尼尔的成本;一苏才十二但尼尔。按吨买来的酒每品脱得花我四但尼尔。每袋木炭花两苏,而且一天就用光了。一对鹤钨五苏。你看这怎么办?谁听到过这种事?花五苏钱买两个小家禽,而且全是骨头和羽毛!一对鸽子三十但尼尔。这简直叫人倾家荡产!而我们又不许随市价而涨价。我告诉你,这真是穿小鞋,半边脚在地上踩,疼得我们眼淌泪水叫乖乖。芥菜、辣子、盐、柴也不许收费。你以为我们是不花钱弄到手的吗?蜡烛是每磅一苏,盐是每英石五苏,辣子是每磅四苏,芥菜是每品脱二十但尼尔。而新鲜肉在肉叉上一烤就要缩。难道除开重量亏损我就什么也不赔了?嘿,你知道我给厨师的工钱是多少?我看你永远也猜不出。就像我说我是活受罪一样千真万确:一年一百苏,丝毫不差。
“我雇的侍者是每年三十苏,还不算外块。他比我有钱得多。再说,挨敲诈不算,还得受气。上个礼拜天我上教堂去——不过教堂并不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神父不是责骂旅店老板吗?我承认他贬责了各行各业,但就是放过了那以放荡、傲慢、懒惰而闻名的行业——神父业。请你注意,他对其他几俗阶层都只是用羽毛拍打,而对我们旅店老板可是用牛鸡巴狠狠地打。这也不敬神,那也不敬神,最不敬神的则是在弥撒期间照常开门。嘿!明明是法律命令我们为来自别的城市,必须停留、逗留或过宿的旅客昼夜开门的。原话就是如此!要是我们拒绝他们,不管有弥撒没弥撒,他们都可以告到知事那儿,罚我们款。至于说一个市民跟随真正的旅客潜入旅店,那能怪我吗?他们都赌咒说他们是疲惫的旅客。难道我认得出这么么大一个城市的每张面孔吗?结果是:如果我们遵守法律,我们可怜的灵魂就要遭罪;如果我们不遵守法律,我们可怜的干瘪钱袋就要两孔淌血,既被罚款又失掉旅客。”
人们泛泛地谈自己时只像“潺潺的小溪”,而一谈起他们的委屈时,却像“闪烁的河流”,老是口若悬河,滔滔不决。
因此,对于我的读者们(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