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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我又如实地告诉了他。他说道:‘蓬·贝克,那方块是个警告。是某个好心的图鲁昂德游行修士往西去穿过村庄时留下的,意思是有危险。那中间有两点的圆圈是我们这个行道的另一个弟兄画的,意思是说,那画的人,不管是洛林·塔拉普、特里布勒,还是卡丹·库尔·德·布瓦或别的某个人,在这儿乞讨的时候挨过揍,并在斯特拉宾监狱蹲了两个月。’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至于说到书籍,那你们的都只能算是装在包包、里的可鄙的小书。我的书只有三本:法国,英国,德国。它们都是用一种语言写的,好让我的弟兄们和各国的人民都看得懂。这个才是我所谓的学问。既然这儿的人要鞭打和监禁有脓疮和残疾的叫化子,我得到我的化装室去一下。’说罢他就冲到一个篱笆后面,不一会就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地走了回来。穿过村庄以后,我在一个足枷上坐了下来。正当那剃头匠的徒弟在一块大石头上磨剃刀时,害怕大城市的我则对着这小小的村庄弹起我的索特里琴。我把琴定好音,用两个木制的琴拨灵巧而敏捷地上上下下拨动着琴弦,接着,仿效我听到该国行吟诗人唱过的那样,大声而响亮地唱道:
“谁想获得知识,谁就来听我的故事。’反正唱的都是一些废话。男男女女的村民很快聚集在我的周围。这时我停止唱歌,在索特里琴的伴奏下吟诵了一段取自《圣徒行传》的快乐的短故事。这《圣徒行传》是我据以杜撰愉快故事的一个手册。唱完以后,我马上又弹起来,并在索特里琴的伴奏下打口哨哼了一个库尔·德·扎特的魔鬼小调。你知道,上帝给了我一个无论在音域或音调上都少有的打口哨的本领。我明快而响亮地打着口哨,哼着快活的曲调,并在快速的时候徐徐地拨弄琴弦,徐缓的时候则跳跃式地拨弄琴弦,有时甚至停下来,像云雀在空中扑动翅膀那样在一个音符上颤动。村民们一个个都像要把我吞掉似的如醉如痴地听我弹唱。我转过头来一瞧,只见我的主人要钱心切,手心发痒,已把帽子扔在地上;铜板在一个劲地往帽子里面抛。我认为,光打打口哨就把穷人口袋里的面包骗出来,是很不道德的事。于是我停止弹唱,打算走开。但我发现我并不能利落地马上走掉,因为男人和女人都搂着我拚命地亲嘴,尽管他们满嘴的大蒜味。‘你瞧,主人。我认为这是把魔鬼劈成两半,而保留其洁白的一半。’他说,‘蓬·贝克,我真是做了一笔好生意。’接着他对我说,他要到圣地去一趟,要我留在原地别动。我留了下来。只见他跳过一条沟,往教堂公墓走去。教堂执事正在挖一个墓穴。我的主人和他闲聊了一阵之后,便带着一个指关节骨回来。不过,当时我还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他要把墓地称为圣地,只是饭后才把事情搞清楚。当时,我正在给一个小客店的纹章上油彩,他乖乖地坐在我旁边,不声不响地拿着那骨头又是削又是锉,还不停地用纸擦光。我对他说,诚实的工作岂不也很有味道吗?‘像雨水一样的味道。’他嘲笑道。‘你在干什么?’‘在做一对骰子。剩下的骨头将用来做一个圣安东尼的拇指骨和圣马丁的小指骨来骗骗虔诚的信徒。’真是个无赖!亲爱的玛格丽特,你可以看到,在前往莱茵河的途中我们的生活是怎么过的。倚仗着那两个我最不重视、最不赖以为生的技艺,每到一处我都受到人们的欢迎。如今我已穷得不必再害怕什么强盗了。但挣来的钱也能使主仆二人在路上维持生活。晚上,我经常给某个旅店老板或老板娘画张像,因此离开旅店时反而更富了一点。当然这只是少数人才有的幸运。但我的老板却很瞧不起这种平静的生活方式。他说:‘我喜欢生活有变化起伏。’说实在的,他倒是不缺乏变化起伏。他可以在一天之内比我花三天工夫挣的还多。但碰上一个倒霉的日子,按他自己的话说,那就简直是成天遭到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而不是接到雨点般扔来的钱币。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瞧不起我,说我的思想机械得可怜,并且蔑视我的艺术,而吹捧自己化装的艺术。
“不过,偶尔他还是显得很不自在。当我们穿过艾克斯城的时候,我们碰到一个乞丐很快从旁边走过去,一只手抓着马车的尾部,酷刑吏则不断地用鞭子抽打着他那血淋淋的裸脊背。那勇敢的家伙,即使遭到如此的鞭打,也不表示丝毫悔恨。每抽打一次,我的心都要畏缩一下。我的老板则垂着头不敢张望。
“‘迟早会这样的,蓬·贝克,’他说道,‘迟早会的。’看到他那憔悴的面孔,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久我们来到一个城市,这城市的名字我一时记不起了,但记得是在一条美丽的河边。我们来到桥底下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全身发抖。我问:‘喂,出了什么事?’他说:‘啊,真瞎眼了,他们在那儿处死罪犯。’他硬要坐一条船,从水上过河。但这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跳出油锅又落进了火里。船夫告诉了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处死的是一男一女,因为他们偷窃别人屋子的玻璃窗。那男人天明时已被绞死,而那女人则将被活活溺死。说时迟那时快,船夫刚一说完,施刑的人就把那女人往桥下一推,使她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掉进了河里。啊,玛格丽特,那要命的‘扑通’落水声多么凄惨!甚至现在还在我耳边回响。但更惨的还在后面。虽然她被捆着,可又浮了上来,口里喊着:‘救命呀!救命呀!’我当时什么都忘了,一听到妇女喊救命的声音便准备跳下水去救她。要不是船夫和库尔·德·扎特紧紧抱住我,而且坐在小船里的刽子手的帮凶已赶来把他那带钩的杆子缠住了她的长发,并把她硬按下去了结了她的生命,我肯定会跳下水去的。啊,圣徒们岂是以这样的方式回答我们求救的呼声!可怜的库尔·德·扎特痛苦地呻吟着。我则坐着,一边捶胸顿足地哭泣,一边呼喊道:‘上帝是用什么来制造人心的哟?!’”
读信的人读不下去。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淌了下来。杰勒德在洛林哭泣,她则在鹿特丹流泪。对她的心灵来说,把他们隔开的距离不过像房间的宽度那样,只有几步之遥。
信中许多感人之处以及读信者的女性之美,使伊莱深受感动。这时,他十分和蔼可亲地说道:“别急,姑娘。我想,你们当中应该有个人找个小凳子来给她垫垫脚。瞧她很快就要坐月子了。”
“要是我胆子大一些的话,我会为她干比这更多的事。”凯瑟琳说道,“拿着,科内利斯。”她递给他一张小板凳。那位贵人,尽管比以前更恨玛格丽特,却把它接了过去,小心地垫在她脚下。
“太太,您真是大客气了。”她支吾着说道,“我马上就往下读。这是我报答您所能做的惟一的事。”
“我看到我的大老板脸色灰白,显得十分惊恐。我想这可怕的悲剧来得正是时候,好警告他及早回头。于是我竭力劝说他改邪归正,对他大谈犯罪者及其可怕的下场。他说:‘太晚了!太晚了!’一边咬咬牙齿。我告诉他,‘太晚’二字是魔鬼最喜欢对悔悟者的耳朵悄悄讲的两个字。我说:
上帝是仁慈的,
是不会让有罪的人绝望的。“太晚了!’他再次说道,一边咬着牙齿,扭曲着面孔,仿佛毒蛇在咬他的内脏。但是,天哪,他的心简直像流水一般瞬息万变。我们还没来得及走到城外,又见他在欢喜地唱歌了。城门外一株小树的树枝上吊着另一个罪犯,离地面还不到一码高。一看到这个情景,这浪子马上又收起了他的乐曲。我们还没有走出一浪远,他便假装掉了念珠,跑了回去。正如我将告诉你的,当然不是抱着什么好的企图。我十分缓慢地漫步前走,并时常停下来。忽然,他又跋着一只脚,绑着绷带走了过来。我问他是怎么搞法,竟装扮得那么内行。‘啊,这是我的奥妙。要是你想知道,你得参加我们的帮会。’这时我们正穿过一条窄巷,在巷口看到一个写有字的石头,用一个叉形符号告诉叫化子,应当往哪边走。‘这是说那边有农舍,正等待着您的光临。’他向那座农舍走去,带着食物、钱和酒回来了。‘这家伙起了作用。’他说道,一边骄傲地拍拍他的独脚,然后解掉他的绷带,带着一副自豪的表情指给我看他小腿肚子上的一个洞,大得几乎可以把你的拳头放进去。要是不熟悉他的鬼把戏,那么,这只脚很可能会骗走我最后一个铜板。很快,我们看见路边又有一座农舍。他向它走去。我站在那儿考虑了半天,是否应当独自跑掉,以免自己因为他的缘故而遭致羞辱?但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很大的闹嚷声。我的老板被一个农夫和他的帮工痛打之后,正跛着脚呼唤着我向我走来。那两个庄稼汉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但更大的灾祸正接踵而来。一个恶作剧的家伙放出一条公驴般的大狗,大声吼着追赶他,顿时把他踩倒在地。我料想这家伙必死无疑(但他却命最大,最不容易死),便抽出我的剑,吼着跑过去。还没等我走近他身边,那大狗已经扯掉了他的坏腿,带着它狂吠着跑回它的窝里。库尔·德·扎特松脱了捆着他的绳结,像只四凫似的轻快地跑来,头发竖立着,用两根拐杖向身前背后扑打着假想的狗,宛如一个歪歪倒倒的风磨。他顺着大路跑去。我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发现他正在吃饭。‘该死的昆司!’他说道,而且在整个吃饭过程当中,也只重复着这句咒语,‘该死的昆司!’
“‘我说呀,我得搞清楚昆司究竟是什么,我才会咒骂它。’
“‘昆司?嘿,昆司是狗嘛!’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唉,他真是做了一笔坏生意。‘好了,好了,’他说,‘明天我们就能到德国。那儿的人酷爱音乐。他们不打扰叫化子,除非叫化子附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