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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女人,照顾她一辈于,爱她一辈子,不管她的腿是不是断了都一样爱她。
可是朱猛已经先扑过去抱住了她,所以他就默默的走了。
他只有走。
——他能走多远?该到什么地方去?要走多远才能忘记这些事?
这些问题有谁能替他回答?
距离天亮的时候越近,大地仿佛越黑暗。小高躺下来,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仰视着黑暗
的穹苍。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既然睁开限睛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闭上眼睛又何妨?
“这样子会死的。”
他才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个人冷冷的说:“今年冬天长安城里最少也有四、五个人是
这样子冻死的,冻得比石头还硬,连野狗都啃不动。”
小高不理他。
——既然活得如此艰苦,死了又何妨?
可是这个人偏偏不让他死。
他的下颚忽然被扭开,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热辣辣的东西冲入了他的咽喉,流进了他的
胃。
他的胃里立刻就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使得他全身都温暖起来。
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石像般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口箱子。
一个不平凡的人,一口不平凡的箱子。
这个人如果想要一个人活下去,无论谁都很难死得了,就正如他想要一个人死的时候,
无论谁都很难活得下去。
小高明白这一点。
“好酒。”他一跃而起,尽力作出很不在乎的样子:“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不是沪州大
曲?”
“好像是。”
“这种事你是瞒不过我的,别人在吃奶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喝酒了。”小高大笑,好像
真的笑得很愉快:“有人天生是英雄,有些人天生是剑客,另外还有些人天生就是酒鬼。”
“你不是酒鬼,”这个人冷冷的看着小高:“你是个混蛋。”
小高又大笑:“混蛋就混蛋,混蛋和酒鬼有什么分别?”
“有一点分别。”
“哪一点?”
“你看过就知道了。”
“看什么?”小高问:“到哪里去看?”
这个人忽然托住他的胁,带着他飞掠而起,掠过无数重屋脊后才停下。
“这里。”他说:“就是到这里来看!”
这里是一座高楼的屋脊,高楼在一片广阔的园林中。
这座高楼就是长安居的第一楼。
二
天已经快亮了,在灰蒙蒙的曙色中看过去,花依旧红得那么高傲,那么艳丽,奇怪的
是,雪地上仿佛也飘落了一地的花。
“如果你认为那是花你就错了。”提着箱子的人说:“那不是花,那是血。”
小高的心在往下沉。
他知道那是血,也知道那是什么人的血。
朱猛来的时候,已经将他属下的死士埋伏在这里,已经准备和卓东来决一死战。
“可是你们也应该想到,卓东来也不会没有准备。”提着箱子的人说:“这里没有他的
人,只因为他的人都在外面,他知道你们要把人手埋伏在这里,所以就在外面把你们包
围。”
这一次卓东来属下一共出动了三百二十人,都是他这两天里所能调集来的最佳人手。
“他们的人虽然几乎比你们多几倍,卓东来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知道雄狮堂这次来的人都是不怕死的好汉,都是来拼命的。”
“拼命?”提箱子的人冷笑:“你以为拼命就一定有用?”
他问小高:“如果你要跟我拼命会不会有用?我会不会吓得不敢动手?”
他的问题尖锐而无情,令人根本无法回答,他也不准备要小高回答。
“有时拼命只不过是送死而已。”他说:“卓东来怕的绝不是那些人。”
“他怕的是谁?”
“是你!”
小高笑了,苦笑:“你难道忘了我和司马在大雁培下的那一战?”
“可是司马不在长安。”
“他在哪里?”
“在洛阳。”提箱子的人说:“他不是卓东来那样的人,他也有朱猛的豪气,只不过他
受到的牵制大多而已。”
“哦?”
“要做一个不败的英雄绝不是件容易事。司马超群的日子并不好过。”
提箱子的人在为司马叹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触。
“司马不在长安,以卓东来一人之力,怎么能对付你和朱猛?如果他的手下先动手,你
们会不会放过他?”
小高看着雪地上落花般的血迹,背脊上忽然冒出了冷汗。
如果不是因为蝶舞,当时他和朱猛的确有很好的机会把卓东来斩杀干酒筵前。
“那是你们唯一的一次机会,却被你们轻轻放过了,因为你走了。”提箱子的人说:
“你当然应该走的,因为你是条男子奴,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朱猛翻脸。”
他的声音冷锐如尖刺:“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你走的时候,正好是朱猛最需要你的时
候,你把一个断了腿的女人留给朱猛,就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很够义气的朋友,可是我却认为
你对卓东来更够朋友,因为你把朱猛和雄狮堂的八十六个兄弟都留给了他。”
小高说不出话,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全身衣服都已被冷汗湿透。
“所以他们只有跟卓东来的人拼命了,只可惜拼命并不是一定有用的。”捉箱子的人
说:“你走了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个屠场。”
他淡淡的问小高:“你知不知道屠场是什么样子的?”
小高慢慢的抬起头,叮着他,声音已因悲痛而嘶哑。
“我不知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时候我也在这里。”
“你就坐在这里,看着那些人像牛羊般被宰杀?”
“我不但在看,而且看得很清楚,每一刀砍下去的时候我都看得很清楚。”
“你是不是看得很愉快?”
“并不太愉快,也不大难受。”提箱子的人淡淡的说:“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事,跟我
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高一直在抑制着的愤怒,终于像洪炉炸开时的火焰般迸出。
“你是不是人?”
“我是。”
“既然你是人,怎么能坐在这里看着别人像牛羊般被人宰杀?”小高厉声向这个好像永
远都不会动一点情感的人说:“你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这个人笑了,带着种可以让人连骨髓都冷透的笑意反问小高:“你为什么不留下来救救
他们,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躺在雪地上等死?”
小高的嘴闭住。
“如果你真的要死,也用不着自己去找死,因为卓东来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这个人淡
淡的说:“我知道他已经替你找到了一个随时都可以送你去死的人。”
“要送我去死也不是件容易事。”小高冷笑:“他我的是谁?”
“能送你去死的人确实不多,可是他找的这个人杀人从未失手过。”
“哦?”
“你当然也知道,江湖中有些人是以杀人为生的,价钱要得越高的。失手的可能越
少。”
“他找的这个人是不是价钱最高的?”
“是。”
“你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知道。”提箱子的人说:“他姓萧,剑气萧萧的萧,他的名字叫萧泪血。”
“你就是萧泪血?”
“是的。”
小高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有这种尖针般的刺激才能使他自悲痛歉疚迷乱中骤然冷
静。
晨雾刚升起,他静静的看着这个比雾还神秘的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这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我实在想不到你还要为钱而杀人。”
“我也想不到,我已经很久没有为钱杀过人了。”萧泪血说:“这种事并不有趣。”
“这次你为什么要破例?”
萧泪血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灰黯的冷眼里却露出种雾一般的表情。
“每个人身上都有条看不见的绳子,他一生中大部份时候也都是被这条绳子紧紧绑住
的。”萧泪血说:“有些人的绳子是家庭妻子儿女,有些人的绳子是钱财事业责任。”
他也凝视着小高:“你和朱猛这一类的人虽然不会被这一类的绳子绑住,可是你们也有
你们自己为自己做出来的绳子。”
“感情。”萧泪血说:“你们都太重感情,这就是你们的绳子。”
“你呢?”小高问:“你的绳子是什么?什么样的绳子才能绑得住你?”
“是一张契约。”
“契约?”小高不懂:“什么契约?”
“杀人的契约。”
萧泪血的声音仿佛已到了远方:“现在我虽然是个富可敌国的隐士,二十年前我却只不
过是个一文不名的浪子,就像你现在一样,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根,除了这口箱子
外.什么都没有。”
“这口箱子是件杀人的武器,所以你就开始以杀人为生?”
“我杀的人都是该杀的,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死在别人手里。”萧泪血说:“我要的
价格虽高,信用却很好,只要订下了契约,就一定会完成。”
他的声音中充满讽刺,对自己的讽刺:“就因为这缘故,所以我晚上从来不会睡不着
觉。”
“只不过后来你还是洗手了。”小高冷冷的说:“因为你赚的钱已够多。”
“是的,后来我洗手了,却不是因为我赚的钱已经够多,而且因为有一天晚上我杀了一
个人之后,忽然变得睡不着了。”
萧泪血握紧他的箱子:“对于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你那条绳于是怎么留下来的?”
“那张契约是我最早订下来的,契约上注明,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要我去为他杀一个人,
无论在什么时候要我去杀什么人,我都不能拒绝。”
“这张契约一直部没有完成?”
“一直都没有。”萧泪血说:“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去完成它,而是因为那个人一直都没
有要我去做这件事。”
“所以这张契约一直到现在还有效。”
“是的。”
“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