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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说道,拿起立在玄关的滑雪板。
「这个玄关铺的是大理石吧?把滑雪板放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刮伤,觉得乱恐怖的。」
「嗯,我想应该没关系。」
「可以吗?要不要问问老爷……」
女佣担心地问,牧野朝她露齿微笑。
「我会小心不弄脏的。」
「要是少爷说可以的话……。请问要不要用餐?」
「我已经吃过了。」
就在柾要问「在哪里吃的?」之时……。
「回来得真早哪!」
带刺的声音。是生岛。他从二楼楼梯的扶手处俯视牧野。
「对不起。因为在车子里找不到,所以我们回去昨天的饭店了。」
「在这样的大雪天里?真是辛苦你了哪!」
「哪里。」
「美佐子呢?」
「先回房间了。」
「你也早点去洗澡吧!要是感冒的话就麻烦了。……不过,或许你早就洗好了吧!」
生岛瞥了一眼牧野,又走上了搂梯。这与他白天时和蔼的印象截然不同。柾一脸哑然,牧野却没有特别在意的模样,满不在乎地开口说:
「真的好象快感冒了。还是早点上完蜡吧!」
柾也帮忙他搬滑雪板。
牧野的房间在三楼东侧,贵之与柾的邻室。宽广的房间里,有着双人床、写字桌,以及双人座沙发。设备可以媲美不错的商业旅馆。
为了搬运五人份的滑雪板,必须在房间与一楼来回好几趟。搬来最后一具滑雪板后,牧野开口了。
「刚才我在楼梯那里遇到你叔叔。我再向他确认了一次,结果他说只要你说好就可以。这栋别墅不是他的吗?」
「唔……嗯……不是……买的人是贵之啦……」
柾支吾起来。
牧野摊开报纸,把滑雪板放到上面。然后用的肥皂大的固体蜡开始涂抹。
柾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这里可以看见打了照明的滑雪练习场。窗子的正下方是巴比Q专用的阳台。常夜灯照亮了被雪覆盖的树丛。
「牧野先生,你从什幺时候开始教生岛先生他们滑雪的?」
「从今年年初开始。到下个月,正好满一年。他们在夏天也会到国外滑雪,所以我也一起去。教练费虽少,不过可以免费跟去旅行,所以个人教练也满不错的。……你要试试吗?」
牧野递出固体蜡。本来就满心想试试看的柾,请牧野教他怎幺做。
「很简单的。把蜡好好拿稳,像这样,稍微用力,擦在滑雪板上。」
「嗯。……悦子小姐和她爸爸,长得不太像呢!和妈妈也不怎幺像。」
柾用力擦着滑雪板的里侧。
「那个人不是悦子小姐真正的父亲,是母亲的再婚对象。」
「乘龙快婿的相反啊!」
再婚对象。难怪那幺年轻。
「他现在是综合医院的院长,不过原本只是乡下地方一家小医院的医生。三年前他被提拔到现在的医院,被那个太太看上,一年前结了婚,坐上现在的院长宝座。真的是乘龙快婿的相反呢!」
不晓得定不是柾多心,牧野的话听起来很刺耳。刚才的生岛也好……这两个人是不是感情不好啊?
牧野开始为第二组滑雪板上蜡。
「回来的时候,我在途中看到滑雪场的夜间照明点亮……壮观极了。你们家可不可以雇用我啊?」
「我家没什幺钱的,有钱的是贵之。我妈妈现在去了意大利,在她回来之前,我寄住在贵之家里。」
「哦……那落差一定很大吧?我家也是平民,开始做这份工作之后,尽是遇到一些让人吓破胆的事。我本来还以为社交界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外国电影里哩!」
最让柾吃惊的一次是,百货公司的外商特地从银座送货品到家里来的时候。穿著西装的男人送来的,竟然只是一瓶妈妈柠檬牌洗碗精!
「我了解我了解!」
牧野拍手大笑。
「去年我教的一个董事长千金,要厂商送来三十种紧身丝袜,结果只买了一条耶。不会自己去便利商店买啊!」
「贵之他从来没在便利商店买过东西喔!全部都是用金卡付帐,所以身上从来不带现金。还说什幺君子远庖厨,连瓦斯炉怎幺开都不知道。还有臼齿,贵之的某一颗臼齿里面,装着发信器耶!」
「是为了防止绑架吗?好厉害,真是帅呆了……可是,你也吃了很多苦吧!在那种凡事都异于常人的有钱人家,反而很不习惯不是吗?」
「嗯……那倒还好,可是……」
贵之和女佣都很重视柾,所有的见闻都让他觉得新鲜极了。都内黄金地段的两百坪豪宅、为了防止恐怖行动,家中的玻璃全部防弹,还有发信器、附司机的奔驰礼车……。
可是,能够单纯地觉得有趣的,也只到去年为止。直到去年……柾成为贵之的恋人为止。
「可是?」
牧野盘坐在地上,催促柾说下去。柾再度动起停下的手。
「我……所有的生活费全都是贵之出的。学费、零用钱,全部都是。妈妈在去意大利之前,把存款簿拿给我,要我随便怎幺用都行,可是我把存款簿又寄过去了。因为妈妈在那里没有半个认识的人,万一发生什幺事,没有钱不就糟了?像是生病的时候……而且听说那里小偷很多。所以……」
柾不后悔这件事。他在意的不是这种事。
「贵之给了我很多礼物。」
柾重新抓好固体蜡。
「真的是很多很多的礼物……各式各样的礼物。我也想在贵之生日或圣诞节的时候,送贵之一些礼物,可是……」
「……」
「可是……我什幺都不能买。因为,拿贵之给我的钱,买礼物送给贵之,这不是很奇怪吗?贵之给我很多零用钱,也从来不干涉我怎幺用钱。……可是……」
即使是买个橡皮擦,都是用贵之给的钱买的。所以,那也是贵之的东西,不是我的东西。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只有贵之买给自己的东西,不断累积上去。
「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让他们家出生活费,这是妈妈决定的事,而且那个时候我也说好了,所以这是没办法的……」
那个时候——柾是这幺您的。
因为他当时还不知道。他怎幺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喜欢上贵之,而且还成为他的恋人。
平常柾总是会忘记,但是像这样看见贵之……看见四方堂家的力量,又会猛然痛感自己的无力。自己就连买个橡皮擦送给贵之都办不到。
——真的是你引以为傲的叔叔呢!
如果只是叔叔的话,柾一定连想都不会去想这种事。可是,贵之和我……。
年长自己十二岁的恋人。年龄、智力、财力、地位、名誉……别说是追赶上了,距离越拉越远。柾喜欢贵之、最喜欢最喜欢贵之了,所以才更加地……。
「……不甘心?」
牧野低声呢喃。
柾低着头,用力咬住下唇。喉咙深处一阵热……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被说中心事,竟然会教人想哭。
牧野将上好蜡的滑雪板立在墙边。
「我……大概能够了解你的心情。可是就算你想和他较劲,那也是不可能的。在自己办得到的范围内做些什幺,那就够了。」
「……嗯。」
柾在边缘处上蜡。
「吶,对了,明天要不要一起滑雪?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说这种话,其实只是我自己想滑啦!吶,想不想看看我帅气的特技表演?」
「你会特技表演吗?好棒!我想看、我想看!」
「OK。那,明天吃早餐之前来滑吧?可别赖床哟!」
「嗯。……好痛!」
「割到了?」
「一点点。」
柾吸吮手指。有铁锈的味道。
「去洗洗手吧!蜡跑进去的话就糟了。」
柾在浴室洗了两次手。幸好伤口很浅,血立刻就停了。牧野将毛巾和OK绷递给他。
「对不起啊,忘了叮咛你边缘很利……要不要消毒?」
「血已经止住了……啊!」
柾想将毛巾挂回墙边的毛巾架时,发现里侧的角落沾着血迹般的红点。血又流出来了吗?
「对不起,我去拿我房间的来换。」
「没关系啦,一点小伤口而已。」
牧野把毛巾挂了回去。他的个性与其说是不拘小节,或许该说是髓性比较正确。
就在柾要离开房间的时候——
「……我说啊……」
牧野以一脸欲言又止的迷惘表情,叫住了柾。
「我有个朋友,他有个资助者,援助他的生活费和学费,连工作都是那个资助者照顾的。说是资助者,可不是那种单纯为了金钱的交往,是我朋友非常喜欢的对象……朋友也说就算不拿那个人的钱也好。所以他考虑过好几次,想要结束这种关系,但是那个资助者说,他只是想为我朋友做点什幺……结果我朋友还是无法说出口。而且,有人资助毕竟比较经松。结果到现在还是每天随波逐流地生活着……」
「……」
「可是,要是真的喜欢对方,就该结来这种关系对吧?正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更应该和对方站在对等的位置吧?」
彷佛说给自己听似的淡淡语调。牧野与柾视线相对。
「我会转告我朋友的。告诉他,要是真正喜欢的对象,就要用自己赚的钱买礼物送对方。」
牧野说完,露出微笑。那是彷佛想开了什幺的表情。
牧野到底想开了什幺,此时的柾还不了解。
ACT 4
回到房间,贵之坐在窗边的书桌,正看着刚才的传真。
柾敲敲门,把脸探进房里,贵之抬起头来,对他招手。
「还在工作吗?」
「嗯,不……这不是工作。」
房间里还是只有刚才的间接照明。在暖炉的橘色火光映照下,贵之轮廓鲜明的高贵五官,让柾为之神夺。
「帮牧野先生上完蜡了吗?……你的手指怎幺了?」
贵之望向柾食指上的OK绷。
「给滑雪板上蜡时,不小心割到了。没什幺要紧的。……牧野先生说,他们是回去昨天的饭店了。」
「嗯。」
贵之点点头。可能是在楼梯遇到牧野时,听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