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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自太后二次垂帘后,虽于当代之政治措施,不稍留意,然其好学之心,反因之而愈炽。彼于古今中外之政治学识,极喜考究,旁又喜学习外国文字。观其孜孜筞筞,日昃不遑,知其变政之心,终未大灰。特在慈禧太后生存之年,则鉴于前车之覆,终不肯再有所作为耳。彼知太后求治之心,未尝灭于己身。不过太后政治上之阅历较深,故事事欲以稳健慎重之手段出之,虽国事进步,不无稍形迟滞,而他日之成功,则必有如出一辙者。故观光绪帝之态度,以极深信慈禧太后之才能为不可及。而甚愿以国家大事,付之于其身者。矧慈禧太后近年以来,屡下谕旨,敦促诸大臣振兴新政,其变政之决心,固早为中外人所共白。帝更当能鉴而谅之也。至中国果能在太后统治之下,跃为第一等强国,抑或须在光绪帝秉政之年,始得大竟厥志,以致中兴之治,则兹事体大,非吾人所能预料矣。
皇帝之宫,面临大湖,华丽宏壮,不灭(灭应作减字,原文有误)于太后之宫。帝宫内亦有太监宫奴等人无数,与太后之太监宫奴不相通。帝每晨须往太后宫恭请圣安,然后同登朝。接见百官卿士,商量国家大故。退朝后,即返自己之宫,用自藏修。每逢大礼节,太后宫举行宴会演剧等事,则帝亦必随太后与俱。又往往与太后同餐,听戏时,则坐于太后之旁。而帝听戏之兴味雅不如太后之高,故常于中间退往戏厅后之休憩室中,读书吸烟,以自消遣。帝在太后面前,则例不得读书或吸烟。
帝居宫中,每日除照例上朝外,其余光阴,大半皆消遣于书城之中。而学习英文,尤最为帝所欢喜。帝宫中有官员一人,专司买书之职。每日受帝定购书籍之谕,必有数起。帝非特喜读中国古籍,而尤喜阅近人由西籍译出之作,朝夕研求无倦容,闻每日至少尽书一册,常以此自律。真可谓好学不倦也已。
帝性又酷好音乐,中国管弦诸乐器,帝尽能抚弄之。且深得是中之三昧。外国之批雅拿(国外琴名)(即钢琴)。帝亦能奏之,空中万籁,帝悉能在乐器上,模之成调,与原音酷肖。帝能拆卸钟表中之各种机件。而又一一整理之,复其原状。眼明手快,有非他人所及。然太后虽知其有如此技能,而尝惴惴于自己心爱之钟表,为帝所破坏,无复能建设也。
光绪帝为一极早起之人。上午二时,即已起身。如逢有祀祖及北京城内之各种典礼时,则帝于上午二时必须启驾,而在八时前,必回銮宫中,以备早朝。在此二时半内,其随从人等,约须步行十六英里,真非健足不办。帝在宫中,颐养自得,并无近幸之人,又无种种嗜好,洵贤君主也。
中国历来以孝道治天下,故皇帝对于太后之礼节,亦备极繁重。如上朝时,太后则高登宝座,帝则坐于左边之一小凳内。太后乘轿游园,若帝与俱,则只可在轿帝(帝疑为旁字之误)随行。与太后同餐,则坐于台之末端。惟有一事最为予所不解,即太后独自用餐之时,其筷匙碗盖之类,皆为银制。若与帝同食,则一律易以金者。即帝用之物,亦属金制。其易银为金,未知究何用意。惟皇帝一人用膳之时,其所用膳具,属银制抑属金制。则未曾目见,不得而知,以皇帝用膳,常在自己宫中。而予则从未去过。
《慈禧写照纪》
第一册(4)德宗光绪载湉(1871—1908)(11)
暂时收却笑中刀
不容并立势昭昭,阎乐凶谋奉赵高。
幸有老奴营救急,暂时收却笑中刀。
上虽久知韬晦,而英锐之气,往往不能自抑。王士珍之补副都统也,上曰:“你这要与旗人共事了,他们都糊涂哇。”袁世凯之留京议订宪法也,上冷语曰:“你的心事,我全知道。”袁不敢对。八字空言,耐人寻味,适足激成勾结逆党之决心。凡此等处实太后所阴喜也。崔玉贵既知,太后一日不在,则其生命一日不保。而内外上下抱此危惧与之同情者,又指不胜屈。上宫中旧阉,被太后历年杖杀及他调者已略尽,左右近侍皆玉贵徒弟。玉贵恒对其徒叹息曰:“老佛爷活一天我活一天。”其徒有孙敬福者,曰:“师父不用愁,我一个人给他抵偿就结了。”他指皇上也。孙敬福绰号“孙小胖子”,侍太后最得宠。一日皇上宫中,忽得太后恩旨命孙小胖来侍,意甚殷勤。旋有他阉于共宿时,窥见其身藏利刃,互相密告,皆大惧。谓一旦有变,同被死罪。乃共于要路伺李莲英至,环跪曰:“我等皆活不了,求大总管救命。”莲英问何事,经小胖藏刀告之。莲英乃托外间风闻,向玉贵揭破,请其速查。(莲英至此不复顾太后之恨矣。)于是小胖不敢动,此光绪三十三年初夏事也。时瑾妃宫首领太监赵姓,家住沙滩,暮夜介田际云来访余于南池子。余立携二人往寻凤林,相与夜见肃王,密议于东花园三层小楼上,屏去侍者。王曰:“孙小胖子容易劝化。这事凑巧,我明日即有办法,切莫声张。”又数日见王,王欣然得意曰:“孙小胖子业已被我收服,万无一失,因小胖子家欺负邻人成讼,(凡有钱之太监,皆有家在京中。)本系小胖子家理曲,健讼不休。我先不受其请托,今因此事乃命工巡局昧心偏断,令小胖家得直。小胖来谢,我以利害是非劝之。小胖言万无其事,指天誓日而去矣。”是时工巡局兼理京城民事诉讼,而肃王以民政部尚书辖之也。旋闻太后调回小胖。而李莲英屡因他事被责,心知太后忌之,遂以老病乞假家居。而宫中势力,崔更统一矣。
《方家园杂咏纪事》
德宗久病情形
光绪三十四年二三月间,德宗景皇帝久病未愈,早入膏肓。有时肝气大发,愤无所泄,以手扭断某太监顶戴,以足跌翻电气灯。情势日亟,遂有令各省督抚保荐名医之上谕,一时到京者约六七人,公费由内务府发给,每人每月贰百金,各省复私添公费,闻每月有至千金者。每日须入内候旨,下午始能出。内有元和曹智涵郎中□□深为德宗信任。郎中请假回籍,后称疾不至。苏抚私添每月公费贰千金,川资参千金,已收复退回。上海陈莲舫比部囗钧,又最为德宗所深恶,始则批其拟方中有云:“名医伎俩,不过如此,可慨也夫。”继则俟比部方已上呈,袖中出一纸,自开病状,与比部所开脉案全不相同。终则面掷其方于地。比部汗流浃背,不敢仰视,出语他人,谓为生平未有之奇辱。
《苌楚斋三笔》卷6
光绪帝与太后临终之前
一千九百零七年冬及次年春季;即光绪三十三年、三十四年;太后仍康健如常。至四月;太后仍往颐和园过夏,因天气炎热,遂病痢,久而不愈。至西历八月,形容渐改其旧。盖前此虽以七十之高年,而毫不呈衰状者也。然此外亦无大病,精神仍好,言语如昔,仍每日勤劳国政。太后常自言能享高寿,如英之维多利亚。盖维多利亚,乃太后之所常称赞而心慕之者也。有一道士,太后时常召见。其人在太后前,颇见信任,亦预言太后必享高寿,较之前此太后之寿均高。但其言不验,盖太后薨时,其寿实较前此三太后之寿为低也。
一千九百零八年,即光绪三十四年,活佛达赖喇嘛将于秋间来京陛见。太后闻之,甚为高兴。总管李莲英请太后取消此事,言相传活佛与皇帝,若同居一城,必有一人不利。太后言皇帝之病,已知必不能愈,活佛来京与否,无所关涉。至西历七月,太后召医生数人入宫诊视皇上之病。数人中亦有在外国毕业者。此时皇帝气息愈弱,体愈消瘦。医言帝病肾炎。彼等所开之病案,皆疏略不精细,盖为礼制所拘束也。但彼等均确言帝心脉极软弱。时南方报馆,毫无顾忌,昌言此诊病之事,皆系饰人耳目。太后病亟,则帝命亦不保矣。察京中当时议论,谓太后常劝勉皇帝鼓励精神,有顾恤之意,并命帝择放大臣,凡事仍依旧例,有谕旨必示帝阅之。当维新党人王照由外国归,自首投案时,太后问帝应如何处置。此人乃太后以前所欲杀之者也。帝思之良久,言请赦其命。太后曰:“我本意想饶他性命,但想听你的意思何如?我深晓得,你极恨康有为等人,所以我怕你定要办王照的死罪。”盖太后此时,知皇帝已无反对太后意旨之心也。帝病亟,太后戒饬太监,以后帝来请安时,不可使久候于外。又命会议国政时,免帝跪地迎送之礼。有一满洲大员曾目击一事,今述于下:一日,有一御史上一奏。皇帝阅后,谓军机曰:“外头言论,可信的真少。即如我实在有病,奏中则言无病,另有别的缘故。”太后曰:“谁敢说这样乱话,当治以死罪。”皇帝言自觉体气虚弱,太后万寿之期将到,恐怕不能叩贺。太后闻之,深为悯然,谓帝曰:“你保养身体要紧。我望你病好,比叩头重大得多。”帝跪地叩谢太后之言,跪时病发。庆王言可命御医屈永秋入诊。此人曾留学于欧洲者,但当时未曾召入。翌日召医生入。此等医生,皆墨守中国之古法。帝曰:“我心里怔忡不安。”有一医名吕用宾者,答曰:“现在皇上之病,未见十分要紧。请皇上安心。”时太后已病,外间谣言甚多。太后见外间言论激烈,谓与宪政有关,遂决定刻期进行,不再延缓。八月初一日下谕,宣布九年立宪之期,一如日本明治当年之事。盖中国宪政之精神,实仿效日本者也。同时又谕各部厉行新政。
西历九月,袁世凯五旬生辰。时太后居于颐和园,赏赐珍品极多,京朝官员无人不送寿礼者。至西历九月,达赖喇嘛到京,礼制之间,有所争论,遂久未召见。其后议定喇嘛向帝叩头。帝起立,请其坐于旁边藤榻。此事争论极久,达赖心甚不悦,勉强从之。盖达赖自视甚高,不愿叩首也。且达赖带来贡品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