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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铁摩勒便与秦襄尉迟北二人喝酒畅叙,酒正酣时,忽地有一个太监匆匆来到。
尉迟北吃惊问道:“公公,何事?”那太监道:“皇上有召,命铁都尉即行见驾。”尉
迟北道:“哦,原来是宣召他么?铁兄弟,反正我也没事,陪你走一遭吧。”尉迟北掌管大
内宿卫,不必奉诏,亦可进宫,这时虽是在走难途中,旧规仍在,故此他敢出此言。
哪知那太监却道:“皇上只是宣召铁都尉一人,‘行所’(即皇帝驻骅之所)宿卫,都
已有人轮值了,尉迟将军,你自饮酒。”
尉迟北虽可自行进宫,但未奉诏却不能进去见皇帝,而且那太监的口气,又分明是不想
尉迟北同行,尉迟北只好作罢,当下笑道:“既是行所无事,我也就乐得清闲了。铁兄弟,
待你回来,‘咱们再喝个痛快。”皇帝宣召侍卫,那也是常有之事,尉迟北不疑有他。
铁摩勒却暗暗起了疑心,“马嵬驿之变,是我首先发难的,虽然皇上有诏,对任何人都
不追究,但看他在这次事变之后,即不要我作公主的扈从,分明是对我已有疑心,不似从前
信任了。为何他又要单独召我进宫?哎呀,难道这是公主的主意?”
广元城是远离战火的后方,广元太守给皇帝布置的“行所”,堂皇富丽,颇有宫殿规
模,远非那座破庙可比。铁摩勒随着那太监进了行所,经过一条长廊,那太监按照宫中规
矩,走在前头,高声报道:“铁都尉奉召来到!”
就在此时,忽见有一个神色张皇的宫女,倚着栏杆,突然把手一场,将一团东西向铁摩
勒抛过来,也幸亏铁摩勒正好与她打个照面,认得她是长乐公主的侍女,急忙将那东西接
住,却是一个纸团。
铁摩勒吃了一惊,悄悄把纸团打开,刚看得清楚纸上那两个大宇,便听得站班的黄门内
待一叠声的传呼道:“宣铁都尉觐见。”那太监回过头来,说道:“铁都尉你可以进去
了。”这时那宫女早已闪人角门,铁摩勒定了定神,咬咬牙根,装作毫无事情发生的样子,
便随着引见的黄门官,穿出回廊,走进厅堂。
只见屋子里除了玄宗之外,只有字文通一人。铁摩勒谨依君臣之礼,三呼万岁。
玄宗和颜悦色地说道:“爱卿平身。赐坐。”铁摩勒忐忑不安,谢过座位。玄宗问道:
“听说日前马嵬驿之变,是你领头的,是么?”
铁摩勒心道:“来了,来了!”但他早有主意,却也不惧,便即回道:“皇上明鉴,当
时群情愤激,微臣受众军推拥,实难置身事外。”玄宗道:“你的胆子倒真不小啊!”铁摩
勒不卑不亢,答道:“微臣只思为皇上除奸去佞,祸福利害,从未顾及。皇上若认为不当,
微臣首受刑罚,万死不辞!”
玄宗摇了摇头,说道:“爱卿误解寡人之意了。像你这样有胆识,有血性而又忠心耿耿
的人,朕正是求之不得,安忍处罚?联在安抚诏中亦曾说得明白,对此次为朕除奸之人,只
有嘉奖,决不追究。朕今日召你进来,就是要封赏你啊!铁铮听封!”
铁摩勒心道:“这皇帝老儿到底弄甚玄虚?”只得再跪下去,听他封赏。
玄宗说道:“朕封你为龙骑都尉,世袭罔替。另赏宫花一朵,御酒三杯。”
按当时朝廷的规例,只有中了状元的人,才可以得到皇帝赏花赐酒,所以这是莫大的荣
誉。铁摩勒大觉意外,接过官花,插在襟上,再接过皇帝亲手递来的酒杯。
这刹那间,铁摩勒墓然想起了纸团内的两个大字,那两个字是:“速走!”不禁心中想
道:“长乐公主向我示警,决非无因。要我速走,定是她已知道皇上有意加害于我,但现在
皇上反而对我封赏,……嗯,难道这杯酒里有古怪?”
铁摩勒心念一动,不忙喝酒,先把酒在鼻端嗅了一嗅,忽地将那酒杯一摔,只听得“当
啷”一声,酒杯粉碎,地上溅起了点点火星!
这是一杯毒酒!
这刹那间,铁摩勒当真是气愤填胸,又惊又怒,他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会用这样卑污的手
段对付他,他给皇帝做保镖,也曾救过皇帝的性命,现在皇帝却要用毒酒杀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玄宗喝道:“铁铮目无君上,着即赐死!”宇文通已是扑了过
来并指如戟,倏的就点铁摩勒胁下死穴!
铁摩勒反手一掌,正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字文通领教过他的掌力,不敢硬拼,迅即
移形换位,再点他背后的风府穴。
铁摩勒呼呼两掌,将宇文通迫退三步,大声说道:“皇帝老儿,你若说得出个道理,光
明正大的将我处死,我甘受无辞!你不该言而无信,残害忠良。请恕我不能再做你的奴才
了。”倏的拔出佩剑,便冲出去。
玄宗吓得直打哆嗦,待见他不是向自己杀来,这才惊魂稍定,要替杨贵妃报仇之念,又
油然而生,立即喝道:“主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你目无君上,便该处
死!还要什么罪名?众侍卫,将他拿下,碎尸万段!”
宇文通不待玄宗发话,早已拔出判官笔追去,门外的侍卫也纷纷吆喝,作势拦截。
铁摩勒大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抡剑狂挥,泼风也似的真杀出去。宫中轮值
的宿卫乃是尉迟北的手下,一来知道铁摩勒与他们的长官甚有交情;二来识得铁摩勒的厉
害;三来,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替铁摩勒抱不平,所以只是虚张声势,一触即退,待铁摩勒一
个冲过去,却又立即兜截过来,反而在有意无意之间,作了字文通的障碍。
铁摩勒冲出“行所”,夺了一匹御马,快马加鞭,便向城外驰去。守城门的卫士是秦裹
的部下,认得他是何人,不过也免不了要问他几句,铁摩勒伪称是奉旨出城,那个卫士便即
打开城门。
就在此时,只听得字文通大叫道:“不可开门,这厮已经反了!”原来他也骑了一匹御
马追来。本来是距离甚远的,只因铁摩勒在叫开城门之时,稍受阻延,如今两匹马的距离已
不到百步。
那卫士“啊呀”一声,吓得定了眼睛发呆,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已放马直冲过去。
那个卫士这才傻头傻脑地去关城门,字文通大怒道:“你疯了么?反贼已经跑了,还关城
门?”快马冲到,一脚将他踢翻,衔尾疾追!
两匹马的脚力差不多,风驰电逐,转瞬间到了郊外,宇文通用判官笔的笔尖向马臀一
戳,马儿负病狂奔,双方的距离拉近了几十步。
忽听得弓弦声响,字文通手挽强弓,连珠箭发,射铁摩勒的坐骑,铁摩勒挥剑拨打,但
宇文通箭如雨下,铁摩勒既要保护自己,又要保护坐骑,便显得手忙脚乱,势难兼顾。
铁摩勒怒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在暗器囊中掏了一把铁莲子撒过去,可是铁莲子
的份量甚轻,不能及远,威力比起弓箭,那自是有天渊之别。虽然有几颗莲子打中了宇文通
的坐骑,却未能造成伤害。
飞骑追逐,暗器交锋;宇文通追得近了,力挽强弓,嗖的一箭,洞穿马腹,铁摩勒一个
筋斗,在马背上倒翻下来。宇文通哈哈大笑,叫道:“铁摩勒,你还往哪里跑?你这小贼,
竟敢混入宫中,也算得是胆大包大了!哈哈,十年前给你侥幸逃脱,想不到天网恢恢,你还
是撞在我的手上!”
宇文通一口喝破铁摩勒的来历,若在平时,铁摩勒定必吃惊,但在此时,他已成为皇帝
所要追捕的“反贼”了,哪还有什么顾忌,立即大怒应道:“不错,我就是铁摩勒,你待怎
么样?你当我怕你么?”
宇文通喝道:“好呀,你这反贼还敢抗旨拒捕么?今天可没有什么段大侠、南大侠来保
护你了。”
铁摩勒听他提起旧事,怒从心起,冷笑说道:“我是反贼,你是忠臣不成?哼,哼,你
当我不知你的底细么?想当年你助纣为虐,以堂堂的龙骑都尉身份,竟不惜充当安禄山的鹰
犬,害了史义士一家,又想害段大侠,亏你还有胆量敢说我是反贼!”
宇文通面色陡变,大笑道:“这反贼二字是皇上封给你的,今生你也休想洗得脱了!你
居然还要含血喷人,你以为皇上还会相信你的话么?”
宇文通正是为了害怕铁摩勒揭破他与安禄山勾结的底细,这才处心积虑,怂恿皇帝除掉
铁摩勒的。这时他心里想道:“幸亏他这番话刚才在皇上跟前没有说出,要不然,皇上纵不
相信,心中也会有个疙瘩。他如今已负上了个反贼的罪名,谅是秦襄与尉迟北也不敢维护他
了,我得赶快把他杀掉灭口。”
字文通素来自负,他虽然领教过铁摩勒的掌力,但自忖在兵器上能够胜得了他。心想:
“皇上必然派人随后追来,这小贼今天是必死无疑的了。但最好还是在那些人来到之前我便
把他杀掉,免得他胡说八道。”
两人心中都是充满了旧仇新恨,登时在树林里交起手来。
字文通与秦襄、尉迟北二人齐名并列,号称大内三大高手,武功上确有过人的造诣,两
枝判官笔展开,端的有如毒蛇吐信,笔笔指向铁摩勒的要害穴道。
铁摩勒展开了六十四手龙形剑法,剑气纵横,剑光飞舞,也端的有如玉龙夭矫,变化莫
测。宇文通胜在火候较纯,经验老到;铁摩勒则胜在内力悠长,血气方刚,两人各展平生所
学,打得个难解难分!
宇文通想不到十年前几乎丧命在他手下的这个毛头小子,如今竟是大非昔比,越战越
勇,斗了一百来招,自己还未能占得丝毫便宜,心中不禁暗暗发毛。
忽听得马铃声响,转瞬间那匹骏马已是飞驰来到,铁摩勒失声呼道:“秦大哥,你也来
要小弟的头颅么?”
原来铁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