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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儿笑了一笑,又道:“我这次带礼物给你,本来是想对你有点好处的,现在也用不
着了。”
铁摩勒道:“不,还是有用处的。最少也可以令到那位糊涂皇帝,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反
贼。”说罢,将那封信接了过来,转交给秦襄。然后问道:“‘这封信你是怎么得来的?又
怎的这样巧,刚刚在这时候送到?”
空空儿道:“这是我在精精儿的身上搜出来的。字文通与安禄山的往来书信,都是他代
送的,这次合该字文通倒霉,这封信他还没来得及送去,就给我揪回山了。
“我搜出了这封信,就来找你,到得广元的‘行所’之时,想不到你已经出了事,我听
得那皇帝老儿正下令追捕你,我则追踪字文通的马蹄痕迹,追到了这儿!”
秦襄和铁摩勒听了,不禁骇然,一面震惊于空空儿飞行绝迹的轻功;同时对空空儿的这
番行事,也感到有点意外。
要知空空儿号称天下第一听神偷,一向恃强傲岸,任性胡为,黑白两道,全不买账,因
此武林中人,十后八九都是咒骂他的,秦、铁二人,过去也是把他当作“妖邪”看待,想不
到就是这个空空儿,两番帮了他们的大忙,不由得秦、铁二人不对他刮目相看。铁摩勒更是
心中想道:“空空儿虽然行事怪僻,却原来也还有几分侠气。怪不得段大侠受了他夺子之
辱,也还不肯随声附和地骂他。”
空空儿侧耳一听,笑道:“追兵已经来了,摩勒,要是你不想回去,这就该走了。”
铁摩勒道:“秦大哥,数月来多承照料,呵护周全,小弟今日拜辞了。尉迟大哥跟前,
也请你代为致意。”
秦襄叹口气道:“我等三人,肝胆相交,正道是朝中有伴,却不料今日又劳燕分飞。事
已如斯,铁贤弟,我也不敢强留你了。但愿你不要太计较所受的委屈,身在江湖,心存汉
阙,同诛逆贼。天下太平之后,咱们还有相见之期。”
铁摩勒道:“这个不劳大哥吩咐,那昏君虽要杀我,我却是不会记这私仇的。我准备就
潜回潼关敌后,助南师兄抗击贼兵。”
秦禁赞道:“铁贤弟,你不愧是个好男儿!我在蜀中等候你们的捷报。请恕我不能运送
了。”当下将宇文通捆缚起来,放在马上,回首一声:“珍重。”便催马出林,那匹黄源马
也似知道从此要与铁摩勒分离,长嘶不已。秦襄频频回顾,铁摩勒目送征骑,两人都不禁黯
然伤别。
空空儿道:“秦襄已经出去与他们会合,追兵是不会到这儿来了。咱们还可以歇一会
儿。摩勒,你不记皇帝老儿之仇,可还记着你我之间的旧恨么?”
铁摩勒正容答道:“这次,你帮我的忙,我该谢你。但你夺了段大侠的儿子,这件事,
我却是怎也不能原谅你。”
空空儿笑道:’‘刚才秦襄在这里,我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找
你,除了给你送礼之外,另一半原因,却正是为了那个孩子。”
铁摩勒道:‘你愿意把那孩子交还段大快了么?”
空空儿道:“那孩子不在我的手中,不由得我来作主。”铁摩勒大失所望,道:“那还
有什么可说的?”
空空儿道:“不然,你还记得我当年对段大侠的诺言么?”铁摩勒道:“你说迟则十
年,总之着落在你的手上,将那孩子交回。哎,现在刚好是十年了,你却又如此说法……”
空空儿截断他的话道:“我是绝不会让段大侠说我失信的,当然是有了希望才来。你听我说
吧。”
空空儿续道:“收养孩子的那个人其实并无恶意,他对那孩子爱护得无微不至,当真是
亲生的儿子也不过这般,而且还把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也传了给他。现在,这个孩子虽然不
过十岁,武功的基础已经打得非常扎实了,那个人也愿意将孩子交回他原来的父母。不过,
要他的父母亲自去接他回来。”
铁摩勒问道:“这人是谁?”空空儿道:“这人是一位武林前辈,他的名字,我不敢
说。”
铁摩勒听了,不禁大为奇怪,心中想道:“空空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对这个人
却竟是如此敬畏,连他的名字也不敢出
口,真不知是甚来头,能令空空儿如此?”又想:“虽说这人疼爱孩子,但他要了别人的
孩子,十年来不许孩子的父母知道消息,这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铁摩勒是个耿直的人,对这位武林前辈的行事殊不以为然,不过,这究竟是一个值得欢
喜的消息。当下,铁摩勒便即问道:“如此说来,你可是为了要打听段大侠的下落而来找我
的么?”
空空儿道:“正是。兵荒马乱,四海茫茫,要找一个居无定址的人太不容易,你是跟着
皇帝老儿走的,找你便容易得多了。”
铁摩勒道:“段大侠的行踪我也不知,我的南师兄和皇甫前辈等人,在潼关附近编组义
军,待我先去找寻他们,然后再打听段大侠的消息。”
空空儿沉吟半晌,说道:“如此辗转寻人,只怕要费许多时日,我还有点事情,要到别
处去。不如这样吧,你若找到了段大侠,就请他们夫妇再到玉树山的玉泉观来,我在那里等
候他们。会合之后,再一起去见那位前辈。”
铁摩勒道:“好,我一定替你把话送到。这事情了结之后,我与你的仇恨一笔勾销!”
空空儿大笑道:“好小子,恩怨分明,真不愧是铁昆仑的儿子!”笑声尚在林中回旋,人影
已经不见。
铁摩勒呆了片刻,心想一个人真是难以捉摸,自己曾那么样的恨过空空儿,想不到现在
竟和他交上了朋友,从空空儿身上又不禁想起王燕羽来,不觉一片茫然。
铁摩勒那匹坐骑已给宇文通射死,幸而宇文通那匹坐骑只是略受轻伤,尚堪代步,铁摩
勒随身带有金疮药,给它敷了伤口,便即跨马登程。
一路平安无事,但离开蜀境,回到关中的来时原路,但见荒芜的景象,比前更甚,当真
是人烟稀少,十室九空,觅食也有点困难。
铁摩勒一路上猎取鸟兽,有时还要掘野菜充饥,这时已是初冬时分,鸟兽很少出来,野
菜也大都枯黄了。铁摩勒为了寻觅食物,自不能专程赶路,有一顿没一顿的,常受冻馁之
苦,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扶风郡境内,离长安还有三百多里。
这一日铁摩勒正骑着那匹御马在大路上走,那匹马本是匹雄健的骏马,但经过千里驰
驱,途中又缺乏水草,早已形销骨立,变成了一匹瘦马,疲累不堪了。铁摩勒爱惜马力,策
马缓缓而行。忽见前面尘头大起,有一彪军马驰来,前头打着一面大旗,绣着金龙,并绣有
“大燕”二字。
铁摩勒初时以为是官军,待到看清旗号,方知不是。原来这“大燕”二字,乃是安禄山
的“国号”,安禄山在攻陷洛阳之后,便僭号称帝,国号“大燕”。这支军队竟是安禄山的
队伍。
铁摩勒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贼军在此出现,这么看来,长安是早已陷落了。”再过
一会,那彪军马的距离更近,队伍前头那两个将军的面貌也看得清楚了。
铁摩勒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那两个伪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薛嵩和田承嗣,十年前铁摩
勒在长安曾和他们交过手的。
铁摩勒慌忙离开大路,纵马向田野中奔跑,当真是“落荒而逃”!
相隔十年,薛、田二人已认不出是铁摩勒。不过,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人烟绝迹的
地方,却有一个少年骑马乱跑,当然会引起贼兵的注意。
薛嵩喝道:“你是什么人?过来,过来!”铁摩勒哪里肯听,跑得更快了。田承嗣道:
“这人定是唐军探子,不必再问了!”一声令下,登时有数十骁骑,飞马来追,箭如雨下。
若在平时,铁摩勒真不会将这几十个贼兵放在心上,但此时他腹内空空,气力已使不出
来,他挥剑拨打,打落了十几支箭,终于中了一箭。
贼兵追得更近,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叫道:“你们看我的箭法!”拉起五石强弓,嗖的一
箭,便把铁摩勒的坐骑射翻。那军官哈哈大笑,纵马上来,抛出绳索,要活捉铁摩勒。另外
两个贼兵,亦已驰马赶到,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铁摩勒提一口气,在马背上纵身飞起,喝道:“你也看我的箭法!”正有两支箭射到,
铁摩勒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接过了那两支箭,就当作甩手箭发出,登时也把贼兵的两匹
马射瞎,把那两个贼兵抛下马来,他迅即一个“鹞子翻身”,又扯着了那军官抛过来的绳
索。
铁摩勒虽然饿得头晕眼花,又受了伤,但他到底是具有上乘武功的人,一执着了绳索的
一端,立即施展“借力反击”的功夫,但听得‘勺乎”的一声,两人刚好对调了一个位置,
铁摩勒落下地来,手挥绳索,却把那军官抛上了半空,摔得个发昏。
隐隐听得有人赞道:“咦,这人好俊的身手!”声音似是熟人,铁摩勒茫然四顾,想要
找那说话的人,忽觉一股热血冲到喉头,登时眼睛发黑,跌倒地上,人事不知!原来他的气
力、精神也都已用尽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铁摩勒悠悠醒转,视力还未完全恢复,朦朦胧胧之中但见一个戎
装佩剑的人,正俯着腰看他。铁摩勒翻了个身,想跳起来,可是力不从心,“咕咚”一声,
又摔倒了。铁摩勒叫道:“薛嵩反贼,你杀了我吧!”
那人忽地伸出手来,掩住了他的口,低声说道:“你别胡乱叫嚷,我不是薛将军!”
铁摩勒定睛一看,这才认出了这个人乃是聂锋。
原来出声称赞铁摩勒的那个人就是聂锋,他心肠较好,又爱惜铁摩勒的身手,因此便向
薛嵩求情,救了铁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