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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出声称赞铁摩勒的那个人就是聂锋,他心肠较好,又爱惜铁摩勒的身手,因此便向
薛嵩求情,救了铁摩勒的一命。聂锋是薛嵩的表弟,又是他的副手,本领比薛嵩强得多,薛
嵩的“战功”大半是靠他挣来的,所以即算撇开表亲的关系不谈,他也非给聂锋的面子不
可。
聂锋将铁摩勒安置在自己的帐中,给他裹好伤口,又把参场给他灌下。
当年铁摩勒在安禄山的长安府邸里也曾和聂锋交过手,事隔十年,铁摩勒已长大成人,
聂锋初时也还认不出他,但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待到铁摩勒醒来之后,一开口便骂薛嵩,
聂锋这才识破了铁摩勒的身份。
聂锋拉过了一张毯子,给铁摩勒盖上,笑道:“你可是铁摩勒么?你好大的胆子!听说
你已经给唐朝的皇帝老儿当御前侍卫去了,怎的却又单身匹马,到这儿来?”
当年段圭璋夜间安府救史逸如的时候,聂锋曾暗中庇护过他;后来他又曾想过法子,想
把史逸如的妻子卢夫人救出去,这两件事情,铁摩勒都是知道的。当下也不再隐瞒,便直言
说道:“不错,我就是铁摩勒。我不惯拘束,不想做皇帝老儿的侍卫了,私逃回来,想不到
在这儿撞上了你们,要杀要剁,随你们便。”
聂锋笑道:“你还是当年的那副倔强脾气。我若要杀你又何必救你?不过,你可不能胡
乱骂人,要是给薛将军听到了,我也就无法庇护你了。”
聂锋又道:“你既不愿给那皇帝老儿当差,那就留在我这里吧。
铁摩勒冷冷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激你;你这样劝我,我却要骂你了!”聂锋
道:“我这是一番好意,怎么反而该骂了?”铁摩勒道:“你叫我留在这里,你把我看成何
等样人?我是顶天立地的大唐汉子,岂能留在反贼军中?要嘛,你就杀我;要嘛,你就放
我,没有第三条路了!”
聂锋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说道:“大唐天子仓皇辞庙,狼狈而逃,因处一隅,偏
安西蜀,亦难久存,你又无官守,却去做什么大唐的忠臣?”
铁摩勒冷笑道:“只是做官的才有守土之责么?聂将军,你看错了。皇帝老儿虽然抛弃
了百姓逃难,百姓仍然是要保护自己的家园的,现在大河南北,已是民军四起,你还不知道
吗?何况郭令公已兴兵于太原,太子亦督师于灵武,你们现在虽尚能肆虐于一时,亦不过回
光反照而已!”
聂锋连忙摇手道:“摩勒,在这里你暂且莫谈国事,咱们只论朋情。你愿意把我当作朋
友的话,就安心在这里养伤,伤好了我自有分数。”
铁摩勒翻了个身,说道:“我的伤倒没有什么,我只是为你可惜。”
聂锋睁大了眼睛,想要禁止他说话,但想了一想,却又不自禁地问道:“你为我可惜什
么?”
铁摩勒道:“段大侠也曾和我谈起你,赞你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想不到你竟然同流合
污,甘心为虎作怅!”
聂锋满面通红,过了好一会子,方始叹口气道:”’段大侠果真这样赞过我么?这倒使
我羞惭一了。摩勒,这些话请你不要再谈了,日久之后,心迹自明。”
铁摩勒试出了他的心意,也就含蓄地说道:“将军如此,我也就放心在你这里养伤
了。”
正说到此处,忽听得有人走来,未曾报帐,便大声问道:“那小子可活得成么?”正是
薛嵩的声音。
聂锋大吃一惊,连忙走到铁摩勒的身边,手掌在他伤口的旁边轻轻一抚,接着又在他的
面上轻轻一抹,然后低声说道:“你切不可胡乱说话!”
铁摩勒最初莫名其妙,但心念一动,便即恍然大悟:“他把血污涂花了我的面,那是要
叫薛嵩认不出我的本来面目。”
聂锋方才应了一声,薛嵩已拉开帐幕,走了进来。
薛嵩向铁摩勒扫了一眼,说道:“这小子可伤得不轻啊,简直象个血人!”聂锋道:
“还好,受的只是外伤。他体魄强健,调养个十天半月,想必也会好了。”
薛嵩皱眉说道:“这小子武功不错,医好了他,倒是个有用之材,只不过在行军之中,
却是难以伺候他啊,医药也不方便!”他横掌如刀,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不如“咔嚓”一
刀,将他杀了算了。
聂锋忙道:“你猜这人是谁?说起来还是咱们的乡亲呢!”薛嵩道:“哦,是吗?说给
我听,看我还记不记得?”
聂锋道:“他是我姑妈的疏堂侄子的外婆的孙子,就是那给人放牛的王老头的孙子,名
叫王小黑的。你说巧不巧?”
薛嵩自小离开家乡,哪里记得这些缠七夹八的亲戚关系,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对
同乡还肯照顾,聂锋就利用他这个弱点,乱说一通,他也居然相信了,说道:“嗯,那可真
是巧了。那就留他在军中吧,不过要拨出专人来照料他,却也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就让他
自生自灭吧。”
聂锋道:“小弟已想出个法子了,反正这里离长安不过两天路程,我就派人送他回去,
让他在长安好生安养,痊愈之后,再来投军,那时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薛嵩道:“对,你这个办法很好,就这么办!我身边正缺少有本领的人,他好了之后,
可以做我的卫士!”
聂锋道:“王小黑,你还不谢过薛将军?”铁摩勒故意嘶哑着声音,含含糊糊地说了一
声:“多谢,请恕小人不能起来叩头。”
薛嵩笑道:“你正在养伤,不必多礼了。哈哈,今天我还几乎把你当作唐军的探子宰了
你呢!”
薛嵩说了一会闲话,兴尽告辞。聂锋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好,幸亏你没有胡乱说
话,现在你可以起来吃点稀饭了。你饿得太久,暂时只能吃点容易进口的东西。”
聂锋早已给他准备了一锅粥,还有半条蒸得烂熟的羊腿和一碗肉糜,铁摩勒也不客气,
把稀饭和菜肴都吃得干干净净。他所受的伤,不过是摔倒之时,给尖利的石子割损了一些皮
肉,并无大碍,吃饱之后,登时精神大振。
聂锋坐在一旁陪他,见他神色转好,大为快慰,说道:“摩勒,看来,你在明天便可以
起程了。咱们相聚之时无多,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听说在皇帝老儿逃难的前夕,曾有人人宫
行刺,那时,你可在场吗?”
铁摩勒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刺客便是精精儿。他是你们这边派出去的,难道你
还不知?”聂锋道:“正是因为不见他回来,所以想打听一下。”铁摩勒说笑道:“他已被
他的师兄揪回山去,最少在三年之内,他是不会在江湖露面了。”当下,将那次精精儿行刺
的经过说给聂锋听,只隐瞒了王燕羽背叛精精儿的那一段。
聂锋又问道:“你最近可有见过夏凌霜女侠么?不知她可安好?”铁摩勒道:“她与我
的南师兄已经成婚,好得很!怎么你会问起她?”聂锋道:“我以前曾在薛将军家里见过
她,承蒙她还看得起我,没有把我当作坏人。”铁摩勒道:“对了,这事情她也曾对我说
过,你对卢夫人暗中维护,她家已知道了。段大侠很感激你。”
聂锋色然而喜,这倒并不是因为听得夏、段二人说他好话,原来他那次被精精儿骗去了
卢夫人托他转交夏家的信,生怕夏凌霜被精精儿所害,内疚于心,数年不安。所以他才特别
要向铁摩勒打听这两个人的事情。但他却不知,夏凌霜虽然无事,她们母女却因此受了许多
灾难,她的母亲也已死了。
也幸亏铁摩勒没有对他说起那些事情,减少了他许多顾虑,当下说道:“摩勒,你见到
段大侠和夏女侠的时候,请代为致意,就说我聂某人承蒙他们当作朋友看待,将来必定有所
报答他们。”
两人谈得越发投机,铁摩勒听他口气,已断定他不是甘心从贼,当下念头一动,向他说
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不知你可愿意?”聂锋道:“只要我力之所及,决不推
辞。”铁摩勒道:“我想见卢夫人一面,你办得到么?”
聂锋沉思一会,毅然说道:“摩勒,我可以给你设法,但我也要请你不可做出令我难为
的事情。”铁摩勒道:“你放心,我只是要见她一面,决不在薛家胡闹,难道你怕我将薛家
的家人残害么?”聂锋道:“你是侠义中人,我知道你不会胡乱杀人。但你亦不能将卢夫人
劫走。其次,你不能在薛家露出你的身份。”铁摩勒道:“好,我都答应你。不过,若是别
人来救她出去,我就管不着了。”聂锋道:“她自己愿意留在薛家,只要不是用强绑架,她
是不会走的。当年我想暗中将她放走,她也不愿走呢。”
聂锋取出一面腰牌,说道:“这是我军中通行的凭证,你有了这面腰牌,路上就不会受
到阻难,到了长安,也可以凭此证明你是在军中当差的。明天我设法雇一辆车送你去长安,
到了长安,你可以住在我的家中,我与薛将军是比邻而居,两家有门相通的。你住下来,自
有机会可以见到卢夫人。”
铁摩勒大喜拜谢,说道:“我的伤已无大碍,只须赐马一匹代步便可,不必另雇车辆
了。”
聂锋道:“我再写一封信给你,交给我的管家,他会妥贴招呼你的。我家中人口无多,
除了内子和小女之外,只有几个家丁,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你可以无忧。不过,长安现在还
是很乱,没事你少出门。”
铁摩勒再拜道:“我理会得,你也请放心。承你肝胆相照,道义相交,我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东方已经发白,铁摩勒取过书信,藏好腰牌,便即动身。聂锋挑了一匹好马给
他,亲自送他出营。
铁摩勒有了那面腰牌,不但沿途无阻,还可以充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