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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微的与众不同就能导致一个人自卑。何况健全人突然残缺——再也不能行走、跳跃;而且残缺的肢体永远与美丽绝缘。这能让人癫狂。尤其绿萍这样曾经光芒万丈、一双腿犹如上帝恩赐一般的女人。李初一忽然就理解了绿萍的绝望。因为这现在也是她的绝望。
李初一躺在床上不动,深呼吸,试图把自己的情绪剥离,尽量冷静而逻辑清晰地回忆事发前后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挂断电话后,她弟弟又拨通了电话。
“姐,你别激动,”她弟的声音有青年人的明朗,盖过了李爸李妈的咒骂声,“你知道的,咱爸妈没文化,不懂好好说话,他们也没有你以为的意思,车子的事情咱妈就是顺口一提,你不乐意没啥子。不过你的话伤到爸妈了,他们伤心得很,要不过两天你再给他们打个电话缓和缓和?”
李初一轻笑出声,她这个弟弟读书不行,干啥啥不成,但人长得体面,嘴巴甜,不但从小是父母的心肝,街坊邻居也喜欢他。对她所承担的繁重家务,总是说:“你是大的嘛,又是女孩子。”
父母不能对所有的孩子施以一样的爱本就不公平,何况还有重男轻女。她像野草一样独自顽强生长。
李初一曾经想过,自己的父母缘分就是少一点。但是她不让自己去怨恨,也从来没有违背过父母,就跟别的从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女生一样,长大后拼命回报父母和家庭,渴望得到父母的改观和重视。
如今也该到头了。
李初一像她弟一样客客气气地道,“是我失态了,大喊大叫又解决不了问题。再见。”
“姐,”她弟连忙喊住她,“爸妈是老辈人,想法比较传统,他们是偏我一点,你别跟他们计较好吗?毕竟以后你总要嫁人,父母都我一个人养老……”
“你真是懂事明理,”李初一说道,“不用我养爹妈?那我每个月两千块的生活费退给我行吗?再签个协议,以后爸妈生养死葬都归你一个人管。”
“呵呵……”
“呵呵,”李初一也笑,“我知道你不会签。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从小你就会装,家里的果子、鸡腿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就会说‘我留着跟我姐一块吃’,转头就一个人吃完,我碰一下立马嚎啕大哭惹爸妈骂我。你读高中的时候你拍着胸脯说:‘姐我不要你给生活费,我不是你的责任’,转过头就跟爸妈抱怨‘一个月才给500不够用,让她多给点行吗’。还有当初我要结婚,你怎么说的,‘我帮你跟爸妈做工作,咱姐夫彩礼不用给’,结果你怎么劝的爸妈?‘她嫁了人以后就帮衬不到家里了,彩礼五万怎么够?起码得十五万’。”
“姐……”
“呵呵,从小到大,哪怕你有一次表现得对我真的有姐弟的感情,”李初一不理她弟几次想插话,“如果你真的有把我当姐,我绝对会继续对你好,你是我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以后帮侄子侄女读书出学费我都乐意。物质可以单方给予,感情却应该彼此回应,我累了,以后我不管你们了。你再想找冤大头,让爸妈给你生一个妹妹去。”
“……姐,你把我说的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我有多坏一样,”话筒传来她弟的带笑的无奈的声音,“咱爸妈是疼我比疼你多一点,可是咱们这谁家不是这样的呢?养儿防老,真的,姐,以后咱爸妈肯定得我管得多。”
并不是谁家都这样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兄弟都这样的。李初一笑了笑,没有再争辩。她又不是二十出头眼界狭隘的小女生还要与人去做无谓的争辩。争辩总是无法说服彼此,不如缄默不言,坚守本心。“行了,别的不说了,以后每个月我会按时给爸妈他们一人打500的生活费。其他时候别联系我了。”
“你这样行不通,爸妈不会同意的。”她弟说道,直接把电话给了他妈,“姐说以后不管家里了。”
李初一唇角勾了勾,听她妈在那头窜出一通谩骂。
“你死了?吱声都不会?”李妈察觉了李初一的静默,顿时又不满意了。
“我们老板付我工资,所以他训我的时候我听着。虽然我不一定服气。你生了我,所以你骂我我听着,虽然我很生气,”李初一淡漠地说道,“你骂完了吗?骂完我挂电话了。”她明天就去换一个号码。
李妈气得哇哇大叫,李爸劈手夺过电话,“你恁个不懂事!哈?你有脸说不管家里?没有家哪里有你?不听话我弄你出家门克!不认你!让你以后连祖坟都没得归!以后你在婆家遭欺负,也没个兄弟给你撑腰!”
李初一的眼泪落下来,“行,不认就不认吧。以后我当自个天生地养的。”
不会有人,伤害我比你们,我的家人,伤害我的多。
李初一泪如滂沱大雨,在异乡逼仄的出租屋里,把自己抱做一团,哭得几乎要抽筋。
没有家,没有出路,这就是她的人生。作为一个普通的、贫穷的人的憋屈的人生,前无出路,后无退路。
父母的忽视和慢待不只匮乏了她的物质,更匮乏了她的精神。所以她长期不快乐。也许只需要一个安静点的地方,一点点不被人打扰的时间,犹如野草一样长大的她,就能再度迸发野草一样的生命力,自己治愈自己极度贫乏的心灵。可是她什么都没得,她还得洗洗睡了,明天再度辗转在成立冗长的交通线上,不分昼夜地去加班。
太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的人生了。李初一想着。
但是也不敢去死。尤其死了,菲薄的存款还理所当然地归父母所有,再进那个凉薄的弟弟的腰包,被他拿去买车,迎娶新娘,过他甜蜜丰足的小日子(虽然她很怀疑他最终是个离婚的下场)。
想想就不甘心。她拿出纸笔,在题头断断正正地写下“遗嘱”两字。现有存款15万元,死后全部捐给某天使基金会。
然后她拿着遗嘱去敲隔壁的门。她的邻居是一个在律所工作的实习律师,她想请对方看看她的遗嘱写得对不对,会不会发生效力。
对方给予了肯定的回答。“除了做我们这行的,一般人很少想到写遗嘱。你怎么了?”
李初一笑了笑,“怕自己死于非命,来不及交代后事呗。”
“你蛮看得开,”对方是个识眼色的女孩,并没有问她为什么钱不留给家人,反而起了谈性一般兴致勃勃地道:“我也有遗嘱呢。不过我一毛钱都没得,唯一有的是自己的身体,额,不,是器官,等我死了,如果眼角膜啊肝啊肾啊还有用,就全部捐出去给别人好了,剩下没用的部分一把火烧了,如果我的子女不忌讳,就把骨灰随便搁家里的角落,如果介意,随便找座山啊找个水沟啊撒了吧。”
已经提及了子女,其实设想的是自己寿寝正终后的安排吧。如果一生幸福度过,确实可以不再理会身后事了。李初一笑看她,道:“这是个好主意,我把这条加上。”
不知道第二天发现我确实死了,她会不会被吓一跳。已经成为汪绿萍的李初一想着。
自己已经变成了这模样,原本的身体应该是死了吧。或者有没有可能,就像自己代替了汪绿萍一样,汪绿萍成为了她?
李初一的心激烈地跳起来。属于自己的人生乏味可陈,可是四肢健全……不,不,想起那日日夜夜的抑郁和彷徨,她不愿意再去面对。
当然如果穿过来的时机在汪绿萍断肢以前……不不,不能生贪念,重生本是天大的福祉。死过一回,她明白就算再艰苦她也愿意活。哪怕穿的不是汪绿萍,而是一个如她从前一样普通、不富裕的女生,她也乐意。她惧怕的从来不是贫穷,而是贫穷之余还被需索无度。
没有给过自己爱好温暖的爸妈、弟弟,再见。永远不见。
李初一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在这两天里,李初一异常的沉默——断肢的绿萍哪怕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楚濂,并顺利成婚,但自卑和恐惧已生,她的明媚和飞扬不在,日渐的沉默下来,但她的沉默又与这两日李初一在生与死间抉择的沉默不同——汪绿萍毕竟爱着楚濂,并且因为害怕被嫌弃的自卑和恐惧,总在不自觉地打起精神讨好楚濂的。
所以餐桌上,斟酌许久的楚妈小心翼翼地开口:“绿萍,怎么了?是菜不合口味,还是身体不舒服?这两天我都没见你怎么说话。”其实几乎是一言不发了。
楚妈说毕,还给了楚濂一个眼色,示意他安慰开导绿萍。后者对绿萍扬起一抹笑容,“绿萍,让自己开心些,好不好?”
李初一看一眼楚濂,现在的她的丈夫,她没有感觉错,他在敷衍她。
作者有话要说:工作需要加班、家务永无止境,而我居然还日更
天啊,乃们居然不为偶鼓掌吗?鲜花呢?
第59章
晨光熹微。
李初一心受困扰;早早醒来;有些茫然。
身边人有醒转的迹象;李初一闭上眼睛。接着,楚濂起床、穿衣、洗漱,最后在床边站了两秒钟,然后打开门下楼去。
已经接收绿萍记忆的李初一知道,楚濂吃过早餐就去上班;直到傍晚下班方返家。大多数时候他会加班或应酬;接近午夜才回来。所以一天里如果绿萍不跟他一样早起、不等他回家入睡,实际上两人见面交谈的机会很少;两人最主要的交流都通过电话,主要是绿萍给楚濂打;楚濂偶尔在中午或傍晚给绿萍打电话交代当天不能按时回家。
这哪里像新婚夫妻的相处模式。从前的绿萍知道吗?当然,她又不是傻子。
李初一深呼一口气。呼吸间枕头、凉被间余留的属于楚濂的体味扑鼻而来。李初一不适地皱眉。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体态、声音、气味。尤以最后者最私密。非得爱人彼此亲密,日日同床共枕、相濡以沫,不然不能从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