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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在她重生后,抛弃了真正的自己,真正的父母,也唯有舜涓,是相对重要的人了。
舜涓有几秒钟静止不动,李初一能感觉到她的僵硬和颤抖,然后她拍拍李初一的背,说道:“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妈一直觉得幸福。”
李初一直起身看她,“妈……”
“大人的事别你别操心。”舜涓完全明白大女儿想跟她谈的是她的婚姻。只是这种事情怎么跟女儿谈呢?出于她的自尊心,她也不想跟任何人谈这个话题。
李初一只好放弃,“我是你这一国的,妈妈。只要你需要我,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这次谈话过后,李初一把手里有关汪展鹏和沈随心□□的资料收了起来。舜涓并不是无知柔弱的妇人,如果她想面对及解决问题,就没有什么内情是她查不到的。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李初一审慎地考虑了自己这辈子的生活,发现自己不必为任何事情去急迫,不必去考虑工作、前途乃至人生意义,遂愉快地决定目前既然了无打算,就先随波逐流地当个宅一族吧。
大多数时间,李初一宅在家中独自阅读,寻找比较冷僻的书籍的时候回去图书馆。她又遇到了陈海宁。
“你好,好久不见。”这个干净俊朗的男子跟她打招呼。
李初一多少有点吃惊。陈海宁流露的是确凿无疑的惊喜。因为她的脸,所以连陈海宁这样一望即知条件优异的男子也期待再遇见她吗?
“你好。”李初一微笑。
不要拒绝好运气。这是李初一的守则。
诚然,她断了腿,离了婚,但是她仍然期待爱情,谁又能说她不会遇见足够优秀又真正爱惜她的男人呢?
怀着坦然开阔的心态,李初一与陈海宁的交往很愉快。对方是一个有学识有教养的人,并且不掩饰对她的好感,“第一次见面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图书馆见到你,不过我相信你总会再来,果然。”
李初一心里欢喜。真的,陈海宁就是她那杯茶,哪怕她只是端坐桌前跟他交谈而已,也让她心里无限欢喜。如果她更好,她一定会早早对他表白:“让我们成为恋人,可好?”
可惜。李初一心里发紧。终于还是不顾心里微微的惆怅和畏惧,在一切端倪没来得及萌发前,找了一个机会在陈海宁面前走路,她笑着展示自己从前有意无意掩饰的义肢,“现代医学昌明,我常常觉得它跟真腿无异,可惜就是不能再跳舞。”
陈海宁在那一刻毫无疑问很惊异,但他教养良好,很快面色如常,说道:“也并非没有可能,我有一个学生常常自夸他的右脚型号高端,助他马拉松奖项。”
他在大学里教书,当然见多了身残志坚的故事。
敬佩者有之,但都不是爱情。
李初一心里惆怅,仍然微笑,“也许有机会我跟他还能就此交流经验。”
过后陈海宁表现如常。但李初一心情低落,返家后许久无法恢复。
真的,不管我们如何安慰自己:人生中挫折从来有之,痛了伤了痊愈了也就是了。可是有那个疤痕在那里,你假装不介意,别人替你介意。
哪一个人,不爱光洁如新呢?
不能因为别人不爱你,就骂人不够高尚。
李初一几乎都要自卑了。结果几天后清晨醒来,家中窗明几净,家政阿姨早把早餐做好端上桌,她腹中饱暖,突然就平静了。
爱情令人圆满昂扬,但是没有,也不致残缺。
偏偏就在她想通的这一顿早餐后,她接到了陈海宁的电话。
李初一当然吃惊。
但陈海宁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原先我以为只是重名而已,毕竟我对舞蹈界并不熟悉。那天我意识到,你就是那一位汪绿萍。回家后我反复看你从前的演出,每看一回,就有新的震撼——”
“我从前爱你的美丽,现在我爱你的坚毅。”在李初一策划、由侦探方伟实施的那起事件中,这句话由一个莫须有的仰慕者写来,但又何尝不是李初一的渴望呢?
话筒那端陈海宁问她:“我知道你现在单身,我也单身,亲朋也都鼓励我开展一段感情,你答应吗?”
有诚意的人认真想发展感情,必然先为对方扫除障碍。
我的父母已经知道我有好感的人是残障人士,他们表示并不介意。我的好友也并不对你人生前后落差表达莽撞的关注。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反对,被伤害。
“可以吗?”对方在话筒那端再度追问。李初一失语了几秒,终于从惊喜中醒觉,“当然!”
她并非无所畏惧,但也不会裹步不前。
挂掉电话后,李初一心里的甜蜜还没有完全褪掉,就接到了家里阿姨的电话,被告知她妈妈舜涓生病了。
李初一一怔。她是有几天没跟舜涓联系了,因为后者一直回避向她袒露自己的负面情绪,而她恰好最近心情又不好,不巧舜涓就在这期间生病了。
“我妈她去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好像没有,”在汪家待了十几年的老阿姨的担忧几乎透过电话线传过来,“两天前太太说她不舒服要躺一躺,叫我不要打扰她,晚饭也不肯吃,然后这两天没出过房门,东西送进去也没怎么吃。”
“我现在就回去。”
李初一大概能猜得到发生了些什么,不外乎舜涓发现了真相,只是不知道她决定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
李初一回到汪家,出乎意料地,舜涓人坐在露台上喝下午茶,人看去略苍白消瘦,但并不憔悴颓唐。就跟李初一从前对她的印象相同,一直是一位矜持端贵的美妇人。
“绿萍,过来坐。”舜涓向她招手。
李初一坐到她身侧,“妈,阿姨说你没有好好吃饭,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真是自作主张,她就不该给你打电话让你担心,”舜涓皱眉,轻描淡写道:“只是想一些事情入迷,现在想通了,没事了。”
“唔。”李初一也不问她想通了是如何,如果她决定跟汪展鹏离婚,这时已经明说了。
母女俩对坐了好一会,楼下传来喧闹,紫菱和费云帆来了。
李初一皱眉,舜涓对她轻轻摇头,母女俩一致望向正端了一碟点心过来的阿姨。后者手抖了一下,嚅嚅道:“二姐说得对,她与大姐总是亲姐妹……”
李初一一言不发。
“阿兰,你自作主张很多次了。”舜涓声音淡淡。她固然也想两个女儿亲爱如初,但轮不到帮佣的阿姨唬弄她大女儿。
阿兰忙不迭告罪。
紫菱已经奔了上来,“妈,你生病了?——咦,看起来不像,”已经掉转头冲着绿萍喊,“姐,你总算肯来见我,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李初一连眼神都懒怠给她。跟在紫菱后面的费云帆见状,变了脸色。所幸他是个商人,风度仍能维持,“舜涓,你没有生病真是太好了。——绿萍,好久不见。”
母女俩均没有应声。
舜涓心思复杂,看着面前这位几十年老朋友、如今的女婿,想到他明知那一切伤害自己的隐瞒和背叛,却丝毫没有对自己尽过朋友的道义,更遑论作为半子的维护,还有他身边的小女儿,一直让自己失望。她顿时生出深深的疲惫,拍拍身边大女儿的手背,“如果有事,你先走吧。我也去躺一躺,放心吧,妈妈没事。”
“知道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母女俩这样旁若无人,各自站起身就要走开,紫菱不可置信地大喊:“妈?!”
“紫菱,我快要生病了。”舜涓疲惫地揉揉太阳穴,“你不要在这里吵。如果你想跟你姐姐好好说话,自己想办法。云帆,你也管一管她。就算是做母亲的,也不能一直纵容已经出嫁的女儿。”
显然紫菱并不是有话听话的人,她露出了受伤的神色,费云帆则显见地愤慨起来。李初一为了避免他们吵到舜涓,李初一没跟着一起走。
“绿萍,我想请求你心平气和,”舜涓彻底离开后,费云帆说道,“紫菱难道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吗?你这样惩罚她。”
“姐……”紫菱泪水涟涟,“我好久没见到你,幸亏今天兰姨给我打电话说你会回家。”
端着茶过来被猪队友插刀的阿姨:“……”
李初一简直懒得发声,自顾自就要走开。
接下来从二楼到汪宅大门这段路,上演的不过是老套的紫菱哭泣道歉,费云帆慷慨谴责的剧码。
“我并不怪你,”李初一自己不开车,也没有请司机,出门总是预约的士,不巧现在的士未到,她只好对身旁哭泣及愤慨二人组开口,“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心想事成。”
因为你于我是险恶的陌生人。因为你得陇望蜀,我知道你尽可随心所欲,但你终将付出代价。我届时将在一旁微笑。
“祝你们一直恩爱。”李初一微笑着对费云帆说道。然后的士车来,她钻进去,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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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初一并没有花多久,就知道舜涓做了些什么。
她从沈随心当年兑现那张支票开始,把她查了个底掉。未婚生女,把婴儿抛给自己的姐姐抚养。继续游学,邂逅男人,发生了若干次“真挚的”爱情,接受对方的供养,最后都无疾而终。最后落魄返归故里,再有预谋地重逢早年的情人。
汪展鹏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是要把与他的爱情当做信仰念念不忘的。可是沈随心身上发生的爱情太多了,他一回想她所说的“日夜不敢或忘”,就跟逢庙念烂的“阿弥陀佛”一样,再也不是纯粹的祷词了。
当然,舜涓此举也有些冒险,毕竟雨珊确确实实是沈随心跟汪展鹏的女儿。但舜涓又何其了解汪展鹏?连自小抚养长大的绿萍,也不见得他有多深爱,何况一个不知存在、不知根底,又是欺骗了他的女人所生的女儿呢?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