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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那我想着肯定是辆双层货车,还是吨位最大,车厢数最多,鸣笛最响的那种。周小川的薄嘴唇上大概沾了鸦片,舔进我嘴里,咽下肚去,就很快上了瘾。
细小的嘤咛从唇齿间溢出,他有点儿想抗拒,想逃跑,但动作都挺小,不足终止没完没了的亲吻,于是我有点得寸进尺的把手探进他衣服里,然后在他条件反射一样的轻微挣扎中被他一下子踹到了受伤的脚面。
当时的情景狼狈至极,我一下子疼的叫了出来,这一叫不要紧,林强和小九都被喊来了。强子说“裴哥,你没事儿吧?要不咱现在就去医院?”小九说“大半夜的嚎什么呢?有劲儿留着明天排练吧,俩神经病。”我说“去去去,没你们的事儿,我们这儿闹着玩儿呢。”
我挺懊丧,周小川则在一边儿偷笑,我敲他:“笑什么笑?你等着我收拾你的!”
“先等你脚上的伤好了再说吧。”说着,他一翻身躺在床上,“睡了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记着的,你又欠我一回。”嘴里念叨着,我也躺下,然后关了床头灯,“下回得加倍补偿我。”
我说得挺狠的,有点儿像格格巫,周小川笑个不停,有点儿像阿兹猫。
那个夏夜,是我第二次亲周小川,这之后,这种事情就频繁起来,而且“愈演愈烈”,当时,我有这个预感,虽然我直觉很少灵验,但那时,我对这种预感却深信不疑。
“我的身体靠着你,我两眼紧闭,我的手重复的摸着我自己。我要满足我自己也给你一个刺激,我要告诉你一切但不要你生气……”
崔健有首歌叫《宽容》,从歌词就能看出来,稍微有那么一点儿限制级,其实他像这样有限制级的歌不少,就比如《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唱的:“给我点儿刺激,大夫老爷,给我点儿爱,我的护士姐姐。”等等,这也没什么新鲜的,摇滚嘛,总难免会有点儿少儿不宜的成分,小九就在那个“让你粉红的唇只保留我亲吻的记忆”之后又写了个“月光是淫荡的渴求,喘息中濡湿颤抖的躯体”这样的词。
我说:“你行啊,比我还能拽深的。”
周小川说:“幸亏我不唱歌了,要不还真开不了口。”
小九说:“这有什么,谁让嚼子写的曲子就这么适合这种词儿呢。”
我们仨哈哈的笑,林强也跟着笑,但是没说什么。
其实说起来强子还是挺随和的,只是要让他完全融入到我们这个小团体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相信这不会很遥远。
亚运会结束之后很快就是秋天,我说过不止一回了,北京的秋天很短,好像昨天还是暑伏,明天就冬至了,你没有时间好好享受只穿着单衣,只盖着薄被的日子,因为很快就要准备十斤棉大被子了,你得早早准备通烟囱,在把炉子从库房里搬出来,几场秋雨之后,第一场雪很有可能就是灾害性的。
我们的“桥”还算稳当,场地有强子提供,乐器是原来现成的,资金我们几个都在找兼职中一点点积攒,有点钱就投资到乐队里,日子过得挺充实,虽然累,但兴致绝对高昂。
说起来林强他们家有的是钱,他也曾经说过要借助家庭的财力支持乐队,但我们拒绝了。那样太没意思,虽然可以让成功变得容易,可如果是那么成功的,成功本身也就没什么价值了。于是,我们四个老老实实做着各自的兼职,我在煤铺当临时工,强子在送货站开车,小九在饭馆采买,周小川……
这个我挺不愿意提,因为我不喜欢他的工种,这小子蔫巴出溜的也没跟我打招呼就自个儿跑到商务会馆去做客房服务了。所谓客房服务,即收拾房间之意,但我控制不了自己老往别的地方想。
“算我求你了,川川,咱换个工作成吗?”我努力让表情显得可怜兮兮。
“别逗了你,我找这么一工作多不容易呢你知道吗?哦,你说换我就换,我也忒没原则了吧。”他哼了一声,对我的提议表示不屑,“再说了,商务会馆又不是说谁想进就能进的,在那儿客房服务,不是在小招待所那么不起眼儿。”
“可……”
“甭‘可’了,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他轻轻戳我胸口,“你放心,为人这方面没有比我更正派的了。”
“哟哟哟,美上了你又,夸你了似的。”我打开他的手,拽过被子窝向床角。
“哎,裴建军,你注意你态度啊。”身后传来不满声。
“我态度怎么了?”
“你不尊重长辈。”
“啊?”我一下子笑出来了,回头看着他,我问,“你说什么呢?咱俩谁岁数大?这么会儿你又成长辈了你?”
“我是队长!”他有点要急了。
“队长也不能算长辈吧?顶到大天儿了我承认你是我上司。”我下了定义,这显然愈发令周小川不快了,他那双大眼睛瞪着我,好像很快就能哭出来的样子。
到这时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了,我赶紧采取低姿态。
“别别别,别生气,我这儿跟你闹着玩儿呢,你看你就当真了。”坐起来一把抱住已经快要抄家伙殴我的周小川,我努力安慰他。
“去,别搭理我,我这种从事下等职业的人,哪儿配得上你跟我闹着玩儿。”他挣扎。
这话都说出来了,那铁定就是生气了,不过不是真生气,因为他还能骂我,真要是气到极点了,周小川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
“哎哟……我的川川,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行不行?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忍住想笑的冲动,抱着他的肩膀摇啊摇,“您说,我怎么赔不是?只要您一句话,我立马跟这屋子当间儿刨一坑,然后您给我扔进去,再抡板儿锹活埋了我。”
“越说越没边儿。”抬起眼皮瞅了我一眼,周小川总算把表情缓和了些,然后,他强调,“我那工作真的不能辞,这可是特难得一机会。”
“行行,我知道。”拍了拍他后背,我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我还能不信你吗,再说了,我要是怀疑你,那我也太小肚鸡肠了。”
“德行。”周小川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
“对对,我‘德行’。”笑着点头,我把我们拉开一点距离,“就是我觉得,你干吗非去商务会馆呢,离这儿这么远,坐车也麻烦。”
“你别装傻了。”他瞪着我,“商务会馆在右安门,离建安里那么近,我上班前,下班后不是能回去看看嘛。”
“回哪儿去?”我问的有点傻。
“回家呀。”他抬高了音量,然后问我,“对了,你还不和家里联系啊?”
“……不联系。”我别过脸,条件反射一样摸上自己额角,“都闹成那样了,还怎么联系。”
“总不能断绝来往吧。”他抓住我袖口,“再怎么说也是亲生亲养的。”
“亲生亲养的不也打出来了?”我冷笑,“话说得那么绝,根本不可能破镜重圆了。”
“……都怪我。”他小声嘟囔。
“说什么呢?”我推了他一把,“是我自己乐意的,你别瞎想。”
我让周小川别瞎想,却控制不住自己瞎想,对于我和家里究竟会怎样,其实我也没谱,这么久不联系,我已经不再对能重新回到家庭中抱希望,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则让我对此彻底绝望了。
第一场雪铺天盖地飘下来的时候,有个人找到了我们的住处,那人就是裴建红,我的亲姐姐。
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屋子里充满了鼓点和弦乐器高昂的声调,这样的嘈杂让我们直到一曲终了才听见敲门声。跑去开门的是小九,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对劲儿,朝我走过来,他半天才开口,“嚼子,是你姐。”
不夸张,那时候我脑子嗡的一声。
天还在下雪,我和我姐是在外头谈的,因为她不肯进屋。在屋檐下,我看着那个已然成了少妇模样的女人。
“我结婚了,跟四巷七号的刘家老大,你认识吧?”我姐问我,呼出的哈气在空中凝成白雾。
“刘鑫?”我搜索着记忆,“他不是在保温段干钳工呢吗?”
“对,就是他。”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我笑,“那小子就是一臭工人。”
“臭工人怎么了,只要人好,挣钱多少无所谓。”
“……也是。”我点头。
“建军。”我姐叫我,“你真打算就这么玩儿摇滚了?”
“对。”我回答得挺坚决,“姐,你不会是来劝我的吧?”
“没有,我没打算劝你。”低头叹了口气,我姐抬手帮我紧了紧衣襟,“我劝你,也晚了,你不打算回去,爸也不打算认你了。”
“……是吗。”我淡淡应了一声,“不认就不认吧,就当我忤逆不孝,就当他没我这么个败家子儿。”
“建军!”紧衣襟的手捶了我胸口一拳,“你怎么就这么宁呢?!跟爸一样!都拧得要死!但凡你当初服个软儿,低个头,也就……你说你呀!你这驴孩子!你怎么就这么……”
那天,我姐哭了,我那个曾经一度给我假小子印象,从来不懂何谓眼泪的姐姐哭了,那个当年背着我在河边儿溜达,像男孩子一样玩儿木头手枪,打群架,让我视若偶像的姐姐哭了,那个给周小川做过炸馒头片儿,看着他吃的芝麻酱蹭到脸上,就好像母亲一般温柔擦拭的姐姐,当着我的面,掉了我从未见她掉过的眼泪。
我心里比让钝刀子剐蹭还要疼,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好像失语了一样,整个下午,我安静得让人无法接受,强子想劝我,又没敢,小九干脆不劝我,他知道劝了也没用,周小川总是试图说点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就又咽了回去。于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我们熬过了整个下午。
直到晚上,临睡觉前,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