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齐缘是我的妹妹。”
“她在哪里?”
“她死了。”说道这里,她双眼空洞,容青主不忍,握住了她的手,她却剧烈地发抖,无助地蜷缩起身子,小声重复,“齐缘死了,那年我想念她,偷偷跑出去到君阳山看望她,误入干旱的林州被人贩子捉住,那时候齐国的贼子勾结梁国重臣,竟然在林州设下重重包围,许进不许出,齐缘来寻到我,救下了我,可却再也出不去了。”
容青主张开手臂将齐缘抱进了怀里,道,“团团,罢了,不想说就不说了,师父不再逼你了,你想欺骗自己,就骗一辈子,师父替你圆谎好不好?团团不说了。”
齐缘却仰面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哑着嗓音继续说下去,“林州人越死越少,妹妹的暗卫再也找不到食物的时候,追兵到了。他们根本就存着杀死我们的念头,甚至不惜用林州一个州的百姓作为陪葬,他们步步紧逼,妹妹的暗卫带着我们俩节节后退,直到躲进了个山洞,才暂得安歇。”
“我想出去送死,我们连夜逃窜的时候,杀手看到的是背着我的暗卫和妹妹,说不定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是三个人,所以我们俩只要死掉一个就能保住另一个,而我就是个没用的瞎子,妹妹她还小,正值好年华,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她还没经历过,她沉默的时候我以为她在思考我的建议,却没想到她支使她的暗卫打晕了我。”
“我再醒来的时候,暗卫抱着妹妹正在渐渐冰冷的身体对我说,妹妹用白布蒙住了眼睛,假装是眼盲的我,山下的杀手如同饿虎扑食,她胸口被刺了七刀,像一片从树上飘落的绿色叶子一样。暗卫还告诉我,妹妹临走前命令他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齐缘她就那么躺着,我伸手去摸她的脸,她不像平常那样露出厌恶的表情,嫌弃地骂我瞎子,我伸手触摸她的手,她也没有重重甩开,我抱着她,她也不会一边心跳加快一边恼怒地用力推开我。她真的死了,我那一刻无比厌恶自己。”
“我天煞孤星,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是我身边的侍女害死的,妹妹也死了,是被我的任性害死的,倘若我不是得到她在君阳山的消息,偷偷溜出来要去看她,她此刻还正天真烂漫在师父膝下撒娇。不不,倘若不是我,她本应该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父母也是我害死的,也是我。”
她抬头看着容青主,希望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厌恶和嫌弃,畏惧或者惊慌,但是没有,她捂着脸低下头,坚强着忍了眼泪,继续说道,“我正要安葬妹妹的时候,遇到了云游而来的云提师祖,就是师父的师父,我求他救救妹妹,传说他的医术能起死人,肉白骨。可他却说他无能无力,反倒对我说,他能治好我的眼睛。”
“以眼换眼。”
齐缘闭上了眼睛。
“我拒绝了。”
容青主料到到了。
“妹妹的暗卫第二次敲晕了我,我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林州的边境了,他一层一层给我揭开眼上的白纱,告诉我再往东走两天,就能到君阳山,届时凭着这张脸,君阳所有的人都会无一保留的接纳我。我踢他,骂他,他都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我绝食,不肯吃饭,存心要和爹娘妹妹一同在黄泉团聚。——我那时候真的很任性,师父,任性到让人厌恶。”
“那侍卫在我绝食第二天,才开口说话了,他说毁了妹妹的遗体,他比所有人都后悔,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忠心,更是因为她爱她,暗卫是绝对不能爱上主人的,否则只能一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把感情埋在心中,他还说他无比后悔那日没有像个男人一样带她离开,不去管我的死活,还说如果妹妹还有一口气的话,一定会同意将眼睛还给我的,妹妹虽然骄横,却一直是个善良的姑娘。”
“他说的凌乱,暗卫本来就是最不擅长用言语表明心迹的人,他恨恨抬头看我,说他恨我,很想杀了我,可是齐缘希望我活下去,他不忍违背她最后一个命令。那天他说了很多话,如同醉酒的人,他说妹妹对他极好,可是却不会爱上他,妹妹喜欢的是首富元富贵的儿子,叫元笑,还说以后会嫁给元笑,妹妹临死前嘱咐他告诉我,以后好好照顾元笑,可他却出于私心,一直故意隐瞒不肯对我讲。”
“我不知晓他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直到黄昏的时候,他突然从腰间拔出剑,狠狠刺向自己的肚子,血喷涌出来,他笑着说别害怕,他让我看着他,说我换了眼睛之后,模样跟齐缘简直一模一样,他说元笑纵使有千般好,最终在黄泉路上牵着她的手一起走的只能是他,他说他要走快点,还能赶得上她,她腿短步子小,到时候他们一起投胎,投夫妻胎,他再也不让她跑掉了。他说,他叫银锭。”
夕阳西下,黄昏独有的色泽从窗口连绵不断的涌入,刺鼻的血腥味深入了齐团每一寸肌骨,喷涌而出的鲜血沾染了她的裙边,她一十五年的生命里,头一遭如此厌恶双眼带给她的光明。十五岁以前,她生活在黑暗里,但是前十年有父母的细心呵护,后五年有表哥和弟弟的早熟包容她的任性骄傲,十五岁如同她生命中的分割线,带给她最想要的光明,带走她珍惜的亲情。
她厌恶齐团,憎恨齐团,从那一刻起,她告诉自己也告诉所有人,她是齐缘,可亲人依旧一眼窥出端倪,看她不愿意解释多半也猜出了几分,只沉默了应允了她。之后她上了君阳山,只说偷溜出去玩耍,更是无人怀疑。她瞒过了所有人,甚至瞒过了那年的容青主。
齐团像一只被剥去保护壳的绒毛动物,脸色苍白地挂在容青主脖子上,“我宁愿做那个生活在黑暗中不见光明的瞎子,只要爹娘和妹妹还活着。那时候娘每天会打我手心,爹爹一边温和地劝着娘一边把我护在身后,弟弟眼泪汪汪似乎打手心的是他,妹妹嫌恶地撅着嘴往我口中塞点心,甜的很腻歪,她就喜欢那种味道。”
温暖的泪滴子坠入容青主的肩膀上,晕湿了一片,她道,“我那时候从来不知道,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第一更~
网线。。求你早日康复吧!!
34
34、任重而道远 。。。
“团团,爹娘不在了,齐缘不在了,师父还在。”他将她紧紧拥住,温和又沉稳地说道。
齐团仰头看着他的脸,心情突然平复了许多。她轻声唤道,“师父。”
“说了这么多,想通了没有?”他询问,可稍后又愧疚地看着她,“我不是有意逼迫于你,可是团团你明白的,现如今的齐国我一个外人也能看出波涛汹涌,你——”
“我知道的,”齐团垂下眼睛,“一个连自己存在意义都不清楚的人,是会在这沉浮中粉身碎骨的。”
容青主勉强笑了下,伸手擦拭她手心的指甲痕迹和血迹,他一开始,是存着点私心的,只是那些私心,早就在她痛苦的过程中被湮灭的丝毫不剩。
齐团勾起嘴角浅浅荡漾出一个笑纹,她说,“直视过往伤口能让人产生无边的勇气和力量,这是我从前不敢做的事情,如今还要谢谢师父。短短一瞬,齐团明白了很多。我要做的不是缅怀和悲痛,而是奋发和崛起。”
“你能清楚这点,我心里很欣慰。”容青主擦拭干净她的手心,伸手将她耳边乱发轻轻拨到耳后,“团团,坚强起来。”
齐鸿雁曾经的严厉教导,还是抵不住一家五口中三个人对她的百般宠溺,甚至连他也想过对她严厉以对,可是偏偏狠不下心,齐团本身又是个蹬鼻子上脸的性子,一顺着她的脾气,她就立刻得意洋洋得寸进尺。只是自欺欺人这种事情,当真宠不得。
他强行扒开她的伤口,心中百般内疚,对齐团的态度更是无以复加的宠溺和柔软,直看得蹲在黑暗中的银锭下巴掉了又掉。
——国师,那是你未来媳妇不是你闺女嗷嗷!
“师父——”齐团又道,旋即苦恼地皱眉,“不对,你不是我师父……”
“无碍。”他低头温柔爱怜地亲吻她的眉心,“一个称呼罢了,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齐团仰头,“师父,我饿了,我想吃麻辣肉串,东门小柳那家。”
她不喜欢吃甜。——可是齐缘喜欢,于是她假装自己喜欢。
她的暗卫其实不叫银锭,他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元宵,可是被她改了。——因为那个追随齐缘而死的暗卫叫做银锭。
她喜欢的不是元笑,可是她对元笑百般宠让,甚至放任他误会。——因为齐缘喜欢那个叫笑笑的少年。
一番追悔,伤口依旧痛彻心扉,她却电光石火间明白,她能做的不仅有被动的缅怀和痛苦地回忆,还有坚强和幸福,以及捏碎那些幕后始作俑者的性命。
齐团的眼睛变得深沉,可是光华却比往日更盛,像是打磨掉外壳的玉石,露出本来的光泽。
容青主替她穿好衣服,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肌肤,只能一边默念静心诀一边继续给她系上衣带,他道,“天色晚了,不宜惊动府内侍卫,师父抱你用轻功过去?”
齐团眉开眼笑扑进他怀里,“师父快些,团团肚子饿。”
依旧蹲在掉落的银锭知道有国师自己不必跟过去了,于是顺手揪了水塘中一朵荷花,嘟嘟囔囔道,“一定是媳妇,肯定是闺女,铁定是媳妇,保准是闺女……”
——至于殿下的想法,那就不用考虑在内,那动作那神色,国师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长辈。
所谓任重而道远,大抵都是指这些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