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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亲卫长,此时其位乃在赵景云之下,可以推测其位当在校尉级以上。江宁军阶策将军、卫将军以下便是校尉,其数不过十余人,各居要职。不过徐汝愚能在此地现身且负伤遁走,楼庆之并无太大的意外。只是目光在赵景云脸上逡巡不休,心里猜测他欲告诉自己何事。
赵景云说道:“蔡家为我汉廷的藩屏,两百余年峙立燕山之上阻止呼兰铁骑南侵,功不可没。”
楼庆之冷哼一声,暗忖:你主负伤遁走,你却在这里与我胡扯。冷冷说道:“此事世人皆知,楼某人不用赵将军提醒。”
“楼爷可知我家主公为何会在此地现身?”
“不知。”
“蔡家幽冀之东北的渝关、在西北的居庸关布有重兵,且有天险,呼兰纵有百万铁骑也不得逾越,但是呼兰铁骑从平城出兵越过雁门迂回到幽冀的西南,蔡家当如何处之?”
楼庆之骇然失色,年前范阳正是有这样的警觉才将自己遣到忻州来,不想徐汝愚远在江宁也能识得其中的危机。
赵景云继续说道:“此时的危机由来已久,南平复辟、秦州大乱都与此相关,我家主公早在前年就有觉察,近来尤为不安,才犯险亲历忻州探看。略知其局乃是容雁门、瑶光殿与呼兰凶族一同布下,其目的在于分割天下。”
“瑶光殿?”
“不错,荀烛武与李思训究竟是何关系不得而知,但是瑶光殿必是西略军背后的势力,另外,东林会明投荀家,实际上追随的却极可能是荀烛武。”
楼庆之目眩耳鸣,几乎站立不住,扶住几案,顺势坐了下来。这些消息若都是真的,那么呼兰铁骑所指必是幽冀。幽冀此时调兵遣将,只怕来不及。
楼庆之努力平复心中狂澜,整理心绪。暗忖:数十年前,徐行为保襄州抗税民众,巧舌如簧鼓动老郡王出兵攻汾郡荀家。蔡家损兵折将不过救的是汾郡百万民众,其中襄樊会崛起。老郡盛怒之下,亲手缚徐行至范阳,鞭笞之,若非傅宗说情,性命不保。徐汝愚若念及其父当年之辱,效仿当年徐行之计也是可能。汾郡的流民拥在济宁府不下百万,有酿在民乱之迹,蔡家若在南境布署,却不是正要解了荀家的围。想及宜观远来,楼庆之心中疑虑更甚,狐疑的望着赵景云,问道:“青凤将军乃是东南雄主,岂会无缘无故来忻州犯险?”
赵景云叹道:“楼爷与我主在雁门关内的食店相遇,可看出我主长得像谁?”
“李佑?”
“不错,我主化名李佑,在马邑得知寇子蟾先生极可能藏身北唐城中,返回关内时与楼先生相遇,其后又与楼先生结伴同行数日,直至北唐城下才分道扬镳。”
楼庆之回想徐汝愚的相貌,暗忖:徐汝愚当日在关口食店中也曾暗示蔡裕华知道他的身份,此身份难道不是指他身为东南雄主之事,而是隐指他的身世之密?只是幽冀的消息没有传来,一时间却也想不起他长得像谁。定睛望着赵景云的双目,听他说下去。
“我主乃是首俊与靖河郡主之子,至于因为什么缘故两不相认,其中另有隐密,我不便说出来?”
乍闻此言,如雷贯顶。楼庆之目瞪口呆,微张着口,直欲斥他胡言乱语,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徐汝愚不正与北静郡王蔡逸长得极为相似?蔡裕华在商南,应与徐汝愚有相遇的机会。楼庆之心乱如麻,怔怔的望着赵景云。
洛伯源、彭慕秋也是首次听说此事,惊诧万分,怔立在那里。
赵景云说道:“原想探明究缘之后再警示蔡家防备。现在我主身陷险境,我等无暇顾及他务,只能请楼爷来将我等所知一并告之。”
楼庆之茫茫然的点了点头,却是信了赵景云的话,又不知如何处之,坐在那里,怔怔的似乎望着赵景云,目光却游离不定。赵景云暗叹一声:初闻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任是谁也镇定不得,轻咳一声,说道:“寇先生与我主约定去年秋上赴江宁,但是至今未现身,寇先生极可能也负伤藏在北唐城中,其线索就是忻州山客萧远身上。近日我主负伤隐遁,各家的视线一时间都转移到我主身上,楼爷趁机可寻出寇先生。寇先生在呼兰游历数十年,著有《呼兰秘史》,我想寇先生对幽冀定有大助。”
楼庆之恍然回过神来,瞑目吐息片晌,神色回复如常,起身向赵景云拜了一揖,说道:“大恩不言,青凤将军吉人天相,四日过去,瑶光殿与呼兰亦无所获,想来藏身极隐蔽的地方。我立即去信范阳,让范阳早作部署,我在此间听凭调遣。”
赵景云闻之心里一宽,楼庆之信他,幽冀在北唐的势力就能调动起来,说道:“寇先生对范阳不容有失,楼爷当尽力寻着寇先生,将他带出北唐去。瑶光殿与呼兰已知我主来此就是要寻到寇先生,此举其实对我主也相当有利。”
楼庆之想想也是。待赵景云将所探知有关忻州的所有细节一一告之,楼庆之心中再无一点疑虑。君家往来于幽冀与江宁之间,多有非议,却是郡王一手压下。靖河郡主暴病身亡、老郡王幽居别鹤山,近到数年前,郡王突然离开范阳,都有传闻,只是当时不信,现在想来确有其事。蔡裕华或许知道其中的密辛,才会让郡王倚为左右。
忽的一阵急蹄踏雪而过,赵景云、楼庆之等人掀帘走出,只看得见激起的飞雪中掩去数匹马踪。眨眼间骏马驰至城门前,一人挽弓仰射,一箭离弦钉在城头的横木上,箭身钻进横木,只余尾羽急剧的颤抖,抖出一声清音,响彻云霄。
星马响箭。荀家从军中择骑射皆精者为游哨,侦察敌情,探得消息,急驰营前三百步,将所得军情用响箭射在营门前的横木上,警讯诸军。
赵景云隐约看见城头的兵牟将箭杆上绑着的帛书取下,奔下城墙。
楼庆之讶道:“星马游哨从何处驰回?”
赵景云心中生出不妙之感,只怕呼兰趁各家视线都集在北唐之时突然发动,对洛伯源说道:“游哨在城门前动用星马响箭,定是发生极大的变故,你去城中看看军营有无异常?”
前面起了一阵喧哗,探头望过去,东南面的蓬屋区走了水,一股浓烟升腾而起,火势来得凶猛,眨眼工夫,浓烟中吞吐的火苗窜将到半空,“呲呲”作响。
赵景云吩咐藏在左近的人手小心戒备,彭慕秋说道:“与那里隔着晋水,烧不过来。”话音未落,又一阵喧哗声从西北边传来,那边也起了几处火头,火势更凶,只一会儿,烧成一片,不及逃出火场的流民的身影在火中疯狂的扭动。辨听呼声,似乎城外各处的蓬屋区都失了火,滞留在城外的近十万流民一起叫嚣突呼起来,声势骇人,沸反盈天。
彭慕秋骇然失色,此时也省得有人从中作梗,
城门洞开,一队甲士披坚执锐而出。赵景云叹道:“荀达不思灭火抚民,还想着抓住纵火之人,真不畏民乱?”对洛伯源说道:“极可能是瑶光殿提前发动,你与慕秋率众潜入山中按计划行事,我随楼爷去寻寇先生。”
洛伯源、彭慕秋应声离去,撮嘴聚起两声急促短哨。楼庆之只见数十人纷纷从乱做一团的人群中游离出来,或近或远的随在两人后面向东边的山地走去。各家藏在流民中的眼线发现这群人,纷纷缀上去,却见人群中分出三组人来,每组六人,将各家逼上来的眼线挡住,待洛伯源、彭慕秋等人离开众人视野,这三组人又分散开重新混入纷乱的人群中。
流民人有人大喊:“城门开了。”乱作一团的流民一齐向城头涌去。甲士将背负长弓取在手上,引弦搭箭,直指着涌过来的流民。前排的流民一滞,又听见有人大喊:“他们不敢放箭的。”后面的人推搡着前排的人继续向前涌去。箭离弦射出,嘶嘶划过长空,钻入毫无遮掩的肉体,鲜血激射,流民纷纷仆倒在雪地里。天地骤然凝固似的,一切声音都被鲜血涌流的微响吸去,又突然一声嘶天裂地的大喝:“造反了。”十余娇健的身影排开众人向甲士疾掠过去,两百余步距离不过眨眼工夫就越过去,甲士不及射出第二批箭,已与来人打作一团。不知谁大喝一声,那些被鲜血魇住的流民顿时激醒过来,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瞬间将百多名甲士淹没了。
闭合的城门又缓缓开启,隐约听见战马的嘶鸣,透过城门,只见城门洞里马头攒动,铁蹄踏在砖石上的空音让人心头生滞。
楼庆之拉了赵景云一把,示意他看城门洞处。
赵景云谔然说道:“荀达竟想用精骑突杀流民?”
楼庆之冷笑一声,说道:“他若能有良策,北唐就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局势。我们快走,莫要成了受殃及的池鱼。”两人退到一处高地,看着城中的精骑风驰电掣的突出城门。五百余骑战马如滚动的洪流一样流卷着冲去人群,不耐流民做出什么反应,只见精骑突冲处已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每一支丈八长的战戟连刺入四五具躯体才露出森然冰冷的玄色戟头,骑士弃下战戟,掣出单刃重剑,熟练的操控缰绳,毫无停滞的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铁剑翻飞过处,一片血肉横飞,片刻间,精骑已穿透人群,旋出一个大孤,又向人群突杀过去。
流民与甲士相争不过突然激起的一阵愤勇,识得大同铁骑威势,哪敢去挡,纷纷抱头逃窜、狼奔豕突,只余下数百具尸体。精骑只不因为流民逃遁而停止追杀,驱骑突逐,每一刀光起处,就有一人倒下,大多是落在后面的妇孺,半个时辰过去,城外野地已经血淌成河。
赵景云站在高地眺望四处,名城四野俱是一片狼籍,数千精骑在城外奔突追杀流民。心中大骂却无计可施。
东面隘口奔出一队人马,约有三百人。赵景云翘首望去,那列人正中竖起一面大旗,素白旗布正中书着一个斗大的血红的“刘”字。
赵景云潜来北唐之后,听人说起晋水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