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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伤伸手折了树枝上一枝山花,落在地上,递到他的面前。
花艳得似燃烧的火,衬着叶诀雪白的脸,像是皑皑白雪上点燃了一簇篝火,就快要将雪全部烤化。
“……那么你当初便不该告诉我你喜欢我。”叶诀咬着牙抓过言伤握花的手,“既然你一开始便知道不能与我在一起,又何必勾得我心动?”
“你现在后悔了?”
“……”叶诀轻轻松开了抓紧言伤的手,她手里的花也顺势落在了地上,叶诀并未看她,低着头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悲苦,“可悲的便是,我不后悔。”
言伤的心头一痛。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说罢便要转身走开,叶诀却从身后抱住她,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就算这样紧紧抱着,我们也还是不可能做夫妻的。”
叶诀的身子又是猛然一震,他将她的身体翻转过去,用力的吻了下来。
良久,他放开她,她的腮边挂着一颗泪珠。
叶诀牵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随后便往洞穴走了回去。
这日叶诀没有让言伤再去找食物,他将她压在两人临时铺来当做床榻的巨大树叶之上,细细密密的亲吻。
亲着亲着两人便都流下泪来,泪水交织在一起。言伤将叶诀布满伤痕的手抱在自己胸前,紧紧的不肯放开:“我前两日一直在想,我走之前一定要告诉你,要一辈子记得我。不许娶别的女子,不许和别的女子生儿育女,还有很多的不许。然而今日我才发现,这些根本不重要。我不能陪在你的身旁,只能暗中偷偷地看着你,这对你来说太难了。你若是要娶别的女子,我也不会出来胡搅蛮缠,但我只陪你到你娶妻的那一日,你一娶妻,我便离开南武,游历四方,这是我一生最奢侈的愿望。”
“我不会。”叶诀只说了这三个字。
他反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流着泪闭上双眼,入眠。
只是,待到第二日叶诀睁开眼时,陪了他近一个月的女子早已不见了。
叶诀握紧拳头,洞穴里很安静。
她带走了她的剑,她摘回来的野菜野果。他身上她的衣服布条被仔细除下,连一丝布屑都未留下,而他的盔甲整整齐齐放在一旁,旁边放着一枝开得正艳的山花。
“……”动了动嘴唇,望着空荡荡的洞穴,叶诀仿佛被抽光了全身力气。
“绿漪……”
“叶将军!”
“找到了找到了!叶将军在这里!”
“快来,在这里!这里不是白虎洞么!这里老虎凶猛得很,叶将军竟带伤在这里活下来了!”
“……”
叶诀怔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部下的脸孔。大群的人围着他欢呼着,庆祝找到他,叶诀只木木让他们扶起来。快要走出洞穴时他却猛然停住脚步,挣开部下的手,自己捡起了那枝红艳艳的花紧紧捏在手里。
他的花,绿漪留给他的花。
叶诀回京时惊动了承德帝。
承德帝亲自站在城门口,迎接他的归来,然后便是太监宣旨。
护主有功,烈胆忠心,是以赏赐多得数不胜数。
叶诀安静的听着赐给他的东西,直到太监念到“尚书之女李姝烟琴棋书画……”,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承德帝的眼睛,开口。
“皇上明鉴,末将已有心上之人。末将只愿意娶我的心上人为妻。”
他竟然当众抗旨。
老百姓们热烈传颂着承德帝当日的反应。说皇上英明神武,竟是丝毫不恼,还亲自从地上扶起叶将军,为他拍尽盔甲上的风尘。
而叶将军,他面无表情,手里紧紧握着一枝枯萎了的花。
八月桂香。
边关战乱再起,叶诀自请出征。出征之前承德帝问及他的心上人,叶诀竟是微微笑了笑,回京以来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神色。
“若圣上怜我征战艰苦,便许我带上一些京城的美酒上路吧。我的心上人,她定会跟随我一起出征,她也爱美酒。”
八月末,叶诀出征东邦。
一路上风尘劳顿,叶诀手下的小兵却发现,叶将军的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叶将军的视线总是在沿途树林间扫来扫去,仿佛这些地方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那视线那么温柔,简直不该属于一个心如磐石的将军。
十月花谢。
南武军队驻扎在边关的当日便遇上了敌军。兵荒马乱中,小兵慌张找寻将军的身影,却正看到一个绿衣女子,手里握着一把剑,面色冷漠的杀尽阻拦她的敌军,一步步走向南武军队这边。
“绿漪!”
小兵听到将军声音嘶哑的吼出声,那声音却不是惊慌的,也不是愤怒的,分明充满激动。转过头便看见将军咬牙斩落身边敌军的头,向绿衣女子匆匆奔过去。
两人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紧紧拥抱在一起。
只是短暂的拥抱。
敌军来势汹汹。小兵看到,因为将军的位置暴露,大量的刀剑向着那一圈便砍了过去,两人渐渐体力不支。一把刀砍向将军时,绿衣女子生生为将军挡下一刀,然后将军抱着她红了眼。
仿佛飞沙走石,待到小兵回过神来,将军四周的敌军都已倒在地上。而将军抱着那女子,用力地挥剑,倔强的击退了每一个试图伤她的人。
这场战役最终胜了,尽管代价是尸横遍野。
南武士兵们看到,他们最崇敬的叶诀叶将军,满身鲜血,手里抱着一个全身被血染湿的绿衣女子回营,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一滴泪。
军医诊断离开后,叶诀手下的小兵端药进去,却在刚掀起帘子的时候赶紧停下了脚步。他听到一个极好听的女子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想杀人。”
“你不必杀人,以后都不必了!我不愿意看你再出事!”
将军的声音那么沙哑,小兵从帘子缝隙中看去,正看到将军将那女子的下巴抬起,用力含住她的唇。小兵的脸红透了。
“……叶诀,我现在可以嫁给你做妻子了。”
“真的?”将军的声音又激动起来。
“师父养我长大,事实上心肠也没有那么狠。她解了我的毒,只是……”
“只是?”将军蹙起眉头。
“师父不让我生下南武人的孩子,我一辈子都不能给你生孩子。”
却见将军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他小心解开盔甲,从胸前拿出一枝枯萎的花来。
“那时你走了,洞里就剩这个。那时我便想,只要你能回来,我就算一生无后都没关系。”说着将手放在女子脸上轻轻摩挲着,像在摩挲珍贵的玉器,“上天听到了我的话让你回来了,我们不会有孩子,这很公平。”
小兵的心里怦然一动。
冷漠严苛的将军怀里拥着清冷孤高的女子,柔柔灯火下,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明明是笑着的,那女子的脸上却流下泪来。
“叶诀,我要做你的妻子。”
“嗯。”
“我要陪在你身旁,再不离开。”
“你若离开,带我一起。”
小兵也微微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家乡那个缠着他要糖吃的小桃红,出征前,小桃红轻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桃红说:“我等你回来,我要做你的妻子。”
那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幸福。
就像现在微笑着流泪的将军一样。
————拯救二十八岁杯具将军完————
☆、第19章 拯救二十一岁杯具旅行家(一)
茫茫黄沙,似乎望不到边。
就连吹起来的风仿佛都是分了层次的,将黄沙吹得忽高忽低,偶尔还打起旋儿,卷起些微枯黄的草。
在这样的沙漠中,却隐隐透出一丝灯光。微弱,摇曳,若隐若现。灯光方向甚至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
布衣男子勉强在风沙中抬起头,向着灯火跄踉着走了两步,随后“噗通”一声昏倒在黄沙地上。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歌声戛然而止。言伤停下拨弄手里的琵琶,从屋顶跳下,随后向着昏倒在地上的身影走去。
沾满灰尘与黄沙的布衣,许久未洗而脏兮兮的头发,被风尘侵染了的面孔,布满伤痕的身躯,以及只有饥饿折磨过后才会有的蜡黄脸色纤瘦身材。
言伤将地上男子架起来,带回屋子里。
“水……”
大多在沙漠里昏迷的人醒来说的第一个字都是水。因为在心里一直念着一直渴望着,这个字已经刻在心底了。言伤从后院打了水喂给男子,男子半醒半梦间抓着水瓢不肯松手,即使他已经喝了两瓢。
“你已经活下来了,公子。”
言伤开口这么说着,抓住水瓢的手这才慢慢的松了开来。男子勉强睁眼看了她一眼,随后阖上眼皮沉沉睡去。
言伤将他扶到床上便要解开他的衣服,谁知睡梦中的男子猛然睁开眼睛,一双染满沙尘的手紧紧抓住衣襟,眸光寒冷,大有谁要解他的衣服便跟谁拼命之意。言伤冲他晃了晃手上还未沾水的帕子。
似是明白了言伤的意思,男子眸光微弱一闪,终是慢慢松开了手。
“多……谢……”
“你要说多谢姑娘?”言伤解开男子衣襟,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胸膛。从热水中拧出的帕子一触上去便听他微弱的吸了口气,似是疼极。言伤只得放轻手上动作:“你不必多谢了……我的手做惯了粗活,实在是不习惯伺候人,很痛么?”
男子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又张开嘴:“我,救命之恩…………无,无以为报……”言语之间,竟是有些不连贯。
“你是不是很久不同人说话了?”言伤露出惊讶神色。
男子怔了片刻,随后艰难点头:“我,沙漠里,一年半……”
“你在沙漠里待了一年半?”
又是微微点头。
一年半呆在沙漠里,只有簌簌风沙与之作伴。久不言语,自然已经忘了该怎样说话。言伤点点头,将男子胸膛上黄沙轻轻擦干净,道道狰狞伤痕清楚的露出来。
“那么这些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