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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大雄宝殿。谢惠仁望了望,目不斜视,缓缓地朝着大雄宝殿的方向走着,仿佛那座大殿伸出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他牵引着。此时他的心中一片澄明,却又隐隐有着什么难以形容的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叫他,或者,会有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在眼前出现。这让他的脚步越发显得沉重,几乎是在一步步地往前挪。
莎莉和铃木跟在他后面,他们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够发现什么,但他们也知道,即使看到了什么都没有太大的价值,能认出他的师父的,只有谢惠仁一个人,现在,他们只希望那个人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谢惠仁走了段路,却转了个小弯,往大雄宝殿的东北角走去。那里有一颗古树,挺拔参天地伫立在那里,似乎在冷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注视着世间发生的一切可叹而又可笑的事情。
谢惠仁缓缓地走入树荫,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突然转回身来,轻声地问莎莉,“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莎莉一愣,她搞不明白谢惠仁怎么会对树感兴趣,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人吗?她摇了摇头,说,“看不出。”
“菩提树,而且,这是印度僧人智药三藏法师从印度带来的菩提树,当年,他将这树植于此处,并预言说,160年后,有肉身菩萨在此树下开宗演化无上法宝。果真,慧能大师就是在160年后,在此树下剃发受戒。”
“哥哥,你……”
谢惠仁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什么,他转过身去,面对着菩提树,继续说着,“菩提在梵语里,就是‘觉’的意思,这个‘觉’,是没有任何汉语可以解释的一个概念。当年,悉达多王子在菩提树下,面向东方盘腿而坐,发大誓愿,说如不证到无上大觉,便不起身。后来,他终于在树下成道。”
缓缓地,谢惠仁将头抬起,仰天看了看这颗树,他的眼睛中有湿润的东西在闪动。穿过枝叶,他看到阳光,这不禁让他微微眯缝起眼睛。枝叶随着微风晃动着,如同它在叹息着摇头,又好像是在无声地召唤。
看了一会儿,谢惠仁看不出菩提树在暗示他什么。突然,他的腿一弯,盘腿坐在了树下,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莎莉和铃木听,“我祈求,佛祖能给我一些明示。”说着,泪水已经从脸颊滑落下来。
莎莉和铃木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中都有着疑问,他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能在树下悟到什么?
莎莉尴尬地看了看四周,有些游人远远地看到谢惠仁的举动,指指点点,偷偷地笑着,有几个人正朝这边走来,想看看这里有什么热闹。寺庙中有两个正在打扫卫生的小师父,看到他,摇了摇头,继续着手中的活计,好像他们对信徒这样虔诚的举止已经司空见惯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兴趣去管这些。
快起来呀,这是干什么。莎莉在心中暗暗叫着。她看了看铃木,给他使着眼色,想让他拉谢惠仁起来。
铃木对视着莎莉的眼睛,微微含笑。他垂下头,表情平静而且严肃地看着地面,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谢惠仁的身边,突然一下子也盘腿坐了下来,腰杆笔直,大有不悟道便不起身的架势。
莎莉头皮一阵发麻,暗自叫苦,眉头皱起来,轻轻一跺脚,却束手无策。
她又看了看周围,更多的人目光都集中到这边来了,有些人开始议论着,不时往这边看两眼。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感觉自己简直是偷偷摸摸地溜到他们身边的。她俯下身子,轻声而又急促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正文 第78节:(78)
谢惠仁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沉寂了下来,入定般坐在那里。反倒是铃木微微张开了眼睛,看了看莎莉,又微微侧了下头,看了一下谢惠仁,见他没有一点动静,忙又把眼闭上,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
“喂,你们不起来,也总得说句话吧。”莎莉索性蹲下身子,好像这样能让游人的目光不再发现她,“你们这么做没有用的。”
这次,连铃木都不动了,他的呼吸也越来越轻,好像根本没听见任何声音。
“哥,你别这样……”莎莉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说:“要不我们走吧。”
她以为这样,起码铃木会站起来反对,哪怕他们听了她的话,回答她一句也好,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两个人依旧一动不动。
莎莉急得快要哭了,她眼看着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往他们的方向瞧着,大雄宝殿那边好像有群僧人也在往这边看,有可能是把他们当作走火入魔的痴迷者了。她只好又低了低身子,压低了嗓子,却用很严厉的语调,说:“喂,知道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呀,好多人都在看你们呢,一会儿寺庙就请人赶你们出去了。”
蹲了半天,莎莉也蹲累了,轮流换着支撑脚,可腿脚依然疼得受不了,见那两个人实在是对她的话无动于衷,莎莉盯着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喂,你们不起来,我可走了——实在跟你们丢人。”
说完,见他们还是一动不动,根本不理她的任何话,莎莉气呼呼地猛一起身,突然感觉头轰的一下子眩晕起来,好像很多血猛一下冲了上去,眼前黑了一下,随后冒出好多金花来,而腿上却没有了血,软软的没有力气。她扑通一下坐到在地上。
不仅仅是血压的问题。莎莉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她闭上了眼睛,眩晕的感觉稍稍好了些。她立刻明白了,那不是幻觉。因为一个老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们是在找这个吧。”
刚才,她站起来的一刹那,看到了另一只银镯。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身体边是一双瘦弱的腿,穿着粗布的紧身裤子,脚上是一双粗布平底鞋,再往上,是颜色已经陈旧的僧衣……
还没等她抬头打量这个突然站在他们身旁的僧人,谢惠仁突然把腿一缩,身子猛然向前扑,跪倒在他的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口中断断续续地说,“师……父……”
铃木依然在旁边盘腿坐着,听到谢惠仁的动静,他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迎面站立的老人。
那老人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惠仁,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快三十年了,起来吧。”
还没等谢惠仁答“是”,他听到这辈子最让他感觉奇怪的称呼,这让他猛然一惊,支着地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听到铃木大叫一声,“爷爷!”
莎莉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到那老人的第一眼,她的头脑中立刻闪现出儿时的一个印象,天啊,他跟铃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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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银镯“啪”地掉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弹了两下,便静静地展现在谢惠仁的眼前。
又是一只!
谢惠仁终于不再颤抖,他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神,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缓缓地抬起头来。不错,是师父,他老了,个子似乎比以前矮小了些,皮肤也更黑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只有一双眼睛雪亮,盯着旁边的那个年轻人。
谢惠仁转头看了看,只见铃木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可脸上满是兴奋、喜悦,他似乎要说什么话,却半天也说不出来。
老人雪亮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片刻汪出泪水来,噙在眼睛中打转,他伸出枯瘦的、暴满青筋的手,拉着铃木,抖动着嘴唇地说,“孩子,你和你爸爸,长的真像。”
莎莉呆呆地坐在地上,轮流地看着他们三个人,每个人的脸都似乎变了形,显出惊愕和喜悦交加的表情。她想,她应该也是一样,如果此时有面镜子,她也不敢去照,脸上的复杂表情肯定让她也认不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每个人都无法想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喃喃地说。
老人将目光转到她的脸上,看了半天,微微地笑了,说:“看到一个小女孩子,我就想应该是你,嗯,长大了,比小时候好看了。嗯,你现在是香港人了?那么,叫什么名字?”
“莎莉。”
老人呵呵地咧开嘴,笑出声来,“哦,莎莉,还是个洋名字啊。”
洋名字。谢惠仁心中一阵凄苦,难道,我们还应该叫中国名字吗?
老人看了看三个人,略一沉吟,说:“我们到后面说话吧。”
谢惠仁答着,“是,师父。”他拾起地上的银镯,捧在手中,站了起来,恭敬地托在老人面前,“师父,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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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刚转过身想走,看了看那镯子,说:“惠仁,你的那只呢?”
“是。”谢惠仁急忙掏出奶奶的那只镯子,又将莎莉的那只拿了出来,三只镯子一个压着一个地躺在手心,他恭恭敬敬地托在老人面前,说:“师父,这是我的,这是莎莉的。”
老人仔细地看着,片刻,长舒了一口气,说:“还有两只,可惜,不知道在哪里了。”
“师父,真的是五只?”
“没错,一大四小,其余的两只,我也没见过……也许,早就丢了。”
莎莉盯着谢惠仁手心中的三只镯子,她隐隐感觉,这必定是一段让她震惊的秘密,而这秘密,又让她不安——她原以为只不过是家传的首饰,可现在,师父竟然也有一只,而且,他怎么会是这个铃木——一个日本人——的祖父?
“大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慈祥地看着莎莉,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多亏了你哥哥,要不然,你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师父……”这一次,莎莉和谢惠仁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
老人仰头看了看天,那颗菩提树的枝叶在摇摆,阳光摇动着照射下来。看了片刻,他悠悠地说,“惠仁,我想你已经猜出来了吧,你,莎莉,还有我,其实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