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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不由分说,提了那盏灯笼,大踏步进了上房,孙二公子无奈,只有提剑跟在后面,一同进屋,向东间走去。
只苦了那个伙计,提着盐米油酒,进去怕鬼,在外面,又面对着杨老医生的那具死尸,只有在廊下颤抖着。
那韦飞提着灯笼,更无顾忌,跨进东间,先向床上一照,果见一具白骨,平放在床上,却毫无血污之迹,便似水洗过一般,正说:“你这屈死的冤鬼,如果真的有灵,就该让俺老韦看个明白,也好与你伸冤报仇,为什么反不见动静咧!”
正说着,孙二公子眼快,已在灯光之下,看见那白骨之下有一张黄表纸,纸上似有符录之类,忙道:“韦飞仔细,闻得流寇之中,常有若干魔道人物暗中主持,这个阵仗,不要就是魔道中的邪术,却不可大意咧,最好别去动他,等回船以后,先去告诉云姐,她会剑术,到底要比我们好得多。”
韦飞一看,那具尸骨,果然蹊跷,但生性暴躁,不管好歹,又大喝道:“什么魔道邪术,俺怕他个鸟,凭这一堆死人骨头,也能吓唬人吗?”
说着.把灯笼向孙二公子手中一塞,揸开五指,将那一具白骨一掳。
只绿火一闪,倏然一声悲啸,一个少女的口音道:“婢子乃本宅主人杨老医生之女,闺名舜华,从小好道,誓不嫁人,不幸遭逢流寇之乱,全家罗难,我亦拒奸而死,想不到那流寇之中,藏有白骨教徒,竟图收炼生魂供其淫乐,洗骨伐髓之外,每日子午卯酉四个时辰,必有阴火焚身之惨,适才幸蒙二位客官破去禁制放我逃走,他日相逢必当重报,不过此间禁法一破,妖人势必赶来,二位还宜速去,否则我虽脱此大难,二位却自难说咧。”
说罢,似见一团黑影穿窗而出,孙二公子连忙扯了韦飞道:“韦叔快走,妖人如果真来,那便了不得了咧。”
韦飞也不胜骇异,但仍舍不那一具白骨,取出铁锤,一下打个粉碎,这才取回灯笼一同出房。
那两个伙计早在房外听得明白,只惊得魂飞天外,不待二人叫唤,便一路向外面飞奔出去。
等韦飞两人到了第二进院落,正向第一进大厅走去,忽见天空一点绿光连掣,便似流星过渡一般,直向后进上房院落泻将下去。
孙二公子方说:“不好,那妖人来咧,韦叔快将灯笼吹灭,以免露出形迹。”
忽然身后大喝道:“哪里来的野人,胆敢破你祖师爷的禁制,将那杨老头儿的女儿生魂放走,还不停步听候发落吗?”
二人猛一掉头,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妖人,已经到了身后,再一细看,只见那妖人头挽道髻,身穿黑色制服,长仅及膝,却生得獐头鼠目,鹰鼻削腮,一脸阴狠之色。
韦飞一见来人异常猬琐,并不像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也大喝道:“你这厮是什么东西变的,敢在此地与妖作怪,已是该死,还待怎的,俺要放你走了,也不算是铁锥韦将军。”
说罢抛过灯笼,拔出铁锥,便待动手,那妖人冷笑一声道:“破我禁制的是你吗?那话就好说咧,我乃大西国王,八大王驾前护国老神仙门下弟子王仁兴,本来你既破我禁制,便该立刻宰了以泄我愤,不过你既自称将军,一定是明朝的官儿,那倒不能杀你,只有先带你去见孙可望殿下再说了。”
正说着,韦飞大吼一声,一锥已经打到,那妖人一闪身立即避过,接着把手一抬,一道灰白光直向韦飞右肩头飞去。
孙二公子说声“不好”,连忙掣剑在手迎了上去,已是无及,一根白骨钻心妖钉,正打个正着。
韦飞只觉得,右肩头一凉,半边身子全麻,酸疼入骨,忍不住撒手扔锥倒下去。
妖人一见妖钉得手,更不待慢,用手一指,那道灰白光华又向孙二公子飞来,却好孙二公子手中宝剑向上一迎,两下一接触,只见青光大起,铮的一声,妖钉立被削成两截灰白光华一闪而没。
那妖人不知孙二公子手中那口宝剑原名清宁,得自管岑山中,乃前仙拂云叟所遗炼魔利器,一见妖钉被毁,不由吃了一惊。左肩一摇,又飞出一道暗红色妖剑,向孙二公子扫将过去。
那孙二公子初遇妖人,一见韦飞中了妖钉倒将下去,那妖钉又向自己飞来,挥剑迎敌,原属拼命一试,不想仙剑忽发威力,竟将妖钉打落,胆气转壮,把心一横,又挥宝剑,向那暗红色妖剑迎去。
只听得铮的一响,那道暗红色妖剑似又受伤,倏然退出老远,心下越发有了把握,不待妖剑再飞来,一剑又向妖人扫去。
那妖人万想不到妖师所传邪宝妖剑全敌不过那柄宝剑,不由有点着慌,二次又催剑一挡,猛见妖剑一震,又被挡了回来,这一下竟连真气全被震伤,几乎被那宝剑砍上。
所好孙二公子不识剑术,未能发挥那剑威力,得容辗转,但也看看不支,孙二公子却得理不让人,直逼了上来。
他正想着如能一剑将妖人杀死,自己和韦飞或可有救,忽又见半空中一道乌金色剑光直泻而下,接着又现出一个紫面长髯,高大妖人来,向那先来妖人王仁兴大喝道:“此剑乃拂云老儿遗物,岂是你所能抵敌,还不快将那个倒下的蠢货摄将回去,听我发落,这里的事,我已用晶球照影之法查看明白,无用多言,算全交与我咧!”
说着,一指那道乌金色光华,又向孙二公子扫来。
那王仁兴一见来的正是妖师老神仙张全,连忙答应,一下背起韦飞,在一团惨碧光华笼罩之中,向南方一闪而没。
孙二公子一见韦飞被妖人摄走,心中非常着急,但心恃仙剑在握,方才连破邪宝妖剑均自得手,忙又挥剑迎了上去。
却不知道,那妖师绝非方才妖人可比,那宝剑一着乌金色光华,反震之力极大,几乎脱手飞去,妖光直压下来,不由叫了一声“啊呀”矬了下去。
看看妖剑已到顶门,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想见百丈金虹垂天而下,直照耀得两眼全睁不开来,那道乌金色光华,倏然一撤,遥闻有人大喝道:“张全,你听清楚了,今天权且便宜你,少停些时自然有人前去寻你。”
再抬头一看,那妖师已经不知去向,眼前却站着一位相貌奇古的老尼看着自己笑道:“二公子受惊了,那妖人已被我惊走,你也该回去咧!”
说着一伸手从袖中掏出一粒丹药来道:“这是一粒安胎灵药,可速携回船上与含芳服下,定有奇效,并大可裨益那未产孩子,你却不必再在此地眈搁了。”
孙二公子连忙接过,又拜谢道:“幸蒙大师救我一命,并承加惠内子,实属感激之至,但不知大师是何法号,还请见示,以便永识不忘。”
那老尼微笑道:“贫尼慧因,了尘是我徒儿,适因从海外仙府,一路巡视而来,不想公子偶为妖人所窘,故而解围,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孙二公子连忙又叩头说:“弟子实在不知师祖法驾到此,还请恕罪,不过我那韦叔已被妖人摄走,存亡未卜,还望慈悲救回来才好。”
慧因笑道:“你那韦叔,此番虽有凶险,却决不至丧命,由他阅历阅历也好,此间既有诸葛一真等人还可应付,他既收他为徒,自不至坐视,可传我语,着他和张纪方、心印等三人,先救沿江一带孑遗,再除成都妖人,要不然,只顾了除魔,这番浩劫愈扩愈大咧,便你夫妇和云儿,也不妨暂缓石屏州之行,襄助这场义举也是绝大功德。”
说罢袍袖一展,金光一闪,便不知去向。
孙二公子又伏地拜了四拜,才起身出了杨老医生大门,径向江岸而来,只苦于路径不熟,虽有暗淡月光,街市上却了无人迹,再加上一片兵灭以后景象,便如进行墟墓中一般。
他好容易才寻到江边那条街上,忽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直向身边落下,一看却是云云,忙道:“云姐既已赶来,想必那两个船伙已经回去,不过韦叔已被妖人摄去啊。”
云云不由大惊道:“那王五杨三,两人逃回去语焉不详,只说你们遇上一个女鬼诉说有妖人作祟而已,既有妖人在此,又将韦叔摄去,那倒说不得只有一拼咧,那妖人现在何地,你能告诉我吗?”
孙二公子忙道:“那妖人早被慧因大师祖惊走了,否则焉容我活着,韦叔虽被摄去,据师祖说虽有凶险却无性命之忧,那位诸葛道长非去救他不可,只是这个时候却到哪里去寻这位道长咧!”
说着,又将慧因大师去魔赠丹留话的经过说了。云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快回船为是,含芳妹妹,这个时候,越发腹疼咧。”
第十二章 天灾人祸,刀兵血劫苟余生
两人一齐飞纵到了江下船上,孙二公子先将慧因师太所赐灵丹交与赵玉娥,与含芳服下。
那王杨两伙计一见孙二公子、云云一同来,却不见了韦飞,忙问:“那韦将军咧?”
云云因恐船上各人害怕,先向孙二公子使眼色,接着道:“他因窥探流寇踪迹和妖人下落,已向前面市集去了,说不定明天回来,或许就起早到成都去亦未可知。”
她遣去船上各人去做夜饭,却将韦飞遇险,已入魔掌之事说了,又将慧因大师嘱在沿途救灾的事对昭业也说了,共商行止。
昭业沉吟道:“你韦叔应有一场灾难,我于诸葛道长和那位铜袍道长口
中已经猜到一二,既然慧因大师也如此说,倒可略放宽心,不过这灾难的事,却从何下手,单只流寇已不易对付,再加上还有白骨教诸妖人藏在其中,那便更不好办咧。”
云云道:“既是师祖命我们暂缓到石屏州去,必有深意,流寇妖人虽然厉害,她老人家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们力有所不胜,她老人家也决不会教我们在此地先行救这些孑遗灾黎,再说还有狗皮、铜袍两位,既已现身,又有慧因师祖之命,我想他两位决不会坐视,这还怕什么,再说韦叔已被妖人摄去,我们也不能把他扔下来就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