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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9月15日中国与乌兹别克比赛,原本有传言说双方要戴黑纱默哀,最终是子虚乌有,死亡离我们还远,世界上天天死人,要默哀的话只怕黑纱三百六十五天都脱不下来。中国人对死亡总有一种黑色的反讽,那段时间我们都说:上了飞机若见到形迹可疑的人,就要赶紧下来,因为这些替补飞行员老是手痒,喜欢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无声地溜进驾驶舱客串一把。另有民间段子称,拉登正隐藏在河南农村,因为每当夜幕降临,中原大地就会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拉灯,睡觉。
但作为苦主,美国人在精神上受到的摧残是致命的。当时我在酒店里看凤凰台,正在全天候同步转播CNN,玩命地播放飞机从不同角度撞楼的镜头,喀嚓,轰隆,那情景就像直播腰斩犯人,像我这样恶心当有趣的人看了都影响食欲,美国人只怕要精神分裂。从精神深处分析,摩天大楼其实隐喻着性图腾,所以拉登实施的是一种精神阉割手术,自那以后,美国人萎靡了许多。
在“9·11〃即将周年的时候,梦五队也输了,这是傲气的美国人遭到的再一次重创。许多年来,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点认为:任何一支NBA球队去打世界大赛都可以横扫天下。就像以前我们随便派一支乒乓球省队出去都可以把别人打得落花流水。NBA以前是有很多神话的,比如乔丹和张伯伦,前者可以在最后几秒收复河山,后者则当过几万个女人的丈夫,但现在神话破灭了。按照武侠的说法,童子功一旦被破,你跟别人打架就会不断地输。咱们的乒乓球梦之队1989年在多特蒙德摔了一跤,好几年都魂不守舍。梦之队肯定还会输球。别人一直对你敬若天仙,可是有一天忽然发现仙女也怀孕了,就不会再敬畏你,连隔壁的瘌痢阿三也会半夜拨你的门栓。
论世贸大厦的倒掉已经没有意义,论梦五队的倒掉也没有太大意思,反正都是那句老话:盛极而衰。美国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在本土受到攻击,所以CIA提前截获了袭击情报也不以为忤;梦之队一直认为自己永远不会输球,所以派出了一群二流球员。回头再看,他们一定后悔不迭,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所谓帝国,所谓王座,倒映在曼哈顿垃圾场边的海湾里,无非都是一些绰绰约约的碎影。记得“9·11〃之后,一名曾参与设计世贸大厦的华裔建筑师哭了。很多事物,生来就是为了等待毁灭。
路过甲A
本报记者许绍连近日成为我的偶像,因为跑甲A的他居然公然叫嚣“我丝毫不喜欢足球”,像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一般要喝下两斤烧刀子才敢说出来。众所周知,说真话是不容易的,譬如前美国三军总司令克林顿就不敢承认自己弄脏了莱温斯基的蓝裙子,虽然只要赔一包洗衣粉就了事,他偏不赔。
很多时候我经常会失忆,当我像蝙蝠般浮在夜色里,或者像木桩般竖在地铁站台上,都
会忘记自己是谁。只有回到广州大道中289号,我才会想起我是个甲A编辑,但甲A是个什么东西,我真的忘了。
以前,我好像采访过甲A,记不清了。在我的记忆中,全是一些与甲A无关的场景。
那一年,每逢周末,我就坐大巴去另外一座城市,恹恹地听车视霸里邓丽君那些怀旧的歌,有时看看窗外的山峦,或者手里的《读者》或《南方周末》。我从不与邻座的女人搭腔,她们或者妖冶或者端庄,像一只只等待剖开的橘子,可我确实不爱吃橘子,所以她们被迫在一个神情灰暗似睡非睡的男人旁边度过漫长的几个小时,最后脸色愠怒地下车。
然后我也下车。南方的雨季很长,冰凉的雨点像死人的手一样摸着我的脖子,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进出租车,说:某某酒店。车身倏然一抖,便逃命般直窜出去,司机放起音乐,一般是王菲的《爱与痛的边缘》,王菲哼到一半,车已穿过文惠桥,司机做导游状,说:某某甲A队的替补球员深夜泡富婆,就是在这桥上出了车祸。我懒洋洋往外看,没有血迹,只有积水的反光。
然后住下。我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上面有很多甲A报道,全是我的哥们张胖子写的,我慢腾腾地看着,那暮色便软塌塌地垂下来。于是回房间,开始临摹,我把报纸上的字逐个抄下来,就像小时候描字帖似的。如你所知,全国的足球记者都干这事。我心想张胖子若敢吭一声,我就跟他绝交。事实上我们不仅没绝交,而且后来一起在西安跟地痞打架,一起醉醺醺地在北京站爬上去东北的火车,总之战斗情谊深厚。
有时兴致来了我也去训练场看客队,可我都忘记了球场上的那些面孔是谁。好像见过郝海东和孙继海,郝海东是不接受采访的,但回拒得客气,教人无法生气。小孙就倨傲得很,当然这是在甲A,我后来看他在国家队集训时就不大牌了,老是气鼓鼓地瞪着米卢。这是后话。
每次写完稿件,我就在这座湿润的城市里游荡,许多飘渺的女人像萤火虫一样飘来飘去,广场边有个狗市,所以空气里夹杂着狗的体香和螺蛳粉的浓香。我常经过一个叫“王子迪吧”的地方,那地方据说云集了不少甲A球员,包括当年健力宝队的某只天鹅,他们纵酒,干许多男人喜欢干的一些事。我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看,离去。
我固定去的窝点是一家昏暗的酒吧。有一个长得很像迪克牛仔的歌手总在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每次都唱,那嘶哑的歌声让我的耳膜钝痛。我拼命喝酒,空调凝结的水落在脸上,我以为自己流泪了,其实那只是宿醉中的幻觉。然后一个酷似张国荣的歌手登台,他的眼睛柔媚得教人迷惘,我叼着烟想:其实即使是人妖也有自己的爱与哀愁。
有时我想:吧台边的酒客比球场上的看客更投入,迪克牛仔和张国荣比甲A球星更深入人心。甲A是什么?一群人在闹哄哄抢一只皮球而已。抢了九十分钟,鸟兽散。某支球队离开某个城市时,有市民说:广大良家妇女的贞洁保住了。仅此而已。
所以我想起甲A,就像想起陌生城市月台上一张模糊的面孔。二十五年前的8月16日,猫王死了,乐迷说:音乐死了。事实上,很久以前,当那些丑闻从我的旧派克笔里流淌出来时,甲A就已经死了。即使没死也是半身不遂。如今远远地路过甲A,偶尔听到微弱的“雄起”声,但我们已像太监一样无欲无求。
从此根宝变根草
在乡村,我印象最深的是牛。无论在田埂上还是在围栏里,这种动物总是冷淡地看着你,木然咀嚼着一束草根,像NBA球星嚼口香糖似的。我知道其实牛不饿,它无非以磨牙的姿势证明自己还活着。
后来我到了城市,发现城里人同样喜欢磨牙。譬如现在,徐根宝就是人们嘴里衔着的一棵草,无业或有业游民不停研磨着嘴唇说:啊,悲剧的徐根宝。或者说:啊,偏执害了他。
我始终觉得无趣。老头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回家抱孙子,这是自然规律。你觉得别人可怜,别人还觉得你可怜呢。如果我能天天开着桑塔纳2000去崇明岛晒太阳,就算岛上没有一个泳装美女,那也舒坦死了。
两年前的一个冬夜,我曾躺在海轮上看徐根宝的自传《风雨六载》,那时我去参加国内的一次体育年会,为示敬业,故装模作样地研习业务。但那书着实乏味,远不如当时刚看过的《上海宝贝》刺激。我是记不清自传的内容了,只记得后来打着哈欠把书一扔,提着啤酒上了甲板,还跟一位女国际友人在冷飕飕的海风中畅谈了一小时二十分钟的人生观世界观。
如今唯一记得的书中细节,是徐根宝爱烧香,还带队员去五台山许愿。我想,徐根宝买过这么多香烛,如今居然也下课了,宗教界人士一定会很悲恸的。
有时你不得不相信轮回这个词汇。徐根宝待过很多地方,包括山西云南什么的,一直没吃过回头草,可是他执拗地回到了申花,这次唯一的回头草摧毁了他。正所谓生于申花,死于申花。这朵花是他浇大的,也是他弄死的,两讫了,谁都不要骂他。
说到死,我想起了自己唯一一次拨打徐根宝手机的经历。
2000年,我在上海采访全国残运会。当时残奥会冠军孙长亭去龙华祭奠昔年阵亡战友,他拖着假肢在墓园里慢慢找,看见一个骨灰盒,哭了,说: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那人姓姚,原南京部队队守门员,徐根宝的得意门生。对越反击战时,他在丛林里,被敌人打成了筛子。卒年十八岁。
孙长亭在骨灰盒边放了一包烟,说:你不知道当年徐根宝有多喜欢他……可他个高,守门员嘛,所以刚直起腰,敌人就发现了。
从遗照上看,那名被徐根宝调教过的守门员兼战士极帅,据说鱼跃扑球时更是潇洒,但终究是死了。
当晚我一直不停拨徐根宝的手机,想采访他,但应答始终是:机主已办理呼叫转移,请留言。
所以,我一直没跟徐根宝通过话。
其实人死灯灭,这么多年了,徐根宝肯定忘记了那名姓姚的守门员。正如许多年后,我们都不会再想起一个姓徐的人。徐根宝这回是彻底离开江湖了,而当一个人远离聚光灯时,就变成了一束稀疏的空气,走在灯光惨白的街上,没有人会理你。
所谓人生,这就是。
注水新闻
众所周知,最近是新闻淡季,这是符合客观规律的。老母鸡天天下蛋,也得偶尔休养生息一会,足球就那么大,总闹出爆炸性新闻岂不成原子弹了?所以有些人如今老犯愁,整天盯着老母鸡寻思:该弄点人工受精技术,让它大蛋小蛋落玉盘,折腾点声音出来,震一震大伙的耳膜。
于是,惊天动地的注水新闻就隆重登场了,还前呼后拥左搂右抱,跟太子登基似的。没
几天,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