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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一见他们俱是公人装束。再看清楚地上尸首,亦是公人。心中微动,便昂然答道:“我姓石,名轩中,乃是中州人氏,敢问两位上差在那处衙门办事?”
李铭道:“我们是襄阳府捕快,这里出了命案,你也看见了。请坦白说你从何处来,现在要到什么地方?”
石轩中暗想这公人如此死法,分明是早先那壮士的宝剑一挥所致。为了免得噜嗦,便道:“我性爱游山玩水,前日刚从京师来到襄阳。乃奉吏部尚书大人之命,办点要事。因明早便领赶返京师,故此今日下午抽空来城外一游。”
阿、李两个公人一听这敢情好,大家都巴不得快点儿离开。
陈清波道:“石爷原来是尚书大人的专使,小的们哪敢无礼。您老快请吧,一会儿别的人就赶来,碰上了就难多噜嗦。”
石轩中含笑颔首,飘然举步,转瞬间已走出数里。眼见前面就是大道,生怕碰上官人,便落荒而走。一路信步而行,一面想道:“刚才那壮士提起玲妹妹和我的名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非找到他细细打听不叮。”
这时陈、李两人已收拾干净,不留半点儿痕迹,在夜色中,这两个公人翻山越岭,走到半夜,到达一处山麓。只见山腰处一片大花园,楼阁隐隐,飞檐高丈,气派甚大。
他们刚一踏到山脚,陡然两道黄光,迎面射来。陈清波忙扬声道:“我等是襄阳府捕快,有事要谒见庄主。”两道黄色孔明灯光倏然熄灭,黑暗中有人喝道:“两位上差请吧。”
陈、李两人直奔上山,不一会儿已抵达庄门。门房处也有人守夜,他们说明有要事谒见,便在门房等候通报。
隔了好一会儿,这才被领到在内。两人在厅中可不敢落座,站着呆等。又隔了片刻,只听一声痰嗽,从后面老远处传来。嗽声甚是苍劲,可知这位老人家一身内家功夫,造诣极高。
显跟间门口已出现一人,来势之快,令人惊奇。偏又看来举步从容,丝毫不显用力的样子。此人外穿一件轻软丝质白长衫,头戴员外巾,颔下一部黑髯,长可盈尺。两目炯炯有光,宛如黑夜中两点寒星。
这位老人一眨眼已到了厅内当中的大师椅前,摆手道:“两位请坐。”说着,自己已先坐下,顾盼生威。
陈、李两人知这飞云庄老庄主王圭,家资富饶无比,而且势力甚大。每一位上任的知府履新,要拜会的名单中,总有飞云庄王老庄主一份。因此不敢托大,齐齐搭背躬腰唱个诺,李铭道:“小的们深夜惊扰庄主大驾,罪大如山。但实有要事,故此连夜赶来,还希任主宥谅。”
王圭一拂黑髯,朗声道:“两位上差有何贵干?”
陈清波走前数步,双手捧着那柄白虹剑,道:“请老庄主过目,看看此剑毕竟如何。”
一个家人把剑接过,送到王圭面前。
王圭利目如电,一看已知此剑乃是稀世之宝。及至取到手中,但觉份量正好合手。再撤出剑刃,呛啷啷一声清朗脆鸣,寒气满厅,白光万道,把一厅灯光都压得黯然无光。王圭情不自禁地喝声彩,道:“好剑,好剑!”伸指轻弹剑身,顿时发出龙吟虎啸之声。
陈、李两人满意地对望一眼,李铭大声道:“老庄主可喜爱此剑么?”
王圭没有即答,再三审视,然后道:“当年万里飞虹尉迟跋,曾以此剑称雄天下,为黑道中一代怪杰。先父成名比他早。但五十年前曾经和他较量过,剧战了一日一夜,终于不分胜负。自此以后,先父便悉心研究剑术,因此老夫反而用剑而弃家传虎叉,此剑闻说已由万里飞虹尉迟跋手中,传给一位后起之秀魔剑郑敖,敢问郑敖如今何在?”
陈、李两人听他如数家珍地把此剑来历说出,却也毫不讶异。原来他们俱知这位王老庄主乃是武林中的高手,不过因家资富有,故此不出江湖走动。但前数年才病故的湘鄂两省总镖头蔡信,乃是飞云庄老庄主的徒弟,他们一向跟随蔡信多年,因而深知这位老庄主脾气高傲,又爱剑如命。
陈清波躬身道:“魔剑郑敖已——死!”刚刚说了这一句话,忽见老庄主双目射出威光煞气,向厅外矍然一瞥。他接着又道:“那厮杀死小的们一位伙伴,却被小的们乘他醉倒,便捆起来,小的们记得老庄主最爱宝剑,因此这件官司一打起来,郑敖必受国法处死,但此剑也将藏充国库。小的们略一商量,便先携剑来见老庄主,假如老庄主留下此剑,那就让衙里多一件无头公案。”
王圭拂髯微笑道:“你们自信手脚够干净么?”
陈、李两人同声道:“小的们身上干系如山,怎敢疏忽儿戏。”
“好,你们想要多少?”
陈清波两掌,坚高十个指头。老庄主王圭沉吟一下,便颔首道:“大概没有问题,但老夫还得到内宅商量一下。王贵,把两位上差请到水轩那边喝酒暂候。”
陈、李两人心花怒放,跟着家人王贵走到一座水轩上,只见栏外水光晃荡中,许多圆荷已残了大半。霎时酒肴摆了一桌,陈、李两人举杯相对,放怀大笑。
李铭道:“老陈,十万两银子,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呢。咱们二人,每人有五万两,呵呵,五万两银子,可以在任何地方买一座大宅院,还有女人,美酒……”
陈清波双目一翻道:“老子再也不找翠喜那个臭婊子啦,先找几个黄花闺女玩玩。”
水轩外面黑暗中,一条黑影疾掠而过,快如流星赶月,晃眼间已在四周绕了两个圈子。
这条黑影正是本庄庄主王圭,他手中持着白虹剑,剑上寒芒舌吐。一派弩张剑拔的样子,但四周什么异状都没有。王圭皱眉忖道:“刚才他们提及郑敖死讯时,老夫分明听到厅外有点儿声息,但追查又没可疑之处。难道是老夫听错?”沉吟忖想了一会儿,便突然收剑入鞘,飘飘然向水轩走去。
陈、李两人已喝了好几杯酒,一见老庄主出现,便都站起来。李铭心急,抢先问道:
“老庄主可曾决定了?”
王圭一拂领下长髯,冷冷道:“老夫决定留下此剑。”陈、李两人面现喜容,陈清波还在后悔早先索价太低,正想设法多弄一点。忽听老庄主又道:“但老夫怕你们泄漏机密,使老夫平白惹上人命官司,因此最好你们两条命也留在本庄。”
陈清波和李铭两人这时才知道,这位老庄主平日虽是道貌岸然,手头慷慨,但其实心黑手辣,也舍不得十万两银子。不禁大惊失色,对觑一眼。
陈清波立刻道:“老庄主,小的们可没敢得罪你老。这把剑你老要是喜爱,就留下赏玩。但求饶了小的们两条狗命。”
王圭拂一下黑髯,右手一动,但见一道白森森的光华,电掣芒射。陈、李两人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齐齐磕头不止。正在千钧一发之时,一条人影凌波飞来,轻飘飘在水轩栏杆内,朗声道:“王庄主手下留情。”
王圭还未格目去瞧,心中已自一惊。原来那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每一字都像有形之物,震荡耳鼓。分明一身内家气功已臻绝顶。当今之世,只有寥寥少数人,能有如此造诣。目光到处,只见来人面上蒙着青巾,只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睛。方自看清这人一身装扮,只见他一举步,已到了面前。
王圭立刻想到这时不宜与之结怨,登时堆起笑容,道:“尊驾贵姓大名,可许见示?”
蒙面人道:“无名小卒,不堪污辱尊耳,先请恕我擅闯贵庄之罪。”
王圭收剑入鞘,豪爽地答道:“老朽幸会高人,高兴还来不及哩,敢问有何见教?”
蒙面人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便是请庄主把这两名公人赐交在下带走。”
王圭颔首道:“此是小事,老朽谨从遵命。”
蒙面人想不到王圭如此大方,出乎意料之外。微微一怔,才拱手道:“王庄主这番盛情,在下铭记心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必有报答机会。”
王圭也拱手还礼,道:“此须小事,无庸挂在心头。尊驾如认为老朽够得上是个朋友,便请赐示高姓大名。”
蒙面人愣一下,正在寻思。王圭又道:“还有尊驾如何处置他们,也请一并赐告。”
他的面上仍然含着笑容,一点儿敌意也没有。可是这几句话却厉害无比,对方如不告知姓名,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把人带走。这正是姜老的辣,半点儿不虚。
蒙面人沉吟一下,才道:“庄主怨我另有隐衷,不便奉告姓名。至于这两名捕快,在下只要问他们一件事?”
王圭狞笑道:“尊驾未免太不讲面子了。”
陈清波突然窜奔向轩外。王圭哼了一声,突然一挥臂,一道白光疾射而去。陈清波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那道白光乃是锋利无匹的白虹宝剑,此时穿心而过,突出来的剑尖深插入木板地上。
王圭宝剑出手之后,立刻跟踪飞纵过去。手掌方要挤住剑柄,忽觉微风过处,一只手比他快了一点儿,把白虹剑拔去。他大吃一惊,心想自己动身时,那蒙面人尚自屹立原地,怎可能比自己还快。怔得一怔,陈清波伤口中喷出鲜血,竟然溅得他一身皆是。
蒙面人手捧白虹剑,早已回到原地。口中朗声道:“对不起,在下得到此剑,便有条件可谈。”
王圭心中大为不服,回眸一瞥。只见家人王安站在门口,便向他点点头,然后道:“尊驾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蒙面人道:“本来在下不敢无礼,但却怕庄主又把人杀了,问不出话来,此放欲以此剑,换他一条性命。”
王圭紧皱眉头,寻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老朽如不杀他,只怕会惹来无尽麻烦。尊驾如答允在问完话后,便杀死他,尽管把他带走。”他说得甚慢,这几句话说广好一会儿工夫才说完。蒙面人眼睛一眨,笑道:“庄主可是要等什么朋友到来,尽可明言,在下绝对不溜走。”
王圭那么老的面皮,此时也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