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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轩中暗自怔一下,轻轻对朱玲道:“我们真是什么都忘了,你的兰儿和我的思温,都不知流落在何方。”
朱玲道:“他们都不是夭折之相,又有一身武功,相信必无大碍。”
石轩中轻嗟一声,便朗朗应道:“均儿你好,思温没有与我同行,详情慢慢告你。”
片刻,小舟如掣云飞般射到湖边。猿长老招手道:“你们快下船来,有什么话到那边再说。”
朱玲惊道:“您老这么说法,莫非发现了什么?”
猿长老笑道:“纵然发现了什么,凭这儿这些人,还会怕事么?不过我想你们既安静地居住一个时期,最好还是尽量隐秘些。”
天鹤真人笑道:“猿长老火性大减,比起昔年恣意行事的脾气,不可同日而语。”
猿长老火眼一眨,道:“老兄我告诉你,当日我叫他们到你这里来,就是要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段日子。假如你我办不到,这个人可就丢大啦,此时不宜说太多风凉话呢。”
天鹤真人脸色一沉,道:“贫道虽说隐遁多年不理世事,但冲着你这句话,贫道非管一次闲事不可。”
猿长老大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此数言可以移赠青城旧友。”
石轩中和朱玲上了船,阮均双臂一振,铁桨划水,小船如箭般射向湖心。
石轩中介绍朱玲认识天鹤真人,老道长拂髯笑道:“久闻朱玲姑娘芳名,如今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怪不得石大侠倾心至此。你们两位一是绝世美人,一是当代大侠,真个珠联壁合。但愿上天赐福。”
朱玲道:“谢谢老仙长美言,这次南下,扰及老仙长清修,实在不安。”
天鹤真人道:“老实说,这个洞庭湖得蒙芳踪侠影光临,方见生色。贫道隐遁已久,幸得你们把衡山旧友引来,正不知如何谢谢你们才好。”
正说之际,舟行权速,已可望见湖滨。石轩中趁这时便告知阮均说,当日在碧鸡山上,他因败在鬼母手下,故而跳下悬崖。自此后,便不知史思温去向。
阮均现出焦虑的神色,石轩中忙道:“思温这他孩子虽然血性过人,但我跳崖之前,曾嘱他要继承我的遗志,好好练武报仇雪恨,扫荡妖氛以造福苍生。他坚决地答应了,所以他一定是躲到什么地方苦练武功,绝不会自寻短见,均儿你大可放心。”
阮均环眼大睁,脸上露出喜色,道:“这就好了,日后再相逢时,史大哥的武功一定更加精进。”
天鹤真人道:“史思温天资卓绝,气度高华,为人极是沉毅。异口必可继石大侠之后,为之大放异彩。他自有遇合,均儿毋须过念。”说着话间,小舟已冲入一片野草中。左曲右旋,走了一会儿,小舟突然搁浅。
众人弃舟上岸,在野草中走了半里左右,眼前豁然开朗。先是一条极长的石路,两旁均植着柏树,齐整美观。石路上十分洁净,连落叶也见不到一片。光是这开头的景象,已令人浮起进入仙境之感。
只见一位少女,站在石路的尽头,扶着柏树,一直向这边张望。石轩中笑道:“那位白姑娘还在此地,石轩中这次重来,已历经大劫。今日履踏仙境,不禁颇具恍如隔世之感呢。”
朱玲因不知这段往事,是以心中微微浮起一丝不安。要知石轩中俊美无伦,恍如玉树临风。兼之气度自高,令人自然仰慕。故此朱玲最怕女性们向他倾心。虽然不会怎样,却也不是味道。
天鹤真人道:“此姝实堪怜悯,贫道已亲自向五十年前水域上第一位高人洞庭君程同的夫人说过,拜列在她门下。但因此女先天极弱,虽服过千年兰宝,已脱胎换骨,化弱为强,但对练武尚未合适。而那千载碧兰的神效,也无法完全发挥。程夫人看贫道薄面,居然远离故居,到昆仑山采药,预计日内即可再返。”
石轩中听过那洞庭君程同,一身气功玄妙莫测,能够在水底潜居个把月不须出气换气。
更别出心裁,独创了两件兵器,一是形如利剪的屠龙剪,剪口四面皆刃,可以扫劈刺载之外,尚加以独门手法的剪字诀。另一样兵器乃是护身的玄龟甲,传说是取自百年老龟壳,先用药水弄软,并且缩得又薄又小。将之压平后,那龟甲便变成一块长约一尺宽约七寸的薄板。用时可以悬在胸前及背心两处,除了仙兵宝刃以外,难动此甲分毫。
那洞庭君程同已于三十多年前去世。程夫人因膝下只有二女,均已出嫁。此时感到一切世缘,如虚如幻,便杜门不出。好在洞庭君程同威名极盛,水道中人一向崇仰为大宗师。对于程夫人所居的菱花坞水月宫,周围二十里以内,相约不得骚扰,直迄于今。
石轩中道:“那好极了,不过她的仇人武功极为高强,复仇之愿恐怕不易达到呢!”
际均插嘴道:“石师伯,你以前不是许诺过白姊姊说,你要帮她手刃仇人的么?那厮纵然武功高强,但怎能和师伯相比。”
朱玲听了此言,心中留下一个疙瘩。大家走到石路尽头,只见那白娟娟眉目秀丽,一双消限只管凝瞧着朱玲。朱玲更加不舒服,但面上依然露出笑容,先向她点点头。
白娟娟向石轩中见过礼,忽见朱玲展眉一笑,美如天仙,不觉看得呆了。
朱玲故意携着她的手,问道:“你为何这样瞧着我?”
白娟娟道:“我听过老仙长说,世上最美丽的人,便是石师伯的好友白凤朱玲。现在见到玲姑娘,才知道老仙长的话一点不错。”
石轩中笑道:“老仙长是世外高人,原不该说这种话。”
猿长老呵呵大笑,调侃道:“天鹤老友,这一回你何词以对?”
天鹤真人诵声无量佛,道:“贫道被纠缠不过,只得将贫道听到的传言告诉他,其实贫道还未见过朱姑娘。不过今日一见,却足以证明江湖传言不讹。”
这时大家已步入草地上,但见四下花光如海,在这等深秋中,一点儿也找不到萧瑟秋意。
朱玲嗟道:“在这等福地仙境中,小住数日,定可涤尽尘俗。”
天鹤真人道:“两位若是不嫌弃,尽管在此长住。贫道并无眷恋之心,你们不算是夺人所好呢。”
众人边走边谈,最后在石屋内落座。天鹤真人为石轩中朱玲两人安排一下,即命阮均去卖些柴米之类。大家欢谈了好久,这才一起离开,任由石、朱这对情侣,徜徉于这片小天地中。
且说史思温自从碧鸡山下来,心中悲愤难抑,但又无可奈何。如今他只好找个地方静居,锻练师门剑法,以期日后剑术有成,然后找回师门至宝青冥剑,再上碧鸡山,和鬼母冷婀决一死战。
想到要找隐居之地,便在伤脑筋。如今他囊中已不宽裕,而他又不能像其他的江湖人,可以靠水吃水,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偷一家伙。
史思温惘然想了好久,突然记起天柱峰乌木禅院。听师父说过不久以前,因寻自己而上天柱峰。结果竟替佛门解了一劫。那血印大师马是峨嵋三老中赤阳子的传人,平生见多识广。自己现下访惶无计。光是谈到统剑,如凭自己穷思苦究,只怕不能达到天下无敌的阶段,因此务必找一位高手随时请教。血印掸师却正是最佳人选。当下更不犹疑,直奔皖山天柱峰而去。中午时分,便抵达乌木禅院。
那乌木禅院静静地屹立在峰顶后面的一座悬崖边,峰高风寒,的确是绝俗超尘的地方。
史思温见到一个和尚,便说出自己姓名来历,请谒血印禅师。乌木禅院的僧人受过石轩中之恩,立刻带领入院内,当下见到血印禅师。
血印禅师问他来意,史思温告以石轩中败于鬼母手下,终于跳崖之事。
血印禅师矍然动容,嗟讶良久,才十分痛心地叹息道:“像令师这等当代大侠,实在不该有英年夭折。若果天心如此,老衲夫复何言?”
史思温见这位德行深重的大和尚也露出情感激动的痕迹。想起那磊落光明的师父,不由鼻子一酸,洒下两行热泪。血印禅师安慰他好一会儿,便着人鸣钟召集本院僧人。钟声三响之后,余者犹在缭绕,已有十二名和尚鱼贯进入禅房。
血印禅师起身朗声道:“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本座必须告诉诸位。”
十二名和尚一齐合十躬身道:“敬请主持大师赐示。”
血印禅师沉声道:“石轩中大侠已因赴碧鸡山和鬼母决战,不幸落败,石大侠自己跳下悬崖。”
这十二名和尚中,其中有两位目睹当日石轩中大显神威,将阴山苦海双妖击退,正是身受其恩的人,闻言不由惊悲交集,长叹连声。
血印禅师庄重地道:“道慧,你以本院最隆重的葬礼,鸣钟一百零八响,好送石大侠英灵西行。”道慧和尚恭应一声,面含悲容,疾出禅房。
片刻间,钟声悠悠升起,隐含凄侧之意。登时天柱峰顶,为之凝结住一层愁云。
史思温见师父如此得人敬重,触景伤情,虎目中泪珠直流下来。
钟声响了十响,忽然寂然无声。众人等了一会儿,仍然不曾再响。正在惊疑之际,道慧和尚且步入禅房。只见他面上恢复平静安详之色。
血印禅师道:“道慧,钟鸣十响,乃是迎宾喜欢之意,你难道不知么?”
“弟子岂有不知,但适才弟子鸣钟十响时,老方丈忽然现身,含笑制止弟子再敲下去。
弟子其时心悬石大侠安危,故此大胆上前请示。老方丈却含笑摇首不言,只挥手令弟子离开钟楼。”
血印禅师微噫一声,仰首寻思一会儿,才道:“生死本属天数,在俗家人而言,生则喜庆,死则悲戚。老衲等为天下苍生着想,故而含悲送行。但家师既然离关现身制止,说不定石大侠仍在世上。但也许他老人家为五大侠着想,认为浮生本属虚幻。既然摆脱尘缘,西归福地不应为他悲悼之意也未可料。”
史思温听老禅师如此解释,倒不知信他那一个说法才好。但却收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