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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兰觉得郑敖的口吻并不友善,登时芳心稍慰。
“我也正要找你试一试手,走,外面打去。”
郑敖摇首道:“我可不能让她跑了。”
“你还能把她怎样?”那青年壮士怒目相向。言下之意,不啻说郑敖根本对付不了他,故此更别提这一笔。哪知郑敖却误解了,冷笑道:“原来你是替石轩中卖命。”
原来这位青年壮士乃是江南极有名望的后起高手飞猿罗章。他为了跟踪淫贼燕亮,直追到湘潭。半夜里起来巡视,无意中出了东门,忽见一人脚步跟跄地迎面走来。他闪过一边,等那人走近,蓦地跳出来。因为他已发现那人受了不轻的伤,半边身子都染满了鲜血。
那人正是粉燕子燕亮。他大吃一惊,从昏沉中醒来,扬左手便发出喂毒银燕。谁知左手扬后,空无一物。敢情一路走来,因肩上伤痛过甚,是以握在掌中的银燕已经遇坠路上。若果他发出银燕,登时就得被飞猿罗章杀死。但罗章这时还以为他是扬手招呼,便道:“朋友别怕,我来助你。”
他也来不及问人家姓名,便先取出刀伤药,替燕亮敷上,并且找块汗巾替他草草裹扎住。弄完松了口气,问道:“朋友你贵姓?何以深夜受伤?”
燕亮脑筋清醒了,便想到自己敌人太多,不能用真姓名,眼珠一转,道:“在下李平,乃是玄阴教的人。只因据报那边神祠内住下一个形迹奇异之人,故此夤夜往探。”
飞猿罗章听他这般说法,倒也深信不疑。对于这个玄阴教,他的确不敢惹,便颔首道:
“原来这样,那厮大概不是什么好路数吧?”说到这里,忽地联想到那人会不会是粉燕子燕亮,忍不住问道:“那厮可是浮贼粉燕子?”
燕亮为之一震,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说出真姓名,人家既直称他为淫贼,定是对付他的人。飞猿罗章见他愣住不语,却误以为他说对了,是以这个受伤之人忌疑起来。忙道:“我姓罗名章,江湖上有个外号是飞猿,李平兄不必猜疑,我正要搜寻那淫贼的下落哩。”
燕亮心中更惊。荆楚名手中,他独怕这个飞猿罗章,想不到今晚对面相逢。但他马上镇定下来,道:“淫贼倒是淫贼,在祠内霸住一个年轻媳妇。但却不是燕亮,乃是魔剑郑敖。”燕亮只望飞猿罗章听了他的诳语,便立刻赶到神祠去,自己这就可以从容瞒藏起来。
哪知飞猿罗章差点儿没有跳起来,急急问道:“果真是魔剑郑敖么?”
燕亮一听糟了,若果两人乃是旧相识,准保拉自己一同回去,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便硬是不敢言语,怔怔地瞪着他。罗章解释道:“我与此人昔年有点儿过节,李平兄曾认准是他?”
“认得谁。”燕亮忙道:“那厮两手三剑,绝不能假。你老要找他,得赶快点。否则他明知踪迹已露,也许就溜了。我还有个伙伴金穆,外号恶樵夫,不知撤退了没有。”
飞猿罗章听信了淫贼燕亮的一番话,立施展轻身功夫,眨眼间已扑到神祠。
祠外一个人仰天卧地,胸前一血洞。鲜血直冒。罗章早在湘楚一带行走,倒也认得恶樵夫金穆。心中微微一凛,轻轻走到门边。只听魔剑郑敖粗豪的声音说:“你还是听从大爷的话吧!”跟着传来女人呸的一声。
这位侠义之士登时热血冲心,怒不可歇。认为魔剑郑敖果然在迫奸。于是立刻现身进祠,向郑敖挑战。郑敖却说两人出祠比剑的话,怕上官兰跑了。飞猿罗章便顶撞一句,意思说他连性命也不一定能保全,还怕她会逃跑?郑敖立刻说了一句:“原来你是替石轩中卖命。”
飞猿罗章一听此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知道这个美丽少妇乃是石轩中的人。他瞪眼道:“这一笔不必多提,我和你昔年过节,就够大打一场了,对么?”
魔剑郑敖明知强敌当前,不敢儿戏,冷不防横跃过去,疾点上官兰穴道。上官兰急急一避。飞猿罗章宏声一喝,屋瓦籁籁震动。郑敖怕他从后面袭来,赶紧腾挪易位,却与上官兰隔得远了。那罗章剑已出鞘,青光闪闪,横剑问道:“郑敖你要不要脸了?真不敢出去打?”
魔剑郑敌平生最受不住激,即嘿一声,首先跃出门去,飞猿罗章随后出来,不再多言,陡地一剑戳去。霎时间寒光飞舞,剑气冲霄,已辨认不出哪个是郑敖,哪个是罗章。
猿公剑法乃是武林一绝,罗章天资特佳,又得滚长老以灵药助长功夫。加上这数年来苦修之功,已尽得猿公剑法奥妙。因此三十招过处,铜剑电逐云飞,一味以灵巧快疾抢攻不已。又因内力已臻化境,招数绵密,直有凌云驾虹之势。
魔剑郑敖的两手三剑,也是武林罕睹的绝艺。更兼一心两用,内家功力也达炉火纯青之境,是以攻时凌厉无前,如雷霆万钧。守时精严无隙,如冰雪一片。
这两位青年刻客交上手之后,彼此心中都立刻明白,今日一战,乃是威名与生命所系,重要无比。同时又各知对方功力突飞猛进,只怕非鏖战千招,难分胜负。
上官兰也自看得呆了,竟忘却乘机逃回方家庄的念头。只因她所学甚杂,那郑、罗两人使出的绝招,许多她都能叫出名堂。但像这等功力精深之士,舍命相拼,奇招迭出,其间往往险不容发。是以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住,倚在门边,呆呆地观战。
天边忽然红霞一闪,上官兰愣一下,抬头观望。只见方家庄来路,红霞隐现。
她本以为是天色已亮,如今一望,却知道是方家庄起火。暗中大喜,付道:“这把火一定是玲姑姑救出宫大叔之后,放火烧在。哎,不好,他们见到那边起火,也许先停止恶斗。
我若再落在他们手中,羞也羞死了。”想到这里,这才重起逃走之念。她也十分精乖,溜出祠门后,忽然跃上祠顶,向相反的方向急奔。假如郑敖追上来,她预先藏在树丛中。等他追过头,这才扑回万家庄去。
谁知她奔出里许,后面似乎仍然没有人追来,心想道:“也许他们还在恶斗不休,我且走远一些,然后兜个大圈统回去。”
这边神祠外的两人,依旧剑气冲霄,打得难分难解,那郑敖练成两心魔功,因此虽在这等紧张局势之下,仍然发觉上官兰逃走。眨眼间方家庄的火光直冲云霄,郑敖想道:“这把火一定是石轩中放的,那么转眼石轩中便会离开方家庄了?”
飞猿罗章也觉得火光奇怪,剑势不免稍缓。魔剑郑敖趁隙跳出圈子,大声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罗章果真按剑不动,冷冷凝视着他。
“你瞧见那边火光没有?那便是玄阴教分舵重地方家庄,头儿恶樵夫金穆已被我杀死。”
罗章道:“我早知道了,故此今晚誓要杀你这淫贼。”
“放屁,粉燕子燕亮把那女人摇到这里来,是我飞剑伤他逃走,金穆庇护淫贼而被我杀死。你岂能不分皂白,乱加我罪名?”
罗章暗暗一惊,已经明白自己中了燕亮移祸诡计。但不甘就此认错,反诘道:“你何须辩护,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我到达时,分明听见你要那位小娘子听你的话。”
郑敖又好气又好笑,道:“我要她听我的话,向我磕头赔罪,然后和她一起去找石轩中。我要斗斗石轩中的剑法。”
飞猿罗章也自雄心奋发,慢慢道:“我也想斗斗他,现在我为了早先的误会而道歉。但咱们昔年过节,尚未清断。”
罗章这种正派的行为,知错认错,的确叫郑敖十分钦佩。当下道:“你说得很好,我完全同意。你看那边火光烛天,可知是什么缘故?”罗章把他的话连起来一想,便道:“是不是石轩中放的?”
“对了,此所以我要暂时停手,赶到那边看看。但那小娘子却又向那一方逃走了,见到石轩中时如何说呢?”
罗章道:“这样吧,我去追那位小娘子,她见到是我,大概不会另生误会。”
郑敖立截住他的话,怒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不?”
罗章一听这个误会可大可小,道:“你何必疑心,那么这样吧,我去那边找石轩中,你去追那位小娘子。我们总得叫人家见了面,才能要求比剑,你说对不对?”
魔剑郑敖这才消了气,喝一声走,登时去得无影无踪。飞猿罗章身法也快,眨眼间已抵达方家庄,只见这村庄十分混乱,前任的庄稼人都纷纷起来帮忙救火,闹成一片。
罗章因身上是夜行衣,不好露相,便远远观看。只见那方家庄有如火海,一片崩坍声中,梁栋有如火龙飞坠下地。人声极是喧腾,但罗章仍然听到火海中有妇孺惨叫声。不由得心血沸腾,愤恨焚心。付道:“五轩中枉有侠名,却如此残酷无道。我罗章除非见他不到,否则一定要替这些无辜妇孺报仇。”想着想着,转过庄后,躲在树影中了望。
片刻间,忽见一人,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居然站在树影前面。飞猿罗章见他是个书生打扮,便不加注意。蓦听那人发出冷笑之声,喃喃道:“烧得好痛快,但她们呢?”
树影中的罗章骇了一跳,定睛细瞧。只见此人侧面俊美无比,太阳穴微微鼓起,分明是个身怀上乘武功的人。他一断定此人会武功,立刻就怒不可遏。蓦地跳出来,喝道:“这把火可是你放的?”
那美书生猛可回首,美眸中射出冰冷光芒,打量他一眼之后,便阴森森地道:“不错。”
“庄中还有许多妇孺,你也丝毫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天下之人,尽皆可杀。”
飞猿罗章打个冷战,只因此人语声阴森,但语气却十分坚定,仿佛天下之人尽皆可杀这个观念,在他已是牢不可拔的金科玉律。他认为正常的人,断不会连孟夫子所谓侧隐之心都没有。是以他初步推断,这人可能是疯子。那么碰上一个疯子,你还能对他说什么道理呢?
只听那书生说:“像你,也归入可杀之类……”话声中一掌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