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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金枪”徐升平长长叹息了一声,大声道:“好了,总算到了!”
“混元掌”乔泰道:“还有一程子呢,牲口吃不住劲儿,得歇上一会子!”
车把式带着缰绳道:“吁——”
两匹牲口尽管是累得遍身大汗,可是鼻子里早已闻到了青草的气息,如何停得下来?
仍然挣扎着往前走。
乔泰问道:“还得多久才到?”
车把式打量着眼前,道:“最快也得多半个时辰!”摇摇头,一笑道:“只怕还不能停下来——天快黑了!”
可不是,满天都是沉沉的暮色,黑老乌鸦,在天上盘旋着,呱呱!叫得人心里发毛!
忽然,前道枣树边现出一个人来——紫色的长衣,朗朗的神采,正是前番酒店遇见的那个俊秀小伙子桑南圃。
姓桑的正向着这边招着手,而且不待车把式带缰,干脆他自己动手,两只手已经分别扣住了两只牲口的嚼环,硬把这辆车给停了下来。
徐、乔二人顿时一惊。
“金枪”徐升平往起一站,瞪眼道:“怎么回事?朋友你这是——”
他的一只手,已经敏感地摸着了枪把子——那是一对精钢打制,尺码短,分量极沉的钢枪。
紫衣人含着笑脸,十分礼貌地道:“对不起,我的马伤了腿,暂时不能走,我想搭个便走,请行个方便吧!”
“混元掌”乔泰嘿嘿一笑道:“对不起,刚才朋友你已经看见了,车里是三个女客,你个大男人,我们怎么安置你——”
不愧是镖行里混过的,八面光,当下抱了一下拳道:“对不起,对不起,爱莫能助!”
冲着车把式点了一下头道:“走!”
车把式连连带着缰,奈何牲口的一双嚼环子全在对方手上,怎么使劲儿,牲口却是一步也不往前迈。
“这是怎么回事?”——赶车的老何可是个老粗,认定了对方是存心找别扭来的,手下可就不客气了——
“起开——”他嘴里这么吆喝着,却把手上皮缰绳,照着紫衣人脸上抽过去。
四根皮缰绳,要是一下抽上了,敢情不轻!可是他却没这个能耐——
姓桑的只一招手,看上去不着一丝力道,皮缰绳已到了他的手上。
“对不起!出门在外的人!彼此行个方便!”含着浅浅的笑,他继续央求着。
车把式先是一怔,真没看清楚四根皮缰绳是怎么就到了对方的手里,一惊之后,他就用力向回拉皮缰绳。
依然如故,一任他使出全身的力,那几根皮缰绳就好像是系在了山上一般,休想能拉动分毫!
“瞎子吃馄饨”——肚子里有数,老何可就不吭气了。
两个有鼻子有脸的大镖师,当然是难以忍下这口气。
“金枪”徐升平一抬腿,“哦”了一声已落了下来,冷冷一笑,双拳一抱道:“朋友,你这是存心找碴来的,你报个万儿吧!”
那个叫桑南圃的紫衣客,退后一步,春风拂面地道:“徐兄你误会了,桑某人只不过是搭个便车,怎敢拦车生事,在下蒙贵东家掷帖召见,至迟明午还要赶回冰河集,却又负有要事到青草湖一行,何不行个方便,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而已,务请将敝意代为转达贵主母,也许尚不至于以唐突见责!”
“金枪”徐升平一听对方将是明日东家的座上客,态度不禁缓和了一下。
可是毕竟这件事有些难尽情理,况且自己身负的使命也太重大,担当不起丝毫差错!
他的脸一沉,再次抱拳道:“桑朋友既是敝东家的座上贵客,当非泛泛者流,车内所坐正是敝舍主母与姑娘一行,男女有别,怎能冒失?桑朋友这件事请多多包涵吧!”
“混元掌”乔泰也跃身下来,他早注意着姓桑的这个人了。
这时他的脸色铁青着,认定了对方是没安着好心,所以一出口,也就特别的不是个味儿——
“姓桑的,你快闪开,我们时间不多,天快黑啦!”嘴里说着,伸手就向桑南圃手上去套那根马缰。
桑南圃一笑道:“朋友,你也太不通情理了!”
手上的皮缰绳一下转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抽在了乔泰的手腕子上。
“叭”一声,抽了个正着。
乔泰伸得快,收得更快,这一下子打得还真不轻,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时怒哼一声,右掌一沉,用“小天星”掌力,向桑南圃前胸上疾击过来。
桑南圃一笑道:“乔兄何必认真?”
他那一只看来不着力道的手掌向前虚应似地一推一接,乔泰那般劲猛掌力竟然是化为子虚,丝毫也看不出什么威力。
看上去,有如故人握手一般,不过是虚晃了一下而已。
这种情形当然是“瞎子吃馄饨”——肚子里有数。
“混元掌”乔泰内心的惊惶情形可想而知,他的“混元掌”虽然说不上有十分火候,可是足有七成的功力,以他方才那一掌,就是一面尺许厚的石屏风,也能一掌打个透穿,可是妙在和对方触手之间,不动声色地就化为无形,简直有点难以想象!
乔泰这一惊,宛如石人般地愣在了当场。
另一边的“金枪”徐升平,却是明眼人,冷笑一声,双手一分,已把一对粗如鸭蛋,精钢打制的锋利钢枪取到了手中。
“姓桑的——你想干什么?”
双枪“当”地在空中一分,正要向着桑南圃背上扎过去。
“不许胡来!”——车门开处,跳下来的,正是那位谭家的大小姐谭贵芝。
“金枪”徐升平的钢枪经她这么一斥,倏地停在了半空,偏头一看,大小姐那张白净的清水脸上,可罩着一层秋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徐升平后退一步,说道:“姑娘,这厮——”
“徐师傅,这个人我认识,别拿人家当胡子刀客看!”
说到这里转过脸来,瞧着面前的桑南圃,翻着一双大眼睛道:“桑兄是要上青草湖去么?”
桑南圃欠身道:“正是!”
谭贵芝点点头道:“那好,刚才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你是想搭个便车不是?”
“是——”桑南圃略似不好意思地道,“姑娘如果方便的话!”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的马伤了,这里又没有第二辆车,总不能让你走着去呀!”
她的直爽,与前一刻的娇羞,简直是判若二人。
“金枪”徐升平与“混元掌”乔泰两个人想不到大小姐竟然这么爽朗地一口答应了下来,看着她抛头露脸,那么不在乎的神态,两个人都惊得怔住了。
这时候,车厢上窗户“吱”地一声被推开了,由窗户里探出丫环彩莲的头来。
“小姐,太太请这位桑相公上来!”
彩莲说完,赶忙又把头收了回来。
贵芝抿着嘴笑了一下,翻着眸子打量着桑南圃道:“我娘也在车上,怎么着,你到底是上不上车,天可快黑了,我们没工夫多耽搁哩!”
桑南圃点点头道:“这么说在下失礼了!”
谭贵芝伸手拉开了车门,作手势道:“请!”
桑南圃跃身上车!
谭贵芝笑着向徐、乔二人打着招呼道:“二位师傅请吧,天可快黑了!”
说完上车,车门“砰”一声又关上了。
徐、乔二位相视一笑,耸耸肩膀,各自跃上车座。
车把式这才重新抖动缰绳,马车继续前行。
车厢里,桑南圃见礼已毕,正在跟谭太太陶氏搭话。
陶氏对这位桑先生第一个印象极好,显得很高兴,他自从嫁与谭霜飞之后,这些年生活优裕,待人接物俨然大家风范。
“桑先生在冰河集,打算停留多久时间?”
“还没定,多则半年,少则三月!”
“桑先生是从事皮货而来的?”
“不错!”桑南圃笑着欠身说道,“那只是近一年的事情,以前晚生在江南定居。”
“江南?”陶氏脸上飞起了片霞彩,“那可真是好地方!桑先生住——”
“晚生落户在杭县栖霞门。夫人也去过江南?”
“我娘是在江南长大的,怎么会没去过?”——贵芝插嘴说。
陶氏一笑道:“更巧的是我也住过杭县,你说的栖霞门,我小时候常去玩,城门上那条大金龙现在还在不?”
桑南圃道:“还在,而且重新漆过了!夫人你的记性真好!”
一抹浅笑飘浮过陶氏的脸盘,她记起了昔日大姑娘时候的一瞬,却也同大姑娘一般地笑了。
“桑先生的宝眷也在江南?”——陶氏的一双美目,注定在桑南圃的脸上。
桑南圃忽然发现出她们母女极为相似的一面,同样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轮廓的嘴唇,编排得如珍珠美玉般的牙齿……如果时光能够倒转,退后二十年,留住花样的年华,她们母女简直就像是一对孪生姐妹。
他到底并非好色之人,虽然“好好色,恶恶臭”人之常情,他也仅仅限于目光浏过的一瞬!
陶氏的话,问得他有点面上讪讪,“夫人,晚生还没有成家!”
陶氏的眸子里,闪出一种喜悦,又有点惊讶的神采。
这是难以想象的,像桑先生这般年纪,这般仪表,是没有理由迟婚的!
车厢里只容得下四个人的座位,谭氏母女并坐一边,桑南圃与丫环彩莲并坐一边—
—就因为这样,害得彩莲那个丫头,半天都低着头,连正眼也不敢看上桑先生一眼。
“桑兄——你上青草湖去干嘛?”
“去——”桑南圃一笑道:“去找寻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你朋友住在青草湖?”
“很久以前是的,现在可就不知道在不在了。”
说话之间,可就听见了车厢外马蹄翻飞践踏而过的声音,谭贵芝忍不住用手指把窗帘掀开了一角,正看见那奔过的一骑人马。
灰色的一匹牧马,马上人高身材,大皮褂,满脸长毛的汉子——
“是他!”谭贵芝脸上一惊。
陶氏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怔了一下,皱了一下眉,道:“把帘子放下!”
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