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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星说凡间世界,时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要想消灾灭难,就得注意不管做大小事,哪怕是有一点点不规不正,也不可以做,否则,空气也会在你面前爆炸。
“咱为什么就得那样小心?人家就啥也不怕呢?”妇联主任更气道。
“他们怎不怕?是没人敢揭发呗;你知道了他的错误,也该揭发呀。”文星拍拍她的肩肩笑道。
主任皱皱眉头说用个红袖章布,哪能反了党?只能说他买不到更没钱买布而想做褥子罢了,芝麻小事不足挂齿。
“哼!我倒怠管他呢,光保他开不来反动大军。”她仰面咯咯嘎嘎地笑着毫不在意地高声了两句。
冀文星一百个赞成主任的深明大义,不拘小节,他比不了她。文星觉得她眼前的主任那小巧的身躯突然高大起来;魏克明和主任不可相比。
人,也是动物,虽然是高级动物,但是每日也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奔波着。不管寒天冻地火热水深,他们都要挣扎着生存下去。文星佩服主任表现了她的大义凛然,为团结作出了榜样。她那怜人之意更令人敬之。
主任听得兴奋了。
她说据迷信论,公物是万人头上的血,贪得多了会减短自己的寿命,还会遭不幸。听说魏克明前几天在回家的路上,失脚跌在崖底,又碰上了毒蛇,要不是放牛的救了他,说不定他是毒蛇的一顿美餐。哈哈,看看他和毒蛇比武吧!
主任皱了下眉头又笑起来。
“唉!老师,我看神鬼在寻他嘞!饶了他这次,放不过他下次,嘿嘿……”
“这不是迷信;这是尖端科学。”文星说后人一定会找到它的科学道理;就凡人的水平分析;有可能是害人心虚,精神恍惚,双目也不真了吧。
主任听得与文星对视着仰面大笑。
子夜,虽然静悄悄,冷清清,但是对冀文星来说,却是一个最佳时刻。惟有此时,她才能安心歇息。惟有此时,她才能幻做美梦。不管人生道路多么坎坎坷坷;不管自己对事业贡献大小;她总是常常从梦中笑醒;常常享受着梦中的愉快和幸福。而这个孟夏的夜晚,却做了一个叫人惊吓的梦:
冀文星身穿一套半新不旧的学生蓝制服,黑凉鞋,墨黑的青年发上扎了个白蝴蝶结,慢悠悠地闲庭信步。她飘飘然然来到一个果树园里,满园的花朵异香扑鼻。
初夏的早晨,园子里的空气特别新鲜,朝阳放射着万道金光,映得桃红李绿,诸花耀眼,步经小径两旁的芳草翠柳,令人犹觉进入神仙境界。须臾;面前突然出现一段既无绿色;更无滴水的困境。天空风起云布。那狭窄的陡坡与很多的曲径岔道,漆黑一片,一望无路。冀文星面对艰难险阻,毫不畏惧。她卷卷袖子,摸摸腿,紧紧裤带,咬咬牙,不知怎就越过去了。恍惚间,停在一所破旧的庙院做的学校的门前。这时,不知从哪儿落下一块石头正巧打在她的头上。文星惊恐地抱着头叫出声来:“快!快呀!”紧接着,耳边又突然“嘎喳”一声巨响,将她惊醒了。
与文星做伴的女学生张绢红,急急点着煤油灯问:“老师,您怎么了还出这么多的汗水?”
文星呼喘着,还愣儿八怔地摸摸头说:“嗷!真得是个梦?唉!多么难走的桃李园曲径啊!”
她定了定神,睁开惊奇的眼睛问:“张绢红,是院里真的有响动?还是我梦见了?”
“真的,老师,不知道什么声音这么吓人。”
绢红仍将头蒙在被窝里,一阵,她从被窝里露出一半脸说:“老师,这么大的庙院就咱们两个俺好怕。院子里来了什么吗?”她的嘴贴着老师的耳朵。
文星安慰说:“睡吧,什么也不敢进庙院。”
“不,老师,您可不知道,听我奶奶说,这个庙院有鬼。”
文星一下捂住绢红的嘴。
“住嘴!天明再说。”
随即,吹灭了灯,钻在被窝里直呼喘。
鬼的传说未见是真,这个梦倒象征着她人生道路上,已走过来和未走的征途。
次日,文星师生俩直到天大亮,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哎呀!娟红,快起吧,太阳都快出宫了。”文星长叹一声说。
“老师,这,这,您听!同学们都来上自习了,可我……”绢红猛地坐起身叫道。
她竟能把鞋袜穿反,跳下炕就往教室里跑。文星也像听到了紧急集合的铃声,三下两下收拾了个利索,跑到办公室学习去了。
这个偏僻的农村小学,虽然教师学生不多,但是房屋却不少,校院更不小。文星和绢红师生住在正殿大院的偏房里,昨夜的巨响就是正殿门眉上的大横木牌掉下来的声音。可惜上面改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八个金色大字与木牌同归于檐前的青石阶下,成了块块碎木。
文星一进办公室门,魏克明老师就嗤笑一声说:“孩子们跑来告我说正殿门眉上的横匾落地了。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字眼也不见了。哈哈!这是在告诉我们不要再闭门死读书了,你听……”
他指指窗墙上挂着的广播匣子里的,播音员激昂而愤愤不平的声音,又将旱烟袋锅子往炕沿上“叭叭叭叭”叩了一气,然后,又冷讥热嘲地笑着说:“嗳!文星,你听见没有?这些领导干部总得好好革狗日的一下命呢!要不,有钱单位的领导是贪钱,没钱单位的领导是贪情。像咱们联校的头领,那就只好贪吃、偷情了。”
文星听得刷地红了脸,因为她的王成毅也算个校副官呢。想起人们给他的陷害;给他的舆论,使她不可思议。文星感到魏克明的言语像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使她将以往的刺痛又发作在心头。本来是个白净的面容,顿时变得黑里透红。
由于魏克明故意在奚落她,所以他不但不挽回失言,反而越得意洋洋地打开了话匣子:
整风运动真好,革命化真妙,“文化大革命”更热闹。他把嗓门又大开开说:“应该一棍子将这些头头全部打死,并将他们的根根一根不留,除掉除掉!”
“根根?啊!是后代。”文星默默叹口气想:“他这样说什么头头、根根、全部,唉!难道不管大小头头,不管有功有过都要加罪一等,株连九族吗?”
她不敢往下想,更不敢与魏老师言谈。只是振作了下精神,低着头回自己的卧室去了。这天上午不论在吃饭时间,还是上课时刻,文星总是闷闷不乐。
她和丈夫虽然才过了十几年,但婚后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尝得不少;工作途中的艰难险阻与坎坷不平,更是体味深刻;在革命化的形势下;夫妻必须在两地工作,越发使文星尝够了人生之苦。这个苦,不单是生活与爱情上的枯燥、孤单、挫伤。还有那些暗算王成毅的人;老从文星身上开刀;这把刀子就是对文星的讥讽、打击、嘲笑、刺激,企图激起文星向丈夫投射仇恨的目光。
下午,文星不管嘴里含着多少苦水,心头积着多少痛楚,仍然精神饱满,带上学生到生产队参加劳动。
刚进四月的气温,和风丽日。
路旁的白杨绿柳嫩枝翠叶;芳草萋萋。粉红色的“打碗花”随风摆动;犹如粉蝶的轻盈舞姿。大路虽然凹凸不平,又有车辙渠道,但由于刚下过雨,胜过清水洒街,行路者一尘不染。文星观之美景,神清气爽,一切烦恼顿时消散,迈着兴高采烈的步伐,带着四十多名学生向生产队进发。乡下的绿景、田间的劳动;将文星从学校带来的烦闷和刺痛化为一片欢声笑语。
师生完成了劳动任务归校时很晚了。
文星将学生送回家,连晚饭也没顾得吃,就跑进办公室。魏老师又立着耳朵听广播,并自言自语地骂着。上至中央下至教研组长,都不对他的心事。他一气咒天骂地,像狂风卷来了风沙,扑打得文星耳聋眼花;脸蛋儿也犹如发了火;烧得人难受。因为她知道个别人对成毅的添枝加叶。唉!不管大官小官,不知道是官的令歪了?还是人们的眼斜了?反正,人闹官官压人。是官吸人们的血?还是人们扯官的衣?摘官的帽?究竟谁丧了天良失了道?哎哟!实在难明了。只知,受欢迎时坐不了官,坐了官就不受欢迎。唉!这得怨“官的本质”和“人民的眼力”。
可怜王成毅本质再好,身子再直,脚步再正,也难挡邪风给他卷来满身的枯枝烂叶……
本来,广播里是正声雅音,却唤起不少恶鬼乱鸣,使团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干部和群众的愿望变成了泡影。冀文星觉得和魏克明工作在一起是莫大的不幸,她一进这个办公室,就感到有一股逼人的寒气。
正如名言所云:
良言一语暖三冬,恶语伤人六月寒。
她不由战战栗栗,思想再不能镇静了,只好收拾起一切办公用具道声“魏老师,请个假,有点头昏。”
魏老师竟能对一个小小的学校领导的家属表现出仇视的态度,他怠答不理地说:“呵!有点受刺受寒了吧,你的自觉性很强,但你却很懵懂;快休息去吧。”
第二天上午。
文星师生仍旧到生产队粪场,为种晚苗运输底肥。孩子们纪律严明,一路上只能听到“喳喳”的脚步声,犹如走在体育场上。
张绢红两手各提一只箩筐,右胳膊肘夹着扁担,突然紧跑几步喊叫:“老师,您看……”
冀文星转身远瞧,只见一个女孩子坐在地塄上抱着肚子直哭叫。文星和绢红立刻背的背,扶的扶,师生俩活像从战场上抢救伤员。之后,绢红着急道:“老师,俺没伴揄了。”
“这还算问题,咱俩配伴您愿意吗?”
“老师,您的肚子……”
“这个疙瘩不累事,它还会帮助咱们出力呢。”
“什么疙瘩?和俺妈的肚子一样呗,是孩子嘛!俺爹早就不让她做营生了,可您还?唉!老师,再过十二年,孩子像俺这么大才能帮咱们出力呢。”
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