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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决不能像烟云高飞一时,踏人头顶前进。宛儿,爹与你主要谈的是不愿让你占用这次转正的指标。”
“为什么?”宛伶惊叫。
他说上边有个领导,要求给他的亲戚转正,还有公社领导的、文教领导的。虽然人家不够标准,但是官大一品压死人哪。
郭金川又吐出一口龙飞凤舞的烟柱,沉默片刻说,公社和学校领导计划把那位干了近二十年的教师免去,可怜不可怜?据说他是学校的老黄牛。年逾四旬有五,一次次苦了他,正因为他没门没窗的。俺爹说他去公社时恰巧遇着校领导和社领导研究此事,他听得心里不平所以就主动将女儿的指标舍己为人了。
宛伶听了像当头霹雳,两耳轰的一下晕倒在父亲床上哭嚎起来。父亲好不容易才劝住她的哭泣。也许是眼泪带走了痛苦吧,她蓦地坐起身,斩钉截铁地说:“爹,你不要着急,您长了为人心,女儿俺也不会生坑人意。”
她说她想通了,人生有几何呢?没有固定性的工作还自由哩。今天当教师,明天当技师,后天或许会当军师。
“爹,俺计划当女兵去。”宛伶说着傻糊糊地笑起来。
郭金川也随着女儿苦笑。
“爹,祝您在舍己为人的事迹上更上一层楼。”她虽这样说在嘴上,但是内心里却有点没好气。临走时“啪”的一声甩上门,继续喃喃着些什么走了。
冀文星听到这里,对他父女俩肃然起敬。
“你不是想当军师吗?还哭什么?”她说世间的路子多着哩。戴上红袖章出外串联,争取做个正义的向导,才算彻底的革命者呢。文星抚摩着宛伶的手左劝右劝。
“还想当向导?掉不了队就是好的。俺看俺这个公而忘私的模范,又得当走资派家属的先锋了。”宛伶“哼”了一声又说:“不过,什么都难剥夺我长着一颗正义的心。”
文星向她伸出敬佩的大拇指。
之后,峡沟村的校院里又响起文星师生与宛伶畅谈的欢笑声。
仲夏的清晨,山路两旁更显得花繁叶茂,青翠一片,芳香扑鼻。
这日,是文星回到峡沟小学的第二天。她和宛伶趁凉爽之际,送了张绢红同学们一程,在握别的时候,绢红突然对文星说:“老师,您赶快戴个红袖章吧,看人家说您不革命。”
文星听之赧颜汗下,心底的难言之隐哪能对孩子们言谈呢?她,机械地弯下腰,颤着双手擗了一枝鲜花,平举在眼前,与其说她在赏花,还不如说她在愣愣怔怔地思考什么。
良久。
“红袖章只能说是革命的标志,哪能判断出心灵深处的善恶和革命不革命呢?”宛伶直抒己见,并瞟了绢红一眼。
绢红豁然开悟,看着低首呆立的冀老师,再看看郭老师愤然作色,这个“革命”和“不革命”的话究竟对在哪儿?又错在何处?在她那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忘却的记忆。
文星离开了绢红日夜想念。要不是美美和宛伶与她开心见诚,真要把她闷死呢。可是,好友宛伶要出外串联了。这一走,不是三天五天,而是三月五月。
文星忽忽不乐地坐在炕沿上思前想后,忆起当年她和宛伶相依为命,互帮互学在教育战线上,再苦再累也觉得如同姐妹并肩携手在游乐园中。她曾记得在学校院子里时,宛伶和她与学生们玩耍“凉篷转盘”。这是她俩给孩子们自制的一种活动玩具。她俩利用一块现成的、直径两米左右的、光滑的石板,下面垫上几块光滑的小青石,人一推,它就会缓缓地转动起来。再在周围插上四根木棍上面搭架些树枝、树叶。孩子们轮流推的推、坐的坐。因为石板离地面很近,活动起来也没有危险。宛伶给它命名为“凉篷转盘”。
她俩曾经也坐上去高兴一番。但是,由于大人的压力大,石子被压进土里,石板不动了。
她俩又连夜从河里抬沙土,配上石灰,将地打成水泥地似的坚硬,这样,光光的地,光光的石板,放在光滑的石子上,转动起来滴溜溜地真快当,真痛快。师生们观之喜悦欢舞,玩起来一阵阵喝彩声回荡在峡沟小学校的上空。
宛伶,嫁了一个保卫边疆的如意郎君。一个为自己的丈夫站在保卫祖国的最前线而自豪;一个为自己的妻子站在教育教学的第一线而愉快。宛伶支持丈夫把好祖国的大门,丈夫鼓励妻子精心培育祖国的花朵。他俩欢乐的情和爱的大部分时光消逝在自己的梦境,他俩想念的泪水顺着面颊滚滚。千里迢迢,高山重重,他们两颗赤诚的心总是按着一个旋律“怦怦”跳动。大海的波涛,大风的呼啸,大雨的雷电,淹没不了他俩互相鼓舞的话语。他俩,清晰地传送着互相勉励的心声:“望你顶住风浪,交出自己真正革命的红心。”
邮递员是宛伶常来的客人,每逢递信给她,总是笑眯眯地逗她说:“军官太太,人家军属常到部队享受,你却在此地死受,信再多也是冷的呀。”
“俺们这才是真正的革命伴侣呢,成天在一起会变成打手。信,并不冷,每当接到它,总是给俺带来了异常兴奋的暖流。”
这天邮递员恰巧将信错送在文星手里。她,立刻疾步向宛伶家而来。学校离宛伶家要经过不少家户门,得好好走一段路。
院门内,传来了哭天嚎地的声音。
“哎呀!俺的天哪!为甚连头发也不让长了啊!难道长辫子也犯法吗?难道搽点雪花膏也是腐化吗?难道梳个发结也是四旧和迷信吗?爹呀!妈呀!尽是这些小狗子破坏党的政策哇。”
冀文星听愣了,摸了摸自己也是卷着的发结,吓得急忙往展里拽。但是头发已定了的形状,哪能一时拽展呢?她拔腿就向宛伶家跑去,只以为她家能安全一些,哪知一进院门,就被宛伶的大骂声惊得后退。
“狗东西!你们过来剪!你们再敢逼近老娘一步,俺就把这把刀子给你们扔过去。”
接着再度高声:“俺是贫农的女儿,俺是烈士的后代,俺是军人的妻子,俺是代表党群讲道理,主持正义的主力军。你们如果剪了俺的头发,俺愿为受害者伸冤而给你们死在此地。过来!过来!过来呀!看你们再敢挪动一步?滚出去!”
文星用唾沫悄悄湿透窗纸往屋里一瞭,哈!几个红卫兵和造反团的人一言不发。圪蹴的圪蹴站的站;低头的呆看的斜着眼睛乱瞅的。
过一会儿。
“你不愿剪罢了,何必动刀子嘞?”
“那你们为啥还拿着枪呢?”宛伶“哼”了一声又高喊。
她说,俺这气还动得小,俺要去串联,俺要上天安门向主席告你们的状。俺不怠听这就是你们的革命行动?你,你们给俺包赔这些打碎的雪花膏瓶、镜子,还有你们扯断俺的红头绳。给俺赔!赔!
头目看看事色不对,转身就走。
文星慌慌张张躲到了山墙后边。
宛伶的母亲“唿通”一声关上院门,嘟哝道:“好怕!像一伙野猴子闯进家。”当她转回身时,正巧看见文星从墙后蹑手蹑脚出来。
“哎哟!是她冀老师,您甚时候来的?”
冀文星摆摆手叫她到屋里再说。
宛伶忽听是冀老师,急忙开门打招呼。文星神会心契地对宛伶说:“我一切都明白了。”她说她虽然是好样的,是真正能为人民说话的革命的行动,但是,恐怕与她爹……
“俺爹?俺爹是烈士的儿子,看他们敢对他怎么样?况且,俺与爹两来无事,他没有给俺资产,俺哪能对他有影响。俺的怒言完全是理直气壮。”
哼!她把两手往后一背,挺胸肃立。说她相信党和人民的眼光是雪亮的,他们不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株连九族。她又挥了挥手,提高声音。说她不怕他们,明天还要随学校和村上的青年男女串联去呢。她保证要学习和发扬革命军人的“三大”作风,决不损害庶民百姓的利益。
“冀老师,好些人还要俺带队嘞。”她突然提高嗓门说。
冀文星听得兴奋地点点头。
沉吟片刻。
“嗳!宛伶,请你代表我在天安门前深深地鞠上一躬,再替我喊声正义的口号。”文星泪汪汪地对宛伶说。
宛伶瞧着文星羡慕的目光,真想把她带走。然而,这个红袖章却不能一分为二。她看看抽泣着的文星,怜悯的泪水纷纷而下。
“叭叭叭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宛伶母亲开门看时,是张绢红和几个陌生的男女孩子从秋园而来。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老,老娘,冀老师在您家吗?”
老人刚指了指屋里,学生们就一个箭步迈进了门限。文星和宛伶同时惊问:“你们!有啥急事这等慌张?”
绢红哭诉:
正殿教室几乎快拆塌了;配房檐上的鸽子、春鸪,还有那可爱的燕子也被吓跑了;师生们栽的芍药牡丹和各种时花以及那两棵珍贵的紫荆花树,都弄得枝折花落,甚至连根拔掉;校门前的松柏、杨柳,也弄得东倒西歪。张绢红越说越气,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她边哭边摇着老师的肩膀央求道:“老师,可怎么办呀!您能回去管管他们吗?”
文星看看孩子们满身尘土,汗泪交横的脸上愁颜不展。又听了绢红叫她回去管教人家,令人痛不堪言。她,暗暗忧思:“幼稚的、天真的孩子们啊!你们的老师哪有管教革命队伍的资格和权力呢?”
她的脸红了。
“绢红,现在老师连小人都管不了,哪能管大人?”文星叹口气说。
她拍着绢红的肩膀急急要求他们赶快回,而且要悄悄地各回各家,更不敢说来告老师。
张绢红看看老师阴沉的脸色,干瞪着疑问的眸子,只好盲目遵命。
五
劲松挺拔,杨柳成荫的环形山上,花朵掩映在一簇簇的绿叶丛中。绿荫脚下,芳草萋萋,丽鸟歌舞。
峡沟村,就在它的环抱中。令人观之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