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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头怒了:“和你说不清,你是不是神经错位了?快!交还红袖章,戴去这个造反团袖章。”说着:“啪”地将造反团袖章给文星扔了过去。
文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蓦地转身走了。头头眨巴着一双无可奈何的眼睛,发出狠声狠气的嘟囔声。之后,文星是一名无党无派,真正的群众的女儿。
文星从头头办公室出来,与宛伶相跟回村。一路上亲同手足,推心置腹。一阵笑声朗朗,一阵忧心忡忡,一阵高声交谈,一阵低言默语。
“你为甚不先回家?真的和你爹脱离关系了吗?”
“哪能脱离?以前有好事与我无干,现在从马上往下拉他还能免了捎带我?自己在台下再叫得高,打得狠,人家也不会赞成咱是大公无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后代。”
宛伶停住脚步,望着北京方向又长吁短叹:“要不是俺爹,俺还会继续留在京城闹革命呢。”她又扒住文星的肩膀问:“嗳!冀老师,这段时间俺爹被揪斗得厉害吗?”
“不怎的,只是东拉西扯瞎叫唤几句空话罢了。具体肯定你爹往哪儿走?他们谁也拿不出情由和事实来。”
宛伶听之咯咯地笑起来。
“哎呦!他们把所有的大小当权的都弄出来是图红火热闹吗?难道中国的大小干部连一个走正路的也没有了吗?”
“小声点!要想清除坏的,难免连累好的。”文星也笑着坐在路旁的地塄上,环顾了下周围没人又说:“这是小人在逗着玩喽!依我看,大人们保准不知道小人在玩耍狼扑小猪子。”
她俩,一路上谈笑风生,心旷神怡。须臾,几个过路的红卫兵从她们身边擦过,宛伶忽然想到文星的红袖章。
“老师,您的袖章嘞?”
文星将前前后后关于红袖章的遭遇告诉了宛伶。宛伶,泪汪汪的凤眼向她投送着同情、怜悯和钦佩的目光。
七
自从宛伶串联回来,文星这半间小屋子突然明亮又红火了起来。虽然将近上冬季节,但是屋子里每日都是暖融融的。宛伶一有空隙,总是活动在文星屋子里。
凉风吊雪,道路油滑的初冬。
宛伶觉得这个礼拜天,又是她和文星攀谈的好机会。她,望着山间银光光的雪景,踏着白地毯般的小径,向文星的学校而来。
文星虽然不上课,但是总要出去访问家长,辅导学生。赶她返回学校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宛伶又在教室里独唱革命歌曲呢。她那清脆而婉转的音质,令人顿觉神清气爽。文星的嗓子也痒痒起来了,但她刚从脓雹雪下跑回来,连咳嗽带唱又哈呼喘气,使得宛伶“扑哧”笑了。
“哟!人家都红上了天,您却专(钻)进了地。谁还像您在这寒风刺骨的天地间跋涉在访问家长、辅导学生的泥泞道路上哩?这倒比俺们去长征还苦累咧!”
“长征?”文星惊讶道。
“出外串联呗。”
接着,宛伶详细讲述起她在串联途中:
出发时,既没有钱,又没有粮。既不坐汽车,更不坐火车。他们一个个紧好腰带扎好腿,戴上黄色军帽,穿上一双厚厚的布底鞋。人手只拎个放语录的红书包步行上路。他们晓行夜宿,日昃忘食。跋山涉水,跬步千里。故不坐车是为了学习先辈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革命精神。虽然没人敢有怨言,但是内心却暗暗叫苦叫累。正如群众中流传的:
学长征,看长征,老一辈的长征是真革命,现在的长征是专卖命,耍时新,男男女女住在一起便搞混,借上串联吃群众。
串联队每到一处,群众都是热情洋溢。为他们忙里忙外。做饭的,打水的,治病的,领着参观访问的。宛伶的队伍,不但不用群众服务自己,而且她严格要求战友们服务于群众。每次一进住房的门就忙碌起来。抬水的抬水,扫院的扫院,帮灶的帮灶,甚至还要给洗衣看孩子。
这日,他们歇脚在一个大村大队。宛伶决定休息几天再走。因为他们已成了一伙济公和尚。鞋儿破、帽儿破莫说了,身上的衣服也被荆棘钩得开花戴坠。特别是宛伶原来那两条又粗又长黑光光的长辫子,也只留下一半。这是因为他们抄小道过山林的时候,弄成了这个样子。当时,宛伶的这两根辫子就没处放。卷在头顶吧,戴不住帽子。放下来吧,荆棘拉得不让她走。战友们都看着荆棘逗她说:“不要拉,不要拉,宛伶有了爱人啦,要想留她耍一耍,等她长征回来吧。”
大家笑得仰面坐在山石上,故意看着宛伶与荆棘搏斗。
你看她,双手攥紧辫子的根部使劲一拽,可惜一大撮乌发挂在了针木上。然后她又憋气把辫子高高地盘在头顶,连帽子紧紧地栓在一起。又搬来一块青石狠狠地砸在荆棘树上。针树跌倒了,头发落地了,她捡起自己那油光发亮的乌发,看着哭了。
“哎呀!宛伶,哪如早早让人家剪了多利索。”战友们又逗她。
“没立场,没主见,随风倒的你们!俺的头发宁愿抛给荆棘树,也不愿伤在他们手中。”宛伶把嘴噘得老高,绷着脸冲着战友们说。
战友们听得发出谅解和同情的笑声。须臾,都不约而同团团围拢来,给宛伶拍土的,递手绢擦脸的,从她衣服上一个个往下揪针刺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的。有的又看着她逗笑:
“嗨!谁敢留着你这么长的辫子当小姐太太,谁能戴上你这么高的帽子登基即位?你已经把皇帝拉下马,接管了,还哭?”
战友们听着又是一阵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山林中。
宛伶体味到战友们的可亲可爱,脸上的阴云渐散,嘴也由高变低。整个面容由愤世嫉俗之色,变得温良俭让。她站在阳光下看看自己影子的帽子,戴在高高的发结上,也忍俊不禁。
“还笑个啥?看看咱们这般模样,哪像个长征战士?快到前村宿营。养精蓄锐再上征途。”
“征途?这是自找的苦头,咱们跑得再远再快,也比不上先辈的英雄气概。”
迎面来了人。
宛伶向说话的使了个眼色,摆摆手道声:“赶快前进!”
宛伶刚至这个大村大队的村门,将发结放下来照常辫成辫子。本来,怕高高的发结讨人耻笑,哪知两根辫子更引人注目。沿街群众的目光总是先落在她的两根辫子上,脸上都显出惊奇而艳羡的神色。
革委会办公室里,妇联主任热情接见了他们。
“你怎么有幸保存下这么两条辫子?你们那里破四旧不反对这个吗?”妇联主任悄声问宛伶。
宛伶瞟了她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晚上,宛伶几个住在一处有六七口人的家庭里。这户人家上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下有六七岁的孩子。她们除清洁工作外,又去照顾老人。生病多年的老太太的屋子,异味扑鼻。宛伶嗅之倒退一步,但是那老人的出言吐语,举止不凡的动态,反而使她又前进了几步,扶住了对她们热情让座的老人。
“老奶奶,您今年多少岁?”
“不,俺不瞌睡,快坐下拉拉话吧。”
宛伶她们听得抿着嘴忍住笑暗想:“真是聋子会答对。”
老人虽然这样说,但总是瞪着老眼流露出厌恶和防备的神态。
宛伶又贴耳高声说:“老奶奶,您坐着,我们先给您清洁清洁屋子。”说着动起手来。脏乱的屋子一会儿收拾的整齐干净。老奶奶菊花般的脸儿笑展了好几分。宛伶又计划给她倒便盆的时候,老太太拦住了。
“不能,不能!这可不能再用你们。好孩子,没想到你们真像以前的八路军人。”
接着,老太太讲述了以往来的串联队的行动。她说前几天来的戴红胳膊箍的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就像野人。半夜三更也从她们家出出进进,真烦死人、烦死人。她叹了口气又告诉宛伶说,曾经有两个男一个女,进到她的屋里真无礼。一进家门,又唾唾沫又捂嘴,拿起桌上的铜佛像装在自己兜兜里。
“你们看!他们抢走铜佛像不算,还在墙上写了字。俺怎么也擦不了啦。”
宛伶举目细看,水笔字很小,但是能看清是“打倒牛鬼蛇神”。
“老奶奶,以后再不要在桌子上摆设神像了,那时迷信。”
“唉!俺没有摆甚的神像。就那个祖传的铜佛像,它不碍事,它又不告诉人做坏事,哪有甚迷信呀迷信嘞?”
宛伶听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又往后甩了一下辫子。老太太模糊的眼睛,这时才发现宛伶那两根美丽的长辫子。她,高兴地摸挲着眉开眼笑。
“闺女,看你多好看的头发,这才像个女样嘞。看看她们,都给剪成个秃尾巴鸡。唉!和男娃们一样,男女不分。”
宛伶的战友们听了,也叹息着摸摸自己一头短发,向宛伶投去羡慕的目光。
“姥姥,俺怕!”
老人七岁的曾孙,一进屋门,瞪着圆豆豆的双目惊恐地望望宛伶她们,忽地低下了头。大约过去一分钟,她又看看自己穿的花鞋花裤,摸了摸姥姥用红线给她穿的耳孔,突然急往姥姥怀里扑去,并“哇”的一声哭了。
“不要怕,不要怕,这些阿姨是好人。”老人极力哄她。
宛伶她们只当孩子害怕陌生人,哪知她心事重重:
因为前几天一伙串联队指着女孩说:“花鞋花裤活像一个地主;扎了耳孔又像外国野人。快去!快去!看见你真动气。”
孩子虽然不懂他们的言语,可是看见他们那一张张说不像说、笑不像笑的怪相,吓得哭个没完。从此,孩子一见陌生人看她,就失魂落魄地哭呀哭。
宛伶她们得知情由,立刻抱起孩子又亲又吻又夸奖。她们的满面笑容,刹那间解除了孩子心灵上的紧张。孩子,从姥姥怀中挣脱,高兴地跳在地上拍着小手唱起歌来:“我们是祖国的小红花,阿姨爱来叔叔夸……”
喜得宛伶她们一下将孩子架在头顶。
文星坐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