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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汉子,叫道:
“爹爹,爹爹,快回家吧,我娘都快咽气了,你还要走?”
队伍里响起乱哄哄一片议论声。许知州见状,连忙回到队前大喊:
“不许乱,朝廷对你们信任,才把你们调集出来,别人想立功还寻不到机会呢!该死的东西们!”
那女孩跑到许知州面前跪下来,不住地磕头哀求:
“大老爷,我爹身体有病,昨天还在吐血呢!求大人开恩放他回家吧!”
许知州心里正烦,见女孩当众涣散军心,脸都气红了,狠狠地踢了女孩一脚,骂道:
“不想活了!”
女孩被踢出好几尺远,捂着脸号哭起来。他爹见状,喊着女孩的名字跑出队列,扑到孩子身边,心疼地把孩子搂在怀里:
“德妙,德妙!伤了没有?”
小德妙是个挺倔强的孩子,止住哭声,从她父亲怀里挣脱出来,瞪着两只愤怒的大眼睛来到许知州面前,质问道:
“我说错了什么话,你就踢我?”
“你也想反了?”知州喊道。
小德妙毫不示弱地和知州怒目对视,她父亲来到知州面前,说道:
“孩子没说错,我又没走,你凭什么打一个孩子?”
“打孩子?本官还要打你呢!赶快回队里去!”许知州朝汉子吼道。
汉子被激怒了,不服气地往前跨了一步,站在许知州面前叫道:
“我没犯罪,你敢打我?”
“啪”地一声,许知州狠狠地给了汉子一巴掌,汉子被打得歪歪斜斜险些跌倒,嘴巴咕嘟了两下,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小德妙气得扑到许知州身上,照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迅即回到她爹身边,叫道:“爹爹!爹爹!你怎么样啊?都是我惹得祸!爹爹!”
汉子刚说了一声“不要紧”,队伍乱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叫骂声: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为朝廷卖命还要挨打?走了!散了!”
“走!走!不干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喊着来拉女孩的爹:“老刘,走哇,还等着挨打呀!”
又一个更粗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别走!”
众人止住脚步,齐刷刷朝他看过去。汉子大步朝许知州走过来,怒睁圆眼问道:
“乡亲们连饭都吃不饱还来跟你剿匪,你倒无端打人?我们不走了,今天要跟你说说这个理!”
“你想带头儿闹事?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乡的?”许知州恶声恶气地瞪着眼前这个粗眉大眼一脸胡子的壮汉问道。汉子也不含糊,大声回答:“双峰乡的骆伟,怎么样?”
许知州也不答话,抡起胳膊就要往骆伟脸上扇,被骆伟一把攥住。
“你敢违抗本官?真要反了?”许知州被抓得很疼,大声叫道。他刚想伸出另一只胳膊,身后传过丁谓的声音:
“好汉,先把手放下!”
“你是干什么的?”骆伟没好气地问道。
“本官乃夔州路转运使丁谓。”丁谓拖着一口软乎乎的江南腔回答。
“丁大人,这家伙撒野,抗拒朝命!”知州见丁谓来了,好像找到了靠山,朝丁谓喊道。
骆伟用力一搡,说了一声:“你的命令算他娘什么朝命?”许知州应声栽倒在地。
“丁大人……”
丁谓十分冷静地对骆伟说道:“好汉听着,召集你们去剿灭贼寇,的确是朝廷的旨意。”
“你也这么说?滚你的吧!”骆伟骂了一声,朝身后的队伍一甩手,叫道:“乡亲们,散!”
众人四散而去,没走多远,小德妙尖叫起来:
“爹爹!爹爹!你醒醒啊!”
这一声叫引得众人都停下脚步,纷纷朝女孩这边围拢过来。见被打的汉子紧闭双眼,嘴唇铁青,都急了眼,愤怒地朝丁谓和许知州围拢过来。许知州见势头不对,也顾不得丁谓如何,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喊:
“来人!快来人!”
一队厢兵跑过来时,人群已经把丁谓围得死死的,还有动拳动脚破口大骂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丁谓用力摆动着双手喊道:
“乡亲们,听本官说……”
“嗷嗷”一阵乱叫,淹没了丁谓的喊声。许知州朝厢兵大叫:“快上!快上啊!”厢兵们开始朝人群挤过去。众人见厢兵都拿着刀,一哄散去了,地上只留下姓刘的汉子和他的女儿。小德妙还在哭泣,汉子已经死了。丁谓蹲下身,抚了抚德妙的头,问道:
“你家在哪里?”
“双峰。”
“本官为你爹爹发丧!”丁谓把德妙的眼泪揩干,扶她站起来,又朝许知州厉声说道:“你快去备辆车子,随本使一同到双峰去,你要为他摔盆挂孝!”
“丁大人!”许知州十分惶恐。“双峰住的都是蛮夷,大人千万不能去呀!”
“住口!”丁谓怒喝一声。“快去备车!”
许知州不敢再吭声,回到府衙叫来一辆车子,可他本人却没有回来。丁谓命随来的几个士卒将汉子的尸体搭上车,又亲自把德妙抱上车子,顺着女孩指的方向走去。出了城就是山路,几十里的山路,一直走到天偏黑才到。德妙见到了自己的家,像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对丁谓说:
“千万别回家!”
“为什么?”
“我娘也快不行了,她见我爹死了,还能活吗?”
丁谓听罢,命车夫拐了个弯,朝村外驶去。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车后头跟上不少人,而且越跟越多。这些人都不说话,静静地跟着,有拿镢头的,有拿锄头的,也有拿长矛和弓箭的。丁谓瞥见这些乡民,心里当然紧张,但依旧保持神情自若,直到一片荒地前把车停下,他才扭头对跟随而来的乡民说道:
“乡亲们都来帮个忙,挖坑买席的钱由本使来付!”
没人动。直到丁谓又说了好几遍,人群中才走出几个拿锨的,很快挖了一个大坑。丁谓请乡民把德妙的父亲用席子捆扎好,又命随来的几个士卒把汉子的尸体放进坑里。士卒刚爬上坑,乡民们倏然间围拢过来,也不知是哪个将丁谓狠命一推,大叫一声:
“快填土,把狗官也埋了,让他给老刘偿命!”
这一回人心甚齐,所有人同时往坑里填土。慌乱间丁谓左挡右挡,一坨一坨的土很快把他埋了一半儿。几个士卒又推又拦,发疯般大叫道:
“这是丁运使,是好官!他是好官!”
“别填了,别填了!”
只听得骆伟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趁这工夫,士卒们急忙将丁谓拽上坑沿。丁谓不急不恼,使劲儿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自我解嘲道:
“堂堂江南名士,险些成了冤死鬼!”
骆伟劈胸揪住丁谓,问道:“那该死的州官呢?他应该为老刘殉葬!他不殉葬,老刘的灵魂不会安宁!”
丁谓轻轻将骆伟的手掰开,说道:“乡亲们总得让本使腾出身子,本使才能去捉拿州官啊!”
骆伟把手放下,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说句人话,我们就把你当人看,不过下头还要看你干不干人事!告诉你,州衙已经被我们围住了,谁也别想跑!”说罢,又朝围在坑边上的人喊道:
“乡亲们,把老刘葬好,一块儿到州衙去。官逼民反,怨不得咱们了!”
小德妙挤到骆伟身边,拽着他的衣角乞求道:
“他是个好官!别埋他了!”
骆伟还没开口,人群外传来一声呼喊:“快去看看吧,老刘屋里的也咽气了!”
德妙像疯了一样狂喊着:“娘,娘,娘啊……”
骆伟恶狠狠地盯着丁谓,说道:“听见了吗?两条人命!”
丁谓皱着双眉叹了口气,骂道:“真是个狗官!”又对乡民们说,“把老刘屋里的也葬了吧,本使为他们戴孝!”
这句话把在场乡民的情绪稍稍压住了,不过没过多久,人群又骚动起来,乱哄哄的,一直到天黑透。有人把德妙的母亲运到这里,不知是谁拿来一条白布递给骆伟,骆伟顺手交到丁谓面前,强硬地命令他:“给老刘戴孝!”
丁谓没有迟疑,接过白布稍叠了几叠,系在自己的臂膀上。看着乡民将德妙的母亲安放在老刘身边,丁谓才哀哀说道:
“老刘,老刘家里的,你们不该这么早躺在这里。夔州转运使丁谓前来为你们送葬,好
走吧!”
众人无声,开始填土。小德妙哀哭着站在丁谓身边,直到堆起了坟头,丁谓才道:
“乡亲们,今天先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都赶到州衙,本使带你们出征!”
众人依旧无言,也没有动。丁谓一连说了三四遍,才有人陆续散去。骆伟看了看德妙,问丁谓道:
“这孩子咋个办?”
丁谓抚摸着德妙的头,问她:
“想跟我这个好官回州里吗?”
小德妙一脸茫然地看看丁谓,又看看骆伟,不知所措。骆伟见乡民散去得多了,大叫了一声:
“都慢着!”
跟随丁谓的士卒们立即紧张起来,生怕乡民对丁谓再下毒手。丁谓却一点儿不慌,朝车夫递个眼色,让他套车回施州。车夫战战兢兢地把车拉过来,丁谓对德妙说:
“上车吧,本官会好好地待你!”
小德妙爬上车,丁谓随后也坐在车上。车夫恨不得一步飞出这个鬼地方,朝马屁股狠狠地抽了一鞭,车子猛地朝前一蹿,闪得丁谓和刘德妙差点栽倒。
山里的夜,即使是天上悬着一轮明月,也显得黑黝黝的。一阵不大的风就能把林木吹得哗哗乱响,路边时而传出一两声猿猴和麋子的长鸣,让人直打寒战。丁谓记得最初来到夔州时,莫说黑夜,就是白天,一有风,出门便觉得发憷,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习惯。这里的蛮人虽然凶狠,但从不劫夺路上的行人,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