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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感。以前和她的谈话都是简洁的,直截了当的。那样的交流就像拉拉一个人的手一样,
简单明了,又心满意足。在需要的时候,无奈的时候,紧紧握一握,然后再轻轻松开。
但现在我们之间一团乱麻。我在巴贝特眼里是个恶魔,这真是糟糕透顶。我想不出有什
么办法能改变她的看法,只能对她说我以前给她的建议都被证明是有益的,而魔鬼不论
使用什么手段都不会产生有益的结果。
“‘我知道!’她回了我一句,但她这话的意思是她不会再信任我,正如她不可能
信任魔鬼一样。我向她靠近,她就往后退。我一举起手,她就全身一缩,紧紧抓住栏杆。
‘那好吧,’我说,感到无比的绝望,‘那你昨晚为什么要保护我!你为什么单独来见
我?’她脸上流露出一丝诡秘。这其中肯定有原因,但她决不会告诉我的。她不可能对
我畅所欲言,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和我沟通。我万般无奈、疲惫不堪地看着她。夜已经深
了,我能看见,也能听到莱斯待悄悄进了酒窖,取出了棺材。我现在需要离开,还有其
他的需要……需要杀人、吸血。不过这并不是使我疲惫不堪的原因。那是别的原因,更
令人难过的原因,就好像这黑夜只是几千几万个黑夜中的一个,漫漫而无边际的世界,
黑夜一个套一个,串成一串;我在冰冷、无情的星空下,独自在黑夜中游荡。我想着想
着,背转身去,用手捂住双眼,突然间感到全身无力,心情无比沉重,不由得发出一声
无意的声音。在这漫无边际、寂寞无尽头的黑夜,我独自站着,巴贝特在我眼前也好像
似真似幻。这时我突然看到一种可能,一种我从未考虑到的可能。当我连同这个世界一
起掉进吸血鬼的感受中,迷恋上色彩、形状、声音、歌唱、轻柔,以及无限的变化时.
我就逃离了这种可能。巴贝特正准备离去,我却没有在意。这时,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
东西,是一大串房间的钥匙,叮当作响。她走上了台阶。让她走吧,我这么想道。‘从
魔鬼那儿来的,’我低声细语,‘走开,撒旦。’我重复着,又转过身看着她。她一动
不动地站在石阶上,睁着疑惑的眼睛。她刚才已把挂在墙上的灯拿了下来。她这会儿手
里提着灯,眼睛看着我。她的手紧紧抓住灯,像是拿着一只价值连城的钱包。‘你认为
我是从魔鬼那儿来的?’我问她。
“她左手提着灯,右手划了个十字。我隐约听见她说了句拉丁语,看到她脸色苍白,
双眉微蹙。‘你以为我会化作一股烟飘走吗?’我问她。我向她走近一点。由于我刚才
脑子里的想法,我觉得和她疏远了。‘我去哪里?’我又问她,‘我去哪里?去地狱,
去来的地方吗?回到魔鬼那里去吗?’我站在台阶下面。‘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
你所说的魔鬼,如果我告诉你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个魔鬼!’我在我的思维空间
里看到了这个魔鬼,正在思考着这个魔鬼,于是转身想离开她。她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她没有在听。我抬头望着星空。莱斯特一切已准备就绪,我很清楚这一点,就好像他早
已经把马车备好,有好几年了似的。她也好像在台阶上站了好几年了。我突然有一种感
觉,好像弟弟也在那里,也有好几百年了,好像他在用非常低的,却十分激动的声音对
我说着话,好像话的内容极端重要。他说话的速度很快,听起来像是大屋子里椽檩上老
鼠跑来跑去的窸窣声,而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像耳旁刮了一阵风。这时我听见‘嚓’
的一声,只觉眼前一亮。‘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魔鬼那儿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
么!’我对着巴贝特大喊大叫,声音震耳欲聋,简直要震聋我灵敏的耳朵,震碎我永生
的生命。“我将活到世界的末日,然而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时我的眼前一片亮光,
那是她刚才划了一根火柴点亮的灯。她举着灯,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脸。有一阵我的眼睛
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光亮。接着,那灯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胸口,玻璃碎裂在砖
头上,火焰缠绕着我的腿,扑向我的面庞。这时,黑暗中传来莱斯特的喊叫声。‘快把
它扑灭,白痴,那会把你化为灰烬的!’紧接着,我感到眼前猛地摔过来一样东西,那
是莱斯特的外套。我踉踉跄跄地倒向身后的柱子,一方面是由于火的威胁,以及那出其
不意的一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了解到巴贝特竟然要毁灭我,而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什
么。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内。火灭了,黑暗中我双手撑着跪在砖地上。这时,莱斯
特在台阶上面又抓住了巴贝特。我飞步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拉。他转过身来,恼
怒地用脚踢我。我死死拽住他,把他拉到台阶下面。巴贝特呆呆地站在那里,我看见暮
色中她黑暗的轮廓,还有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光。‘那就快走!’莱斯特边说,边匆忙站
起身。巴贝特用手摸着咽喉部位,我使劲睁着受伤的眼睛想借着一点光看清她。她的咽
喉在流血。‘记住,’我对她说,‘我本可以杀了你,或者让他杀了你,但我都没有,
你却把我称作魔鬼,你错了。’”
“那么说你及时制止了莱斯特,”男孩说。
“是的。莱斯特可以闪电般地杀死她,吸干她的血。不过我后来才知道我当时只是
救了巴贝特的肉体生命。
“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和莱斯特来到了新奥尔良,几匹马几乎快要累死了。我们把马
车停在离西班牙旅馆一条街远的小巷里。莱斯特抓住一个老人的胳膊,往他手里塞了50
美元。‘给我们找一套房间,’他命令道,‘再给我们叫一些香槟。就说是两位先生要
的,费用预付。等你回来,我会再给你50美元。我保证一直在这儿等你。’莱斯特闪亮
的眼睛使那人无法抗拒。我知道那人一拿着旅馆的钥匙回来,就会被杀掉。果然如此。
我坐在马车上,疲惫不堪地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瘫软下来,最后终于死去。莱斯特一松
手,他的身体就像一袋石头。瘫倒在门口。‘晚安,甜蜜的王子,’莱斯特说,‘这是
你的50美元。’他把钱塞进那人的口袋,好像只是开了个绝妙的玩笑。
“我们悄悄从院子进了旅馆,上楼进了套房那豪华的客厅。冷藏柜里的香槟泛着光,
一只银盘里立着两只玻璃杯。我知道莱斯特会给自己倒上一杯,坐在那里凝视着那淡淡
的黄色。我已是恍恍惚惚,躺在沙发上看着他愣神,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无关紧要似的。
我要么离开他,要么就死,我这么想着。死会是很甜蜜的,我想,是的,死。我以前就
想过死,现在也希望死去。我觉得死是这样的甜蜜,这样的清晰。我有一种死一般的宁
静。
“‘你在发神经啊!’莱斯特突然说了一句。‘天快亮了。’他把花边网眼窗帘拉
开,窗外深蓝色的夜幕下,可见片片屋顶,抬头望去,猎户星座清晰可辨。‘杀人去!’
莱斯特说完,杯子一扔走出窗台,然后身子轻轻落在旅馆旁边的屋顶上。他去取棺材,
至少先取一个。我饥渴难当,火烧火燎,于是追随他而去。对我来说,死的欲望十分坚
决,是绝对理智的想法,毫无感情因素,然而,我需要进食。我曾经说过,我不愿杀人,
于是我在屋顶上搜寻老鼠。”
“但是……你说过莱斯特不该让你先杀人,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觉得那是个美学
选择,而不是个道义选择?”
“我那时觉得这是个美学选择,我愿把对死亡的认识分为不同的阶段。动物的死能
带给我快感,是一种体验,使我对死亡有个初步认识,而人类死亡的体验则要留待更成
熟阶段去认识。但这也是个道义选择,因为美学的选择是与道义有关的。”
“我不明白,”男孩说道,“我还以为美学也完全可以是非道义的。不是常听人说,
画家抛开妻儿才好尽兴绘画吗?还有罗马在燃烧的时候,尼禄①在弹竖琴,不是吗?” ①尼禄(37-68).公元54-68年为罗马皇帝,即位初期施行仁政(54-59),后
转向残暴统治,处死其母(59)及妻(62),因帝国各地发生叛乱(68),逃离罗马,
途穷自杀,一说被处死。 “这两种情况都是符合道义的。在艺术家的心里,两者都是更高层次的美。矛盾只
存在于艺术家的道义与社会的道义之间,而不在于美与道义之问。不过人们往往不理解
这一点,因而才会造成浪费,甚至产生悲剧。比如一个画家,从店里偷了颜料,就会觉
得自己做了迫不得已却不道德的决定,于是便觉得自己毫无面子可言,接着就是消沉,
丧失责任心,好像道义是一个玻璃的世界,轻轻一碰就会打成碎片。不过那时我并不关
注这一点,我还不了解这些。我想我杀动物只是出于美学的原因,至于我本质上是否该
受到谴责这类道德问题,我是退避三舍的。
“因为尽管莱斯特从未对我谈起过什么邪或恶之类的东西,但我相信我走近他就该
受到谴责。犹大往自己脖子上套绞索时也一定相信这一点,你明白吗?”
男孩一言不发。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脸颊上泛起两团红晕。“是吗?”他轻
声问。
吸血鬼坐在那里微笑着,那一丝笑像一束光在双唇上跳跃。男孩凝视着他,就像是
初次看见他,以前没有见过似的。
“也许……”吸血鬼开口说道。他直起身子,跷起腿。“……我们该一次讲一件事,
也许我该接着讲故事。”
“对,请……”男孩说
“我说了,那晚我焦躁不安。我是个吸血鬼,原想避开这个问题,但这时已无法回
避。在这种状况下,我已无心苟活,然而我和人一样,心里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要
满足生理的需要。我想这是我的借口。我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