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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眼皮动了动,有些不安地笑着说:‘对不起。’他讲的是法语。‘你吓了我一跳!’
他说完正要礼貌地点点头,走过去,却又定定地站住了,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很震惊的表
情。我从他脸上就能看到他的心跳,闻到他年轻、结实的身体上的汗味。
“‘你在灯光里看清了我,’我对他说道,‘我的脸像戴着一个死神的面具。’
“他咧着嘴,两眼很迷茫,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对他说,‘快!’”
吸血鬼停下了,挪了挪身子,好像要继续往下说的样子。可是他在桌子底下伸展开
长长的腿,身体向后一靠,把双手按在了额上,像是在给太阳穴施加巨大的压力。
早先缩作一团,两手紧抱着双臂的男孩将身体慢慢舒展了开来。他瞥了一眼磁带,
旋即又把目光转回到吸血鬼身上。“但是你那晚还是杀了人,”他说道。
“每天晚上都杀,”吸血鬼说。
“那你又为什么让他走了呢?”男孩问道。
“我不知道。”吸血鬼说,语调中却不是真的不知道,倒是一种随它去的态度。
“你看起来似乎挺累的,”吸血鬼说,“好像觉得冷。”
“没事,”男孩急忙说。“这房间是有点冷,但我无所谓。你不冷吧?”
“不冷。”吸血鬼笑了,他的肩膀也随着那无声的笑而轻微晃动。
有一阵子,吸血鬼似乎在出神思索,而男孩在端详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吸血鬼
把目光移到了男孩的手表上。
“她没有成功,对吗?”男孩细声问道。
“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吸血鬼问,而后靠在椅子里,凝视着男孩。
“她……就像你说的,被毁灭了?”男孩说道。他好像感觉到自己话里的寒意,于
是说完“毁灭”这两个字后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是不是?”他又问。
“你不认为她能成功吗?”吸血鬼反问道。
“但他是那么强大。你自己说过你从不知道他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知道怎样的秘
密。她又怎么能够确定该如何干掉他呢?她试了什么法子?”
吸血鬼盯了男孩很久。男孩子弄不懂他的表情,最后只好把自己的目光从吸血鬼那
如炬的眼神中撤开。“你为什么不把口袋里的酒拿出来喝一口?”吸血鬼问道,“那样
你会暖和起来的。”
“噢,酒……”男孩说道,“我正要喝,只是……”
吸血鬼大笑起来。“你觉得这样不礼貌!”他说道,猛拍了一下大腿。
“的确。”男孩耸耸肩,微笑起来。然后,他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小酒瓶,打开金
色的瓶盖,抿了一口。他拿着瓶子,看了看吸血鬼。
“不。”吸血鬼笑了一下,摆摆手拒绝了男孩的好意。
随后他的面色又严峻起来,靠在椅子里,继续他的叙述。
“莱斯特在迪梅恩街有个音乐家朋友,我们曾在一位勒克莱尔夫人家的演奏会上见
过他。这位夫人也住在那条街上,当时那是在社交界颇出风头的一条街。这位莱斯特偶
尔也拿来逗乐的女士,替音乐家在附近的一幢大楼里找了一间房,莱斯特时常去那儿拜
访。我告诉过你他在杀人前常拿他的猎物开心,和那些人交朋友,诱使他们喜欢他,甚
至爱上他。显然他只是和这个年轻人闹着玩,尽管他们这次的友谊比我曾经观察到的任
何类似关系持续得都要长。那个年轻人写的曲子很不错。莱斯特常常会带回一些新谱的
乐稿,在客厅的方钢琴上弹那些歌曲。那年轻人极有才华,但你也知道这样的作品是不
会有市场的,因为那音乐太令人不安了。莱斯特给他钱,一晚又一晚地和他待在一起,
常常带他去他从不可能消费得起的餐馆,给他买音乐创作要用的纸和笔。
“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之间的友谊远远长过莱斯特以前有过的任何类似关系。我
也搞不清他究竟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一个活人,还是仅仅在走向某种特别骇人的背叛
和残忍。他曾屡次向我和克劳迪娅表示他准备去干脆利落地杀掉那男孩,但是每次都没
有动手。当然,我从没有问起过他的感受,因为还不值得为这个问题引起巨大的混乱。
莱斯特被一个活人弄得神痴意迷?!他听见这话肯定会勃然大怒,把屋里的家具砸得稀
巴烂。
“第二天晚上,就在我刚才向你描述过的那一天之后,他非要我陪他一起去那男孩
的公寓不可,这让我感到十分不快。他表现得相当友好,每当他需要我陪伴他时他就会
有这样的好心绪,种种乐事也能使他表现出平易近人。当他想看一出好戏,一部定期上
演的歌剧或是芭蕾舞的时候,他总是想让我随同他一起去。我想我起码和他看过15次
《麦克白》。我们看过这个剧的每一场演出,甚至连业余演员演的也看。散场后,莱斯
特会昂首阔步地走回家,大声给我背诵台词,甚至伸着一个手指头向路人大喊:‘明天,
明天,仍是明天!’直至人们都绕开他走,以为他是个醉鬼。但是他这种澎湃激情是疯
狂的,而且转瞬即逝。只消我一两句友好的话或是流露出一丁点喜欢与他为伴的意思,
就会把这一切统统勾销,几个月甚至是几年不复存在。而现在,他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好
心情到我面前来,要我走男孩那儿。他缠着我,拽着我的胳膊使劲儿劝我。而我呢,感
到厌烦、紧张,找了一些糟糕的理由搪塞他——因为当时我只想着克劳迪娅,那个复仇
者,还有那场乌云迫顶的灾难。我能感觉到它在逼近,我怀疑莱斯特竞会没有感觉到。
最后,他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朝我砸来,狂叫着,‘那么读你那该死的破诗去吧!混蛋!’
然后狂奔而去。
“这让我忐忑不安。我没法告诉你它是怎么弄得我心神不宁的。我倒宁愿他冷若冰
霜、无动于衷,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决定劝说克劳迪娅放弃她的计划。我感到虚弱
无力、疲惫不堪。但她的房门一直锁着,直到她离开。我也只是在莱斯特喋喋不休的时
候匆匆看到她一眼。当时她正穿上外衣,我瞥见了她的一绺花边,那么可爱;还是那种
宽袖长裙,胸前飘着一条紫罗兰色的丝带,裙摆下露出白花边短袜,一双小白鞋纤尘不
染。她走出去的时候向我投来了冷漠的一眼。
“后来当我吃饱喝足地回来,懒洋洋了一阵,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思想来打扰时,
我渐渐感觉到,就是在今晚,今晚她要下手了。
“我说不清我是怎样知道的。这幢房子的某些东西一直让我惴惴不安、时刻警觉。
克劳迪娅在紧闭着门的后客厅里走动着,我想我还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一声低语。克
劳迪娅从不把任何人带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谁都不会这么做,除了莱斯特,他会把街上
的女人带到这儿。但我知道那儿一定有什么人,尽管我没有闻见强烈的味道,也没有听
到很清晰的声响。后来,空气中飘来酒菜的香味。方钢琴上的银花瓶里插着菊花——这
种花,对克劳迪娅来说,象征着死亡。
“后来莱斯特回家了,轻声哼唱着些什么,手杖在螺旋状楼梯的栏杆上弄出‘嗒—
嗒—嗒’的响声。他走过长长的楼道,脸上透着刚杀过人后的红润,嘴唇是粉色的;他
将曲谱放在钢琴上。‘我杀了他还是没杀他?’这时他伸出一个手指头甩给我这个问题,
‘你猜猜看。’
“‘你没有,’我木然说道,‘因为你邀请我和你一起去,而你是从不会邀我和你
分享这种杀戮的。’
“‘啊!但是!也许我就是因为你不肯跟我去而在盛怒之下把他杀了呢?’他边说
着,边把琴盖打开。我可以想象他会这样持续下去,一直到黎明。他太兴奋了。我瞧着
他快速翻动着曲谱,想道,他会死吗?他真的会死吗?她真的会干掉他吗?一时之间,
我想去告诉她我们必须放弃所有的打算,甚至包括预定的旅行,而像以前那样生活下去。
但是我现在感到我们已毫无退路了。自从她向他提出问题的那天起,这——不管它会是
什么样的结局——就是无法避免的。我觉得好像有一种重压,将我固定在椅子里面。
“他用手指弹出两个和音。莱斯特有无限的潜力。如果是活人,他甚至完全可以成
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只是他弹琴时不带任何感情;他总是置身于音乐之外,琴上奏出
的旋律也好像是由魔法,或是他那种吸血鬼的灵感和控制的娴熟技巧制造出来的。音乐
本身并不能进入他的身心,而他自身也没有真的参与演奏。‘喂,我有没有杀掉他?’
他又问我道。
“‘没有,你没杀。’我重复了一遍我的回答,尽管我说出相反的话也并不费劲。
我正在尽力专注于使我的面孔看起来像一张面具。
“‘你说对了,我没有,’他说道,‘这让我觉得很刺激。我可以靠近他,一遍一
遍地想,我可以杀了他,我也准备杀了他,但不是现在。然后我就会离开他,去杀掉一
个尽可能像他的人。如果他有兄弟的话……好哇,我就会一个一个地杀了他们。于是这
个家族就会死于这样一种神秘的热症,耗干他们躯体中的所有血液!’他模仿着一种咆
哮的声音说道。‘克劳迪娅对家族有种特别的偏好。说到家族,我想你一定有所耳闻,
据说弗雷尼尔闹鬼;一个监工都留不住,奴隶也都跑掉了。’
“这是我特别不愿听到的一件事。巴贝特年纪轻轻就死了,她精神失常,最终被关
了起来,防止她再到普都拉的废墟上游荡,坚持说她在那里看到过魔鬼而且要找到他;
我零零碎碎地从人们的闲言阐语里听到了这些。后来就有了葬礼的通告。我也曾偶尔想
到要去看看她,试着补偿我所做过的事情;在另一些时候我又想,伤痕会自然而然地弥
合的;在我新的夜间杀戮生涯开始之后,我早已疏远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