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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意念,甚至我的犯罪感,还有死的念头都毫不重要了。我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
他边说边用拳头轻触着胸脯。“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同时也彻底领悟了什么叫做可能。
后来我经历了更加神奇的事情。他告诉我我会变成什么样,又告诉我他的生活是怎样的,
以及以后会怎么样。随着他的谈话,我的过去慢慢化为灰烬。我的生活像是分离出来的
身外之物,我看清了自己一向的虚荣、自私。对小事的纠缠,以及供奉上帝和圣母的虚
情假意。祈祷书里写满了圣人的名字,然而这对于一个狭隘、自私、功利的人来说,有
什么意义呢?这时我看清了自己心目中真正的神灵……也是大多数人的神灵:吃喝玩乐
以及生命的保障。这一切都化为灰烬,烟消云散了。”
男孩满脸的迷惑与惊愕,不由得问道:“所以你就决定变成吸血鬼?”吸血鬼沉默
了片刻。
“决定,这个词不够确切。虽然我始终觉得在他走进房门的那一刻,一切都不是无
法避免的。对,确实不是无法避免的。但也不能说是我自己决定的。还是这样说吧,他
把话说完后,我就别无选择了,只有义无反顾地去追随他。啊,不,我还顾及了一样东
西。”
“一样东西,一样什么东西?”
“最后一次日出,”吸血鬼答道。“那个早晨我还没变成吸血鬼,我最后看到了一
次日出。
“那之前见过的日出我都记不得了,但这一次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阳光慢慢爬上
落地长窗的窗顶,网眼窗帘透进淡淡的白光;窗外的树叶,在曙光的映照下,片片闪烁。
然后,阳光从窗户照进了房间,把窗帘的网眼撒满石板地,撒满妹妹的全身。妹妹还在
睡着,脸上盖着披巾,上面布满花纹的影子。她似乎感到有些热,用手拨了拨披巾,依
然熟睡着。这时阳光照到了她的眼睛上,她不由得闭紧了眼睛。阳光在她头枕胳膊伏着
的桌上反着光,水罐里的水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得波光粼粼。我能感觉到阳光照在我放在
被外的手上,又慢慢移到我的脸上。我躺在床上,想着吸血鬼对我说的那些话,然后毅
然告别了阳光,去变作一个吸血鬼。那是……我的最后一次日出。”
吸血鬼又望着窗外,暂停了叙述。房间里突然间寂静无声,男孩似乎听得见那种寂
静。接着,传来了街上的噪音,有一辆卡车隆隆的起动声震耳欲聋,随之便远去了。
“你留恋那最后一次日出吗?”男孩小声问。
“不十分留恋,”吸血鬼答道。“我还想着许多其他的事呢。我们讲到哪儿了?你
想知道后来的情形,以及我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吗?”
“想的,”男孩说。“你究竟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确切的情况我已讲不清楚了,”吸血鬼说,“只能给你讲个大概。我尽量描述得
准确、清楚一点吧。但还是不可能非常确切。这就好比你没有过性关系,就无法给你描
述性体验一样。”
男孩似乎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但还没问就听吸血鬼又接着讲道:“正如我前面提到
的,这个名叫莱斯特的吸血鬼想得到我们的种植园,这就是他为什么赋予我现在这样一
个与日月同在的生命的原因。不过他不太具备分辨能力,没有把这个世界上寥寥几个吸
血鬼看做一个需要严格选择会员的俱乐部。他也有尘世间的烦恼——一个瞎眼的父亲,
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吸血鬼,也不可能知道。他有自己的需要,还得照顾他的父亲,
而继续待在新奥尔良是非常困难的,于是他想要普都拉。
“我们第二天傍晚就去了种植园,把他瞎眼的父亲安顿在主人卧室里。从这时起,
我便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并非一步之遥,但有关键的一步,只要迈出了这一步就不能
再回头。这一过程由几个部分组成,首先是杀死监工。他是睡着时被莱斯特弄死的。莱
斯特做这件事时要我仔细观察,并接受这种行为。这是对我今后做同样事情的一种考验,
也是改变我的一个步骤。当然这对我来说是最难的一步。我对我自己的死并不害怕,只
是不愿意自杀,但我很珍视别人的生命。由于弟弟的死,我滋生了一种对他人死亡的恐
惧感。监工被惊醒了,用双手使劲想把莱斯特甩开,但被莱斯特紧紧抓住,根本甩不掉,
只能拼命挣扎,最后精疲力竭。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看着他血被吸干,慢慢死
去。我们在那间狭小的卧室里站了大半个小时,看着他断了气。这就是我变化的一部分
——否则莱斯特是不会待在那里看着被害者死去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处理掉尸体。这
场景我简直受不了,感到全身发热,虚弱无力,搬动尸体时甚至觉得很恶心。莱斯特哈
哈大笑起来,非常冷酷地对我说,等你完全变成了吸血鬼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你也会
笑的。这一点他错了。不管我后来是多么频繁地杀人,我也从没有对着死亡大笑过。
“我还是接着刚才的情节讲吧。我们驱车沿河边的路来到一片空地,把监工扔在那
里。我们把他的衣服撕破,拿走他身上的钱,再给他嘴里灌上酒。我知道他的妻子住在
新奥尔良,我能想象发现尸体后她将会何等绝望,但我的痛苦绝不亚于她的悲伤。想到
她以为丈夫酒后遭劫而不知丈夫惨死的真正原因,我就心痛如绞。我们把尸体打得鼻青
脸肿,这样做简直要使我崩溃了,而莱斯特却显得很超然。对我来说,他不比《圣经》
中的天使更具有人性。然而,在这种压力下,我慢慢着魔了。我是从两个方面变成吸血
鬼的:第一个方面就是着魔,莱斯特在我临终的床边就制服了我;另一个方面则是我的
自毁欲。彻底毁灭自己的欲望。正是这种欲望为莱斯特的两次到来敞开了大门。现在我
不是在毁灭自己,而是在毁灭别人,监工、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家。我几乎要崩溃了,
开始退缩,想逃开莱斯特。结果,莱斯特凭借他那准确无误的直觉感知了这一切,准确
无误的直觉……”吸血鬼若有所思。“告诉你,在吸血鬼强大而准确的直觉面前,人类
最细小的面部表情都如做手势一般明显。莱斯特能很好地把握时机,急忙叫我上了马车,
驱车回家。‘我想死,’我开始小声地咕哝起来。‘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想去死。
你有能力让我死的,你就让我死吧。’我不再望着他,不愿被他美丽的外表所迷惑。他
笑着,轻柔地叫着我的名字。我说过,他一心想要我的种植园。”
“但他会放过你吗?”男孩问,“在某种情况下会吗?”
“我不知道。据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是宁可杀了我,也不愿放了我的。不过你知
道这正中我意,因此我无所谓。一到家我就跳下了车,迷迷瞪瞪地走向砖砌的楼梯,也
就是我弟弟摔死的地方。监工一直住在自己的农舍里,所以这里的房子几个月都没人住
了,路易斯安那的湿热已使楼梯的台阶面目全非,石阶缝里长满了野草和一朵朵的小野
花。夜晚的湿气令人感到一阵阵凉意,而我坐在了楼梯的最下面,甚至把头靠在石砖上,
还用手去抚弄野花光滑的花茎。我从松软的泥土中拔了一小把野花。‘我想死,你杀了
我,杀了我吧,’我对吸血鬼说道。‘我犯了杀人的罪孽,我不能再活下去了。’听了
我的话,吸血鬼只是嗤笑,带着一个人在听他人说谎时的不耐烦。突然,他像抓住别的
受害者一样一把紧紧抓住我。我竭力反抗,用靴子蹬他的胸脯,狠劲踢他。他的牙齿咬
住了我的喉咙,我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接着他一纵身,动作快得我还来不及看清楚,
他就已经站在石阶的最下面了,非常鄙视地对我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想死呢,路
易。’”
当吸血鬼说出自己的名字时,男孩不由得唐突地轻叫了一声。吸血鬼简短地确认道:
“是的,那是我的名字。”然后他就继续往下讲了。
“我无助地躺在那儿,再一次面对自己的懦弱和愚蠢,”他说道。“也许这样直接
面对这一切时,我应该还来得及鼓起勇气真正了结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哀求别人来索命。
我仿佛看见自己扑向一把刀,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苦苦渴盼。这种折磨就像忏悔后的赎
罪苦修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我真希望死亡之神能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到我的头上,让我
得以永久解脱。我又似乎看见自己站在楼梯上面,也就是弟弟站过的地方,身子猛地摔
下去,砸在石砖上。
“但我没来得及鼓起勇气,或者应该说除了来得及实施莱斯特的计划,其他一切都
来不及了。‘好了,听我说,路易。’他一边说,一边在我身旁的石阶上躺下。他的动
作那么优雅,那么亲昵,使我马上想到了情人相偎的情景。我将身子缩了缩。他伸出右
臂把我搂在怀里,在此之前我还从未靠他这么近过。他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皮肤显得很不自然,像是包着一层膜。我刚要动,他便用右手手指压住我的嘴唇,对我
说:‘别动,我现在就吸干你的血,把你带入死亡之门。我要你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
血管里的血在流动,静得能听见你的血流入我的血管。只有你的意识和愿望才会使你活
下去。’我想反抗,但他用手指死死压住我,把我平躺着的身体完全控制住,我只好放
弃挣扎。他一口就咬住了我的脖子。”
男孩的眼睛睁得老大,吸血鬼讲述的时候,他的身子一直往椅子后面缩。他现在一
脸紧张的样子,好像要挨打似的。
“你大量失过血吗?”吸血鬼问,“你了解那种感觉吗?”
男孩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发“不”这个音,但声音没有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才
说:“没有过,也不了解。”
“楼上的客厅里,就是我们预谋杀害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