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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原以为已全然忘却的那些事,而我又清楚地感觉到看见我们在皇家大街的居所时就
感觉到的同样的压倒一切的悲哀。只是,在我看来,那不是为莱斯特,那曾经居住在那
儿、聪明、欢快的吸血鬼而感到的悲哀,那好像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而感到的哀伤,某
种超越莱斯特而将他包括在内的东西,是我对所失去的、爱过的,或知道的所有一切而
感到的强烈而可怕的哀伤的一部分。当时我就好像在另一个时空,而这种不同的时空非
常真实。在那里,虫子像在这里一样嗡嗡作响,空气凝滞粘着,散发着死亡和春天的芳
香。而我即将了解那个地方,并随之了解一种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如此剧烈,以至
于我的思想从那儿逃离开来,似乎在说,不,别把我带回到那个地方——而突然,所有
这一切都退却了,而我现在在这里,和莱斯特在一起。我震惊地看见,自己的眼泪落在
了婴儿的脸上,看见它在孩子的面颊上晶莹闪烁。而孩子的脸由于微笑变得圆鼓鼓的。
他一定是看见了眼泪中反射的光。我把手放到了脸上,拂拭着。真真切切的泪珠,我惊
奇地看着它们。
“‘但是路易……’莱斯特柔声说,‘你怎么能就像这样生存着?你又如何能忍
受?’他抬起头看着我,嘴还是那样扭曲着,面庞被眼泪沾湿。‘告诉我,路易,帮助
我弄明白!你怎么能理解所有的那一切,你又怎么能忍受?’而我从他眼中的绝望和他
嗓音中更深沉的音调明白了,他也在将自己推向某种对他而言非常痛苦的事情,推向一
个他很久都没有涉足的地方。但那时,甚至当我还在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双眼变得雾蒙
蒙的,迷惑了。他把睡袍向上拉紧,摇着头,看着火炉。一阵颤栗通过他的全身,而后
他开始呻吟。
“‘我必须走了,莱斯特,’我对他说道。我感到疲惫,因为他,还有这种哀伤而
疲惫。我向往屋外那种宁静,那种我全然熟悉的彻底安宁。但是当我站起身时我意识到,
我还抱着那个小婴儿。
“莱斯特抬起头看着我,那双大大的充满痛苦的眼睛和那平滑的、岁月无痕的脸面
对着我。‘但是,你会回来……你会来看我……路易?’他说。
“我转过身离开他,听凭他在后面叫着我,静静地离开了那所房子。走到街上的时
候,我回头看去,看见他游移在窗边,似乎害怕走出来。我意识到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
有走出屋子了,而后又忽然想到也许他永远不会再走出来了。
“我回到那间吸血鬼带走孩子的小屋,把他放回到他的小床里。”
“那之后不久,我告诉阿尔芒我已经见过莱斯特了。也许是一个月之后,我不很清
楚。那时时光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就像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一样。但是那对阿
尔芒来说意义重大,他很惊讶我居然以前从未提到过这事。
“那晚我们在上城区走着,那儿已经让位给了奥德班公园。河堤是一段荒凉的草坡,
向下延伸到一块泥泞的河滩,上面四处堆集着漂流的木排,时不时地滑入轻轻拍打河岸
的水波中。在远远的河岸上有工业区和沿河厂房十分昏暗的灯光,细细密密的红色和绿
色灯光在远处闪闪烁烁,如星斗一般。月光披露了两岸间汹涌奔流的宽阔河水,连夏日
的炎热也无影无踪。轻凉的微风从水面刮来,柔柔地拂掠起我们身下附着在虬曲者橡树
上的苔薛。我拔着草,嚼着它的味道,尽管那味道颇为苦辛,也不自然。这种举动看起
来自然一些。我几乎觉得我也许永不会离开新奥尔良了。但是,如果你能永久地活下去,
要这些想法又有什么意思呢?永不会‘再次’离开新奥尔良?再次听起来很像人类使用
的词汇。
“‘但是难道你没有一点报复的愿望吗?’阿尔芒问道。他躺在我身边的草地上,
重量全支撑在双肘上,眼睛紧盯着我。
“‘为什么?’我平静地问道。我又在期望,像我总是期望的那样,他别待在那儿,
让我独个儿待着。独自和迷蒙月色下奔流的凉爽河水待在一起。‘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报应。他正走向死亡,死于僵硬或是恐惧。他的头脑不能接受时间的概念。再没有任何
吸血鬼的死亡比你在巴黎给我描述的更加宁静、祥和、庄重了。我想他会和在这个世纪
死去的人一样,在龌龊丑陋、奇形怪状地等死……死于衰老。’
“‘但是你……你是什么感觉?’他平和地坚持问道。而我一时愣住了,因为他提
了一个很个人的问题,而我们俩之间有多长时间没有像这样谈过话了。于是我强烈地感
觉到他的存在,一个分立的个体,镇静自持,有着一头金棕色直发和一双时而忧郁的大
眼睛的生命。那双眼睛常常像是没有看见任何东西,而只是它们自己的思想。今晚它们
被一种不自然的阴火给点燃了。
“‘没什么感觉,’我回答。
“‘不论从何种意义上说都没感觉吗?’
“我回答是。我极清楚地记得那种哀痛,好像这种伤痛并没有突然离开我,而总是
一直在我周围窥视、徘徊着,说:‘来吧。’但是我不会把这个告诉阿尔芒,不会透露
这种感觉。而且,我有种强烈的直觉,知道他需要我告诉他这个……这个或是某种事
情……一种奇怪的像活人一样的需要。
“‘但是他有没有告诉你任何事,任何让你感觉到那种久存仇恨的事……’他嘀咕
道。至此我才开始深切地感觉到他是多么地沮丧。
“‘怎么啦,阿尔芒?为什么你会问这个?’我说。
“但是他向后仰靠到陡斜的河岸上,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在看星星。那群星令我回想
起某些特定的东西,那艘载着我和克劳迪娅驶向欧洲的船,以及那些在海上的夜晚,群
星低垂,似乎要触着波涛。
“‘我原以为他会和你说有关巴黎的一些事……’阿尔芒说。
“‘他又能对巴黎说什么?说他本不想克劳迪娅死吗?’我问道。又谈到克劳迪娅,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那个在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的桌上摊开了单人牌戏的克劳迪娅;
灯在挂钩上吱哑吱哑响,透过舷窗,可以看见满天群星。她低垂着头,手指放在耳边,
似乎正要松开辫子。而我有一种最折磨人的感觉:在我的记忆中,她会从牌戏上抬起头
看我,而她的眼窝是空的。
“‘你本可以告诉我有关巴黎的任何事,阿尔芒,’我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无所谓了。’
“‘甚至连我是那个……?’
“我转过去对着躺在那儿看天的他,看见他脸上、眸中那不寻常的痛楚。他的眼睛
看起来很大,太大了,而衬托着它们的脸庞太憔悴了。
“‘是那个杀死她的人吗?是你把她逼到院子里然后把她锁在那儿?’我问道,笑
了起来,‘别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为这事感到痛苦,那不是你。’
“而后他阖上了眼,把脸别过去,手捂住胸口就好像我突然给了他厉害的一击。
“‘你不能让我相信你会在乎这件事,’我冷冰冰地对他说。我向前看着河面,而
那种感觉又一次包裹住了我……我想一个人呆着。旋即,我明白我会站起身来走开,如
果他不先离开的话。因为我其实很愿意留在那儿,那是一个安静隐幽的处所。
“‘你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他说道,而后慢慢地坐起来,转过脸看我,于是我
又看见他眼中黑暗的火焰。‘我想你至少也会在乎那件事。我原以为你如果再看见他的
话,又会感觉到那种旧有的激情和愤怒。我以为如果你见过他之后,某些东西就会在你
身上加速运动,重新活泛起来……如果你回到了这个地方。’
“‘你是指我又会活过来吗?’我轻轻地说,感觉到了自己话语、音调和自控中冰
冷的金属般的坚硬。这就好像我已经全身冰冷,如金属制成,而他突然变得很脆弱,像
他长久以来一样,实际上,是易碎的。
“‘是的!’他喊叫出来,‘是的,回到生命中来!’随后他又显出很困惑的样子,
显然是糊涂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刻他低垂下头,好像被某种东西打败了。
某些障碍使他感觉到那是种挫败,某种只在他的脸上闪现了刹那的障碍,令我想起别的
什么人,我曾经见过的也是被那种方式挫败的人。我很惊异我竟然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
看到克劳迪娅也是这种神态的脸;克劳迪娅,当她站在圣加市里尔饭店房间里的床边,
请求我把马德琳变成我们中间的一员时,也是一样的无助表情。那种失败是如此地穿透
心肺,以至于它以外的其他任何事都被忘却了。而他,像克劳迪娅一样,好像又重新振
作起精神,汲取了某种储备的力量,但只是轻声地对空气说:‘我快死了。’
“而我,看着他,听到了他说的话。作为除上帝之外唯一能听见他的生灵,我绝对
明白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我一句话也没说。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他的嘴边吐出。他的头垂挂着,右手无力地放在身边的草丛中。
‘仇恨……那是激情!’他说,‘复仇,那是激情……’
“‘在我身上没有……’我低声自言自道。‘有也不是现在。’
“那时他的眼睛紧盯着我,脸孔看起来很平静。‘我一直相信你会恢复过来的——
当那件事带给你的所有痛苦离去时,你又会变得温暖起来,又充满了爱,充满了强烈的
永不可满足的好奇心,像你第一次到我这儿来时一样。还有那种根深蒂固的良知,那种
将你一路带到我巴黎地下室的对知识的渴望。我以为那是你生命中永不会灭绝的一部分。
我还以为当这种痛苦湮灭后,你会宽恕我对她的死也有的一份责任。她从不爱你,你知
道的。不是以我这种方式爱你,也不像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