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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掉剩余的大小船只,资遣了所有的船伙计,店面也脱售了,正式光着身子走路啦!
从乡下赶来帮着善后的小伙子叫张文季,是东主张盛宏的侄儿。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雄
壮如狮,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帮着叔叔处理善后有条不紊,冷静沉着,豪爽大方,非常体
贴遇难者的家属。
本来所有的船行,船伙计的抚恤金很少有超过二百四十两的,他和叔叔加发三百八十
两,家属们感激涕零存殁均感。
一早,张盛宏一家老小,已乘了唯一剩下的小舟,无限感伤地返乡走了。
张文季独自留在空旷的店堂,等候将房舍店面生财家具点交给买主新主人。
近午时分清点完毕,牙子中人终于宣布完全合法转移。他坚拒新主人置筵相送,提了一
只大包裹,毫无牵挂大踏步住进了京口官驿旁的悦来客栈。
他叔叔在这里,是颇有地位的船行东主,交游广阔,朋友众多,船伙计更不少。
但他,镇江在他眼中,几乎是全然陌生的,只认识表面一点点。
最近两三年,仅在清明前后来船行住三五天,到处走走看看城内外的风光,走马看花没
有多少印象。
船行的伙计们,绝大多数不曾见过这位侄少爷。
在悦来客栈要停顿停留,便来了一位访客。
访客是一位颇有气概的中年人,像个帐房夫子。
“你真的不回去了?”中年人问。
“不回去了,我答应家叔,要设法找出沉船的原因来。”他脸上有坚毅的神情,“哪有
七艘船撞在一起的道理?在漕河行舟,船家更跟在漕舟后面,每艘船都必须保持距离,河道
窄必须鱼贯行驶,怎么可能连撞在一起?所以我得找出其中可疑征候来。”
“覆舟本来就是常事呀!漕舟本来就慢,你们的船轻,跟在后面等得心焦,一时控制不
住,一起撞上并非不可能的事,查什么呢?”
“不查怎能甘心?撞在一起必定不平常。”
“天知道那要查多久?”
“所以我不回去了。”
“可惜哪!小子。”中年人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梅老先生对你寄望甚殷,认为你
是百年罕见的修炼奇才,准备正式收你做弟子,传以玉符仙碟,只要两三年工夫,你一定可
以突破他无法突破的返虚境界。你不回去,他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我也想通了,周大叔。”他脸上有飘忽的表情,“就算我修成半仙之体,对任何人也
没有好处,对苍生何益?独善其身而已,早晚仍要默默地进入坟墓的。梅老爷子也知道,飞
升根本就是幻想成仙成道,那只是人潜藏在心中的一种欲望。这些日子以来,我助叔叔处理
这些莽莽尘世悲苦事,这才发觉我追求幻想欲望,不食人间烟火自求多福,是多么自私的
事。二十年来,我一直就在亲友的卵翼下成长,虽说修炼吃了人所不能吃的苦,但从没体会
过人间疾苦喜乐哀愁,似乎我不是一个人,只知道争取自己成就的废物。”
“小子,你……”
“我想通了,我要过自己的感情生活,试试体会人生的快乐与哀愁,真正体会自食其力
的人生。不然,我永远长不大,永远靠父母养我宠我,我是个必须靠人供应的怪物。”
“也好,要无为必须先无不为。”中年人大概也想通了,“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也说
出世必先入世。体会人生,也不枉在人间走一场。你要自谋生活?”
“是的,大叔。”他肯定地说,“我已经和爹娘说好了,爹娘给我五年时光,届时无论
有何成就,都必须回家守我名下那份田园家业。但是,我不想要。”
“你现在身上有多少盘缠?”
“一百两碎银,十余吊钱。”
“哈哈!至少比叫化子强,百十两银子,你在京口码头已经是大爷了。哦!就北走调
查?”
“不,先在这里打听。船伙计们耳尖嘴长,很可能透露一些风声。”
“百十两银子是不够的……”
“找份工作呀!”
“你能做什么?哈哈!”中年人嘲弄地怪笑。
“大叔,不要哈哈。”他其实也笑了,“天生我才必有用。”
“你可以饥餐松实挖葛填肚子,渴饮山泉……”
“大叔,别小看我。”
“当然,还有一副坚强的体魄,非常灵活的身手,和一双无坚不摧的大拳头,不知人间
疾苦险恶的头脑。除非你像令亲柳道人一样,积修外功游戏人间,该取即取,该舍则舍,走
遍天下无虞匮乏。”
“我打算学他老人家。”
“学他?你根本不知该怎么做,既然你意已决,我也就不便劝你了,过些日子我要到杭
州,顺便去看梅老爷子,他一定骂死你了。”
“请替我向他老人家陪罪,我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有一天,我会亲自登门请罪的。”
“好,我该走了,好自为之。”
“谢谢大叔鼓励。”
送走了周大叔,他信步往驿站的码头走去。
京口驿是水驿,规模甚大,红色的驿船就有二十艘。
官舍占地甚广,码头更大,一次可停泊八十艘漕舟,不许私有的船只靠泊。
一艘官船静静地泊在驿站的码头,想必是过往的官员在驿站投宿。
两个保镖打扮的人,在码头不时东张西望,一个站在跳板上,向对面的官舍侧院注目。
三个都是彪形大汉,青紧身,皮护腰,没佩有刀剑,是拳头上可以站人的骠悍人物,吃
刀口饭的好汉。
“你干什么?”站在码头上的大汉,盯着缓步而来的他大声喝问。
码头还有几艘驿船,几艘代步小舟,也不时有人行走,本来是人人可来的地方。
“经过这里。”张文季笑容可掬,不介意对方的粗暴,“到前面码头走走,也许可以看
到熟朋友。哦!打扰了你吗?”
“快走!走!不许停留。”大汉不耐烦挥手赶人,“不许在这里鬼头鬼脑东张西望。”
“哦!有什么不能看?”他一面走,一面指指官船的船舱。
所谓官船,只是一种有舱的中型客船。
因为是专用来载客的,是一种普通的称呼,并非官家的船,也不是只载官不载民的专用
船。
“去你的!”大汉向他的臀部飞脚便踢。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向前一跳,从大汉的靴尖前逸走,速度恰到好处。
“咦!”站在跳板上的大汉脸色一变,一闪便跳下码头拦住去路,“别走眼,点子来
了。”
一记金豹露爪劈胸便抓,又快又猛颇见功力。
两端大汉也一闪即至,堵住了两端。
他无法忍受别人的手脚及体,在山林莽野中,决不可让猛兽的爪牙沾身,一沾必定肉裂
骨散。
抬手一拂,指尖拂过大汉的腕部,向侧一闪,便远出两丈外,撒腿便跑,不想和这些人
计较。
“要活的!”被拂中腕脉的大汉厉叫,右手抬不起来,脸色发青,吃足了苦头:“是鬼
手柯永福,没错,是他的鬼手给了我一下。”
两大汉怎追得上他?他奔跑的速度快三倍以上。
人走起霉运来,通常一霉就是三年。
第一天开始自立谋生,就发生了意外。也许,这是他霉运的开始。
其实,码头区哪一天没有人打架?他和那些陌生大汉比一两下手脚,根本就算不了打
架,因此匆匆脱离是非场,不久便将这件事置于脑后了。
他到码头找船,用意是希望能找到与盛昌船行沾有交情的船只,乘船前往沧州。
他知道这时前往沧州追查船只失事,在时间上已经嫌晚了,拖得太久,查不出甚么来
的,只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走一趟比较安心而已。
在别处转了一圈,他悠闲地返回悦来客栈。
他是半长住的客人,客栈的伙计们并不知道他是盛昌船行东主的亲戚,对他一无所知。
客栈中经常有半长住的旅客,大多数为生意常年在外跑码头的人,旅店就是临时的家,
办事洽公逗留十天半月是常事,因此店伙并没把他当做特殊人物看待。
踏进店堂,恰好有一群旅客落店,有男有女,十余位旅客正在由店伙接待。
悦来客栈是颇有名气的一家客店,规模不小,后面的上房颇为清洁幽雅,甚至有些过往
的官员,因驿馆客满,而由驿丞派人引来这里投宿,可以安顿女眷,比那些仅有大统铺接待
粗豪水客的小客栈高级。
挡在走道中的是三位女客,一个是穿了亮丽衣裙的中年妇人,四十来岁,正是女人青春
鼎盛,风华最盛的岁月,显得美丽而高贵,一看便知道是有身份地位的大户人家女眷。女性
的幽香充满店堂,驱走了不少汗臭异味。
四月天,时雨时晴,乍暖乍寒,公众活动的地方,人身上散发的气味,委实令人掩鼻,
有幽香调剂,让人心脾为之一爽。
“好香。”他脱口说,少不了瞥了三女一眼。
祸从口出,两个字就出毛病,真是霉透了,恐怕他真的在走霉运。
那一瞥出了毛病,被人误会成有意的轻薄。
另一位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侍女打扮,头上梳的双髻丫头已表明身份。但穿的衣裙质
料甚佳,是大户人家的所谓俏婢,眉目如画,美丽俏巧,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像一个侍
女。
另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穿两截花衫裤,梳了两条大辫子,十足一个小美人,五官出
奇的秀丽,那双亮晶晶具有灵气的大眼睛,不时左顾右盼打量四周的人和陈设,像经常找毛
病恶作剧的捣蛋小精灵,似乎随时都找人捉弄一番才惬意的顽皮鬼。
少女耳尖眼更尖,不但听清他的两个字,也看到他瞥人的眼睛不老实,可找到捣蛋的对
象了。
“可恶!”少女娇叱,猛地一脚拨出。
他比少女高了两尺,贴身而过毫无戒心。
即使先怀有戒心,也难躲过少女出其不意的一拨,少女出腿太快了,哪像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