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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她不讲话了,反而诧异抬头看她:“你怎么不说话了?”
梁小瑜学着他的语气,说:“反正你也没听啊。”
他一时语塞,随即撇嘴道:“听不听是我的事情,你要讲满三个小时,不然我亏了。”
她笑出声,拿起书继续讲,却被他打断:“帮我个忙。”
她不解看他。
梁小瑜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回到中学的校园里,她望着来往的全部穿着同一个款式的很丑的校服的中学生们,突然有种几乎不能适应的感觉,虽然都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
有几个班级在操场上体育课,那些中学生们各做各事,在梁小瑜眼里恍然间觉得都是千篇一律的,每个人都长着周因的脸,那些脸上无一例外都洋溢着天真的欢快。
无论是故作可爱,还是故作深沉,他们试图走的路线不同,但最终殊途同归,他们终究还是孩子,于是终究摆脱不了孩子气。哪怕是故意将自己装作
世故老成或者颓废之类,越发显现出青春期时候小孩子的那个“刻意”的感觉。
梁小瑜站在教务处的办公室里,帮周因和主任交涉。
其实她很不喜欢做这种事情,她对教务处主任的厌恶绝对不比周因浅,那是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减弱的厌恶,以至于一想起来就仿佛吃了只苍蝇似的。中学时候的梁小瑜被教务处主任曾骂得连一只狗都不如,原因只是她在不经意间揭露了主任擅离职守的事实。所以那个主任指天骂地愤怒不已,将事情添油加醋烈火烹油地向所有人描述一遍。在他的叙述中,他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了学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处于弱势的主任老师,而梁小瑜是个恬不知耻仗势欺人不尊师重道没有丝毫道德品德可言的不可教化的学生——当然,他重点宣扬对象是梁小瑜的所有授课老师。
当梁小瑜在政治课上被班主任叫出去的时候,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班主任震惊地把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她也震惊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指着那个主任的鼻子破口大骂来着,要知道事实的,在这个学校里,谁都不会敢指着那个主任说话,后果绝对是不可预料的。
同时还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完全与这件事情无关、已经一年没见过面的教务处副主任居然听闻事情之后拍案而起,破口大骂:“就养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她当时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哭着去道歉。
一个接一个地道歉,先是教务处主任,然后是副主任,接着回年级办公室给年级组长道歉,再接下来是语文老师,英语老师……甚至包括生活老师。她在边哭边道歉的一瞬间觉得迷茫得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要给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道歉?
但她没有选择,因为不可以让母亲知道。
但这件事情像是无法根除的疯长的毒草,在她心里从此生根,以至于当她后来再听到有老师宣扬“因为老师是弱势群体,所以会有教师节”的时候,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已经完全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会约定俗称的去颠倒黑白。
老师也只是一个职业而已,真的没那么高尚和伟大,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显然周因比当年的梁小瑜有骨气得多——也难怪,他有资本,他有勇气——所以他坚持不肯道歉认错,而事实上他确实没错。于是梁小瑜就要继续听着教务处主任愤怒的指责声不绝于耳,里面有很难听的话。
她恍惚间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之前的学生守则上面有这么一条:要文明用语,不能讲粗话痞话。
可是你说,这个教务处主任怎么就懂得这么多阴狠毒辣的行话呢?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脸和很
久之前那个中年男人的脸渐渐地就模糊着仿佛成了同一张脸。
她发现自己对于恨的执着原来还是这么强烈,就像此时她特别想要找个痰盂扣到这个男人头上。
明明是你错了,你为什么要逼着学生认错?你自己被人捉奸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正气凛然?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说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当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该主任愤怒地骂了很久,然后停下来。他看到这个刚开始还带着谦逊笑容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她一直很安静地看着他在那里自说自话,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只是看着他,最终面无表情,两只眼睛像一潭死水一样看着他。
用一种愤怒和恨相互交织的眼神,又带有一丝嘲笑和不耐烦。
他咳嗽两声,端起杯子喝一口水,问:“你说你是周因的后妈?”
她点头:“对。”顿了顿又补充说明,“他爸爸去外地出差了。”
主任又上下打量她几眼,似乎有些怀疑。
梁小瑜不打算和他解释,反正这种事情解释与否都没有意义,周因从来不在学校里留家长的电话,他们只能选择相信梁小瑜。
主任半晌笑道:“你看起来挺年轻啊。”
这话说得莫名而轻佻,只能理解为现在的教育处主任越来越肆无忌惮。
梁小瑜也笑,比他更轻佻,说:“对啊,刚大学毕业。”
她看到主任的脸部肌肉在一瞬间有轻微的抽搐。
她叹口气,突然感觉有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报复过后的快感,心里兀的轻快起来,问:“周因的事情我听他说了——”
她话未说完,就被中年主任手一挥打断说:“听他说?那是事实吗?”
对,只有听你说的才是事实,只有你承认了,白才是白,黑才是黑,你以为你算老几?
梁小瑜只是一味笑,说:“刚才我也听主任你骂了这么久了嘛。”
主任沉默着换了个眼神看她,忽然也笑,说:“我知道,你毕竟是后母,而且年纪也比周因大不了多少,算是一辈人,年轻人说话总是不懂得收敛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
她有样学样,打断他:“这位老师,我已经从高中毕业很多年了,也不是你的学生。”所以你没有资格再教训我,就像当年那样,把我视作草芥一样地任捏任踩任骂。
其实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资格。
她长长呼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办公桌上,抬眼看着脸颊再次抽搐的中年男人,调整微笑道:“我和周因的关系不好,这点你应该看得出来,但我也相信主任你和周因父亲的关系应该不错。”
应该非常好,一个愿意送钱,一个喜欢收钱,这关系和谐到没办法挑错。
主任毕竟是收了周因父亲前前后后总计不知
道多少的财物,放话出去也就是一时的面子问题,如今他瞄一瞄桌上的信封,再抬眼看她,笑出声道:“我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婚的。”
废话,你和他很熟吗?你只要知道他还有钱会给你就行了,你管他结婚没结婚啊?
梁小瑜也笑:“毕竟是二婚嘛,说出去其实也没那么光彩。”
周因等在办公室外面已经不知道数到第几朵云了,才听到梁小瑜连声道谢着走出来,他回头看着她笑吟吟的脸:“行了,钱真好用。”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但梁小瑜因为没钱差点带着女儿留宿街头的时候,另一个世界里面,有人因为一句话就轻轻松松收获一笔钱。
真是没得话讲。
周因瞥她一眼,嗤道:“又不是你的钱。”
她瞥一眼回去,学着他的语气说:“如果是我的钱,打死你也不会给他。”
☆、或许是不一样的
周因和梁小瑜,也不知道是谁陪着谁,两个人沿着学校外面的小巷子慢慢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梁小瑜笑:“中学外面永远都这么热闹。”大家喜欢扎堆,喜欢邀着伴一起去买东西吃,一路讨论些喜欢的衣服、食物、书刊或者人。
她突然想起来那些自己曾经相约着每天一起去买东西吃的人们。那些女孩子们性格各异,轮流着在某个时期和梁小瑜关系很好——其实所谓的关系很好,也就是在吃饭时间给彼此都找个伴儿的关系,能说的话都说完了,就换下一个人,然后将那些话再说一遍。这样换了几个人之后,中学也就过完了。
梁小瑜那个时候换女伴的频率很快,她将原因归咎于自己说话速度太快,以至于别人要说上一年的话,她可以用三个月解决掉。
周因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沉默着抿好嘴角,目视前方。
她见他不说话,侧头看他,突然觉得他很面熟,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我不想读书了。”
她略微有些诧异,并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句话,但并不表现出来,反而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呢?”
他稍稍皱眉看着她,似乎也很诧异,就这样对视几秒,他的神色有些挫败,抬手揉乱自己原本就故意弄乱了做造型的头发,转身绕过她,坐在一旁的阶梯上。
路旁种着高大的树木,在冬日里叶子落光了,温暖的阳光温柔地透过光秃秃的枝桠,照拂在他的身上。她恍然这才发现他染了头发,打得碎碎的头发在阳光之下显出微弱浅淡的棕色,在微风中跳跃,他年轻的脸庞显得特别白皙。
他说:“我很烦,读书没用。”
梁小瑜点点头:“是挺没用的。”
他抬头看她:“你也这么觉得?”
她耸肩,突然发笑出声,说:“事实上,我曾经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对着秦钦。
那个时候的梁小瑜也像周因一样,莫名其妙觉得烦躁不安,把自己头发揉得像个疯子,对秦钦无理取闹说:“我不想读书了,读书很没用,我很烦!”
周因瞥她一眼,低下头去:“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但是那个时候的梁小瑜没有对秦钦说这句话,因为不用说,也知道两个人不一样。
她笑道:“我们当然不一样,周因——”
“我妈回来找我了。”他说。
梁小瑜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