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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支那新国民政府成立之际,日本派来的祝贺使团在一旁微笑著。
典雅的书室里,正在交谈的两人。
“……没想到你会来。”伊藤泉一郎淡淡地说著。
一旁的堀内恭敬地送上泡好的茶,接著又退回门外。
“我是代表省内来参加支那新政府的典礼,之后还要再往满洲一趟。”说话的人
是军务副局长?森武司少将。
一身笔挺的军服,纯白的手套,总是一丝不茍的装扮,还有合宜到几近拘谨的礼仪,将男人吹毛求疵的个性完全展露无遗。
唯有向来高傲的气势变得稍微和缓一些,那种对待笨蛋的态度,不适合用在这个他承认与自己同等优秀的人身上。
“满洲?因为苏俄?”
森点点头。
“北境那些俄人近来不太安分,怕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动。”
伊藤露出理解的神色。
从明治三十七年的日俄战争开始,两国的较劲始终不断。取代帝俄的苏维埃政权成立之后,彼此的角力也变得更加白热化。
在支那北蒙、在满洲国,甚至在朝鲜地区,日本向外扩张的势力范围背后,总是潜藏著苏俄的黑手。这对大战当前的日本不啻为一大隐患。
热茶不断冒出的氤氲里,两人就当前局势彼此交换意见。
“议会方面的近况如何?”顿了顿,伊藤接著又说,“斋藤代议士已确定被除名了吗?”
就像是战争所带来的众多疑惑一样,总有人可以看到光灿名义背后的矛盾与血泊。在付出了巨大的人力及物资之后,一心发动战争的日本国内,终于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以之为首的即是斋藤隆夫事件。
在最后的元老?西园寺公望重病之后,第一政党政友会即分裂成许多支派,从一统到分歧而呈现混乱的众议院,在上一次的会期中,即发生了火爆冲突的质询场面。以自由倾向闻名的民政党领袖?斋藤隆夫,之前也曾发表过要求整顿军部滥权的肃军演说,这次更对支那事变的处理方针提出强烈质疑,而与代表军部答覆的军务局长?武藤章爆发激烈肢体冲突。
此一消息传出,舆论哗然,民心大疑。然而先知者注定孤寂。来自各方的压力下,尤其是帝国政府的,斋藤在众议院的代议士资格遭到除名,而率先表态支持的秘书长?片山哲也连带地被党内剥夺党籍。最后在众议院议长?伊藤博邦的奔走下,议员间一致达成了贯彻圣战的共识,这番完全支持帝国政府的言论,也代表了帝国军部的压倒性胜利。
“已经确定了。”森回答道。
“而且除了去名之外,斋藤也可能还要面对政治讯问。当日局长就下令侍卫队待命,一等除名确定之后,就要以乱国罪逮捕斋藤。”
他看著眼前的伊藤,“为了避免发生连锁效应,像这种重大案件,我想裁判所应该也不会迟疑吧!”
“是吗?”没有附和他的意见,伊藤平静地反问,“以这种方式杜绝他人之口,难道不会引起更大的反弹?要是处理得不好,反而会让部内的统制派有可趁之机。”
一如政党间的派系林立,日本陆军内部也存在有不小的裂痕。
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以中下层军官为主的少壮派开始茁大,他们明显而强烈的左倾色彩,与原本掌控军部、贵族为主的皇道派格格不入。随著少壮派势力的不断壮大,掌权者一贯的保守作风也遭受到更加激烈的诟病。
两大势力的暗自抗衡,却猛然在某次事件中爆发出来。昭和十一年,因为帝国政府本身的内斗,在皇道派将领的默许下,产生了以“除侧奸,实现天皇亲政”为名的二二六事件。为此而震怒的天皇,逮捕了以真崎甚三郎为首的数位将官,皇道派势力至此遭遇重挫,而统制派在军部内一时声势大振。
然而世事起伏谁也难料,风光一时的统制派也得意不了多久。昭和初年以来,对共产党的戒心逐渐增加,数次的大规模检举都对统制派不利,于是在近卫内阁的刻意安排下,军部的主导权被逐渐转移出来。挟著数任内阁的信任,以森庆喜为主的皇道派将领又开始重掌大权。只是在暗地里还有没有潜伏的危机,谁也不知道。
“像斋藤那种人,如果能加以说服,使他在人民面前亲口承认错误,表态始终支持圣战,就算只是掩人耳目也行,获得的益处将远大于把他以政治犯处置。”伊藤一脸淡然地说著。
稍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能利用的东西就不要浪费,就算是废物有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森看著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
“就像是汪兆铭?”
伊藤没有说话,态下之意却已一昭了然。
森垂下眼,过了许久他说,“关于这次汪的事件,叔父对你的处置感到很满意……”
“是吗?”
伊藤轻敛了下眼,那依然毫无情绪的眸底,似乎对陆相的赞美并不置可否。
望著男人似曾相识的表情,森胸口不禁有些激动起来,某种异常熟稔的情绪瞬间被引燃,那不断窜烧的火舌舔食著内心,映照出本来险恶的面目。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答应来到支那的真正原因:为了见这个总是让他又爱又恨的同僚。
‘武司恐怕还比不上他’。叔父的话其实还多了一句。向来不轻易称赞人的叔父,似乎不经意的态度,却让他耿耿怀中多时。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就是赢不了这个男人?从以前到现在,甩脱不去的阴影,那多少次挫败时满怀的怨忿。然而男人却依旧冷漠,既不在乎他,也对周遭的事物不屑一顾,那些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事物,就像是叔父的赞美。
“对了,”伊藤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他看著森,“差点忘了向你道贺。森,恭喜你升为将官。”
森凝视著对方唇边的一抹微笑,感觉男人变得比从前更为艳丽,一举一动间隐约流露出来的气质,神秘而独特,男人那使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美,蛊惑人心般的异色……。森不禁恍惚起来,到底是什么使得男人产生如此改变?
“泉…”一股莫名的冲动下,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现在还把那个男宠带在身边吗?”
一瞬间里冻住的气氛,伊藤冷漠地望著发话的森。
“……是西园寺说的…”
在那样逼人的视线之下,森难得地显露出窘态。
“…彻…?”
伊藤微微挑眉,彷彿有些讶异。
“没错……”森躲避疑问似地移开视线,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尖锐,“这种不正常的事,除了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外还有谁会知道!”
话锋一转,森紧盯著伊藤,目光凌厉,声调也跟著激动起来。
“泉,你别被那个废物带坏了!沉迷男道者都没有好下场,这你是知道的!更何况像那种低贱的支那人,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都很难说!叔父他对你的期望很高,下任次长拔举中你是他最看好的人选,可别自毁前途!”
“桩姬…,已经行过成人礼了。”
他接著又加了一句。
一时间里显得沉默的空气。
伊藤没有答腔,那双清冽的眼只定定地望向窗外,遥远而专注地,像是在看著某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东西。
许久之后,他回过头来,脸上表情一如先前时的淡然,彷彿刚才的争论完全没有发生过。
“我待会还有会要开。你难得来,晚上再好好叙一下。”
静静地回望对方的眼,森也没有言语。
抉择的时刻总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它一开始是隐伏著的,是潜藏在暗处的,就像是致命的旋涡在表面上连一点水花也不会溅出来。
它会慢慢地靠近,逐渐地包围,然后在最是防备不及的时候猝然扑来。
它看著人犹豫,它看著人痛苦,它逼得人喘不过气却无法放弃。
悲哀、痛楚、彷徨不安…,于是几番挣扎过后,再度回首从前,无论与否,只残留下内心那道血泪烙成的伤痕,跟随一生……。
一如往常的天津租界区。
黑夜里灯光闪烁,人群热闹熙嚷,车潮往来不绝。
大街上的店家多不可数,家家富丽又气派,端的五光十色、目眩缭花。
那一栋栋被炸成废墟的民房与焦黑的瓦砾,这儿看不见。
沿著路的人群繁若点星,个个脸上带笑容,实在精神洋洋、好生热络。那曾抱著父母尸骸号哭的孩子与一个个惨遭暴力蹂躏的妇女,这儿也没有。
“号外!号外!”几个报僮挥舞著手中的报纸,大声地叫嚷著。“妈的蠢材!呆楞著做什,死著挺尸么你!”大小饭店的后巷里,黄板牙的拉车夫粗声地吆骂著年轻跟班。
至于剧院一边更是闹活,贩子四处兜售零嘴儿、小玩意。戏还没开场,卖糖葫芦的手中竹串已去了大半,还有两个洋姑娘在女人挽篮中拣著深红玫瑰。
安详和平的夜景,除了界边外虎视眈眈的日军,一切都几乎和战前没有两样。
没有预料的时刻,一场雨淅沥地下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两个刚从电报所出来的男人,也跟著躲进了附近的店铺檐下。
“哎哟,什么雨啊这是!直淋得我一身湿……”
有点胖的男人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滴,一边抱怨。
“可不是么?这年头是越来越怪了,前把个月该落雨的时候一滴水也没有,瞧这几天偏下得像洒狗血似的!”
瘦高的男人甩著沾湿的帽子一块儿附和。
雨势渐大,本还指望生意的小贩也不得不妥协,四处急急散开去了。一个黑影冒
雨冲来,卖花的女人也躲到了檐下。
瘦子微微打量著女人。正在拂去水珠的女人,头戴斗笠,身穿粗衣,上下裹得密实,那一身朴素土气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十足的乡下农妇。
可让他奇怪的是,女人那隐藏在斗笠下的一双眼眸,却不似一般村妇的呆滞,一转悠间那俏生生的模样儿,甚为迷人。
这样的女人怎可能是农妇?瘦子心想。直看到女人整理篮中花朵时他才发现。吓,这原来是个残废!
“…瞧这种时节居然来雨,也真是怪得透了!”
胖子兀自掸衣,口中仍埋怨不停。
“我看这打仗还不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