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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人脸色齐刷刷地都变了。
在寂静的氛围中,修却突然开口讲话道:
“老板是怎么死的?”
听得出来,修是想要知道更多有效的信息,然而他之前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候突然开口,不先问安,先问案情,感觉有点儿古怪。
安似乎也因此而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回答的速度慢了一拍:
“失血过多。”
修点点头,继续发问:
“用的是什么凶器?”
“我不知道。”
“那些人和老板有什么恩怨?”
“我不知道。”
“郭品骥说的‘让我们消失’,指的是会让我们死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让我传递给你们的信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修……”
“你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不会,郭品骥说了,等回到旅馆,我还是得被关到储物间里去,到那时,我身上的炸弹才可以拆除下来。我是不能和你们一起调查的。不过,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我。每个人可以去找我三次。这是郭品骥给出来的次数限制。”
“方宁叔会去吗?”
“会。他昨天就已经到了。还有……”
安的声音到这里突然卡了壳,等了一会儿,她才把那个名字吐了出来:
“还有卓格格。她昨天和方宁叔一起去的。”
车厢更静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在第二排的夏绵,而在黑暗中,大家也看不清楚夏绵的表情。
修也只是停顿了停顿,继续问:
“你还好吗?”
安的心思怕是还停留在案子上,修这么一问,她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修追问:
“你还好吗?”
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回答道:
“我……还好。你呢?”
修语气平静地答道:
“还好。”
安把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领了一张卡后,把车窗摇上,才嗓音平静地问:
“你上次吐血的时候,回去有没有喝药?”
现在,两个人的重点转移到了相互问候上。双方的口吻都无比平静,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互相寒暄一般,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
听到安的问题后,修好像是被自家的亲人训斥了一样,低下了头,说:
“没。”
安用一副“我就知道的”无奈口吻说:
“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谁还心疼你?”
要是放在平时。大家肯定纷纷吐槽“他还不是为了你,还以为你挂了”,但是现在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好时候,而且贸然地插入,是对他们两个人极大的不尊重。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特殊感情,是在座的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大家默默地听着他们一来一回地对话:
“嗯。我知道了。”
“我得跟你,还有你们道歉。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非死不可。我不想看着你们出事,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没事。我习惯了。”
修这句“我习惯了”一出口,把安噎住了,半晌后,她才开口,原本平静的声音中多添了几分沙哑和心酸:
“修,你别这样。”
修坐在最后一排,整个人就是一个隐在黑暗中的漆黑剪影,大家回头看他时。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幽暗的影子,这个影子扭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淡淡地答道:
“我没事。我很高兴,你还活着。你没死就好。”
修的声调中。听不出有任何的“高兴”成分在,更多的是平静。
这些年来,他压抑了太多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在这种本来可以尽情宣泄自己情绪的时候,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正常地表现出自己的激动,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做出些什么样的动作和表情。
他的确是高兴的啊。
安没再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淡淡的笑声,便不再开口。
修的问题还没完:
“郭品骥有虐待你吗?”
“没有,除了把我的手吊起来之外。”
“那你怎么瘦了?”
“我没胃口。”
“你本来就瘦。”
“还好吧。”
“所以以后多吃一些。”
“好。”
“如果我们赢了的话,你会跟我们走吗?”
“……我不知道。”
两个人的一问一答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着,时不时有开夜车的车从大巴车的侧面掠过,车内的气压再度低了下来。
看车内的气氛如此冷清,安像以前任何一次遭遇冷场的时候,开口调动起情绪来:
“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正好节省几次去见我的机会。问吧。”
无人开口。
“问啊,问和你们的过去有关的事情,我觉得你们应该很关心这方面的事情吧?”
木梨子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终于开了口:
“你……失忆了,对吗?”
安答道: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过这不代表着什么,不代表我过去做过的事情就不算数了。你们如果不嫌浪费的话,可以在某次去找我的时候狠狠揍我一顿,或者杀了我。我这样的人,活着是没有价值的。反正我不能选择自杀,这么活着也只是痛苦罢了。”
安谈论起自己生死的样子无比冷静。就像是在和大家讨论早饭去哪里吃一样。
偏偏地,安越是这样,大家越能想起来安的好。
她凭借着自己的头脑救过江瓷和,可以算得上是她们两个人的救命恩人。
她是龙炽最崇拜的对象,会做饭,会推理,会开车,性格又温柔。在龙炽单纯的内心里,她应该就是所谓完美的化身。
她是木梨子唯一称得上是能够交心的朋友,她清楚木梨子所有的黑暗面,知道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她能够容忍木梨子的多疑和猜忌,就这一点来说,就连木梨子的青梅竹马林汝尧都做不到。
她和夏绵刚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经历了一场炸弹的危机,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两个人是一起过过命的,那种感情又是完全不同。
对于修来说就更不用提了,她是修最爱的人,任何人出事,她都不能出事。
所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杀安的,可过去那段黑暗记忆也蜂拥着冲入他们的脑海,两方矛盾的思想在他们的脑中不断交战,搅得他们的思绪一片混乱,哪里还能想得起要问安什么问题。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夜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大约四个钟头,才拐了个弯,从高速上下去,进到了一座山里。
因为车玻璃被高密度的黑色防护膜全部笼罩了起来,外面的景物的分辨率极低。大家索性也不去看外面,在车内萦绕的压抑氛围中,驶过那座安口中提过的吊桥,来到了一家旅馆外。
车子在停车场里停下来,安熄了火,道:
“你们先别下去,我先进去。大概10分钟后,会有人来引你们进去的。别忘了。在这里,你们的身份是游客,结伴来山里游玩的游客。在非特殊的情况下,不要向其他的人暴露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说着。安站起身来,走下了车。
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当车门开启的刹那间,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安微微眯起眼睛,迎着阳光走了出去。
大家也都借着这道阳光,看清了安的轮廓。
鼻子、眉眼、脸型,每一个细节,都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严丝合缝地对照了起来,丝毫不差。
这时候,大家总算体会到,当初修看到安死而复生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了。
修从后排站起了身,他并没有上前来,而是愣愣地注视着安的全部动作,安也察觉到了修的视线,在下车前,毫无预警地,她扭过了头来,冲着修,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桃花眼勾魂摄魄地略略弯起。
留下这个笑容后,她便下了车,走入了旅馆之中。
她一走,大家便逐渐地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案件本身,越想,他们越觉得绝望。
十五年前的案件,却叫他们在三天之内破解掉?是不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对此,修只发表了一句意见:
“未必。郭品骥如果是神学院的老大,这个案子必定很奇特,否则他不会选中的。”
或许吧。毕竟,一个具有某种特性的案子,总比一个中规中矩的案子要来得简单一些,至少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现在他们还不了解情况,也不能随便下定论。
还是等进入旅馆之后再说吧。
而十分钟之后,正如安所说的那样,有人来接他们了。
但是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叫整个团队的气氛更压抑了几分。
穿着一身灰色休闲服的卓格格,几步跨上了车来。
她不顾全车人惊讶的视线,也不和夏绵复杂的视线相碰,微鞠了一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带着一脸与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卓格格全然不同的冰冷表情,说:
“欢迎各位来到林家旅馆。请跟我来。”
第七节 刑具
卓格格表现得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把他们引下车后,带他们进入了林家旅馆。
旅馆的前台坐着一个样子温柔敦厚的老板娘模样的女人,在注意到有客人造访时,她停下了正在织毛衣的手,用眼睛瞄了一圈木梨子一行的六个人,欣喜地招呼道:
“来住店?”
大家面面相觑,木梨子代表大家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嗯,我们来这里玩。请问一下,您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老板娘向大家索要了他们各自的身份证,一一做着登记,听到木梨子的问话,头也不抬地自然地说:
“咳